秦寒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牢门之前,正微笑看着自己。
面前的少年身子要比秦寒稍稍高上一些,不过身子似乎有些孱弱,一身素白的衣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叫人看了,倒觉得像是女子一般。
来人,正是和秦寒一同破壳而出的亲兄弟——秦烈。
秦烈精致的五官比之秦寒也丝毫不落下风,只不过比起别人家的兄弟来,这两人相貌却是毫无相同之处,双胞胎兄弟,相貌却全然不同,这一点就连秦寒都曾诧异不已。好在二人皆是天生美玉,在外人看来又是收养来的,也不曾过多追究容貌上的差异。
夜气深寒,带着浓浓凉意,秦寒本来就冻得有些不自在,见到了兄弟,心中莫名一阵悲凉,跑过去道:“哥,你来这里做什么,陪我送死么?”
秦烈和秦寒究竟孰大孰小,这个问题有人争论了很长时间,那就是秦靖手下的那一对兄妹——白依山和白依云,他们甚至为此还吵了一架,最后还是秦靖出面,这件事才有了定论:人前一直较为沉稳的秦烈当哥哥,顽皮的秦寒当老幺。
“出去?为何要出去?”隔着栅栏,秦烈双臂抱胸,显得悠闲无比。
见秦烈这般态度,秦寒唉声叹气地蹲了下身,抱怨道:“再过几日,我就要被处死献祭,你嫌我俩都命硬是不?”
秦烈似乎毫不在意弟弟被选为‘祭品’一事,嘴角动了动,轻声笑道:“听说秦长越在城外逮到你,你小子胆子挺肥啊?”
秦寒怔了怔,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就准你天天在家翻那些发霉了的破书,不准我到城外活动活动筋骨?”
秦烈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皱着眉头问道:“这几年已经没人再敢偷逃出城了,想不到快要抽签的这个节骨眼上,你非要溜去城外,还被秦长越那老家伙发现,你到底图个什么?”
秦寒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这一世他终于体会到亲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虽然对方言语中有些责怪自己,但夜闯地牢对于一个没有灵印的人来说,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而且从小大大,这个同龄的哥哥对自己的关怀、爱护有目共睹,也令秦寒对自己这个兄弟有了一种依恋。
“哥。”秦寒神秘地招手示意秦烈走近一些。
“怎么?”
“最近我发现了一个怪事,我体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但却不是灵力。”秦寒憋了这么久,终于肯将这个秘密分享给秦烈。
秦烈一头雾水,道:“神秘的力量?”
“喏,你看好啊。”秦寒迫不及待地坐回地上,将之前控制粥碗的一幕再次示范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他控制的仅仅是一些碎裂的瓷片而已。
念力收回之后,那些细小的瓷片坠落在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样?”意外地,秦寒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秦烈张大嘴、瞪大眼的吃惊模样,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总是一副心静如水的样子,甚至连他这个前世活了十八岁的人都觉得后者心智要比自己成熟一些。
虽然未表现出极大的震惊,但是秦烈眼底的诧异多少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是魂力!”沉默了许久,秦烈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秦寒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魂力?”
定定注视着秦寒,秦烈此刻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异样的神情,同为没有灵印的废人,他们一直被族人所排斥,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已经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
“魂力,修至大成,可在千里之外杀人夺命,方才你隔空驭物,若我猜得不错,你体内那一股力量应该就是灵魂之力。”秦烈说得很慢,边说着,眼睛边眯了起来。
秦寒愕然:“灵魂之力?”
“小寒,虽然你没有灵印,但你应该是一名魂术师。”秦烈顿了顿,道:“魂术师是云荒大陆上另一类神秘的修行者,并非像灵术师一样以吸纳天地灵气来增进修为,而是依靠激炼灵魂提升念力。”
“据我所知,魂术师的魂印和灵术师的灵印一样,也是与生俱来,而且云荒大陆上的魂术师屈指可数,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说到这里,一向沉稳的秦烈也显得有些激动。
“魂印?”秦寒愣了一下,很快斩钉截铁地道:“可我从来没在身上找到过印记一类的东西啊!“
秦烈耸耸肩,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关于魂术师的那本《魂术天演》上面没有详细说明魂印在魂术师身体的哪个部位,也许是魂术师太少了,魂印估计也是个秘密吧。“
听了秦烈所说,秦寒既有些高兴也很是疑惑,不解地道:“魂术师?哥,这些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秦烈面色一滞,当即白了秦寒一眼:“没错,就是你眼里那些发霉的破书!”
“呵,看来多读书还是挺有用处的嘛。”秦寒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心中却有些后悔,重生这个世界之后,他确实很少从书籍上去了解这片大陆,就连十大主穴这种事情,他也是今天才回过味来,倒是秦烈点醒了自己。
“好了,说正事。”秦寒笑音未落,秦烈的面色忽然严肃起来,“我来是告诉你,祖祭之前父亲可能回不来了,到了祭祖那天,你千万不要害怕,我自有办法救你。”
“好!”秦寒下意识地点头,但是很快他又回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面:“哥,那你说,魂术师厉害,还是灵术师厉害?”
秦烈摇了摇头,道:“修道之术,各有所长,不可同日而语。”
“灵修术主修灵力,以灵印为祭,可控天地六源——风、雷、水、火、木、石,六源独为灵术师所用;魂修术主修神魂,魂术师胜在魂力精纯,修至极致便能摄人心魄,置人于幻境之中,随意驱使。”说到此,秦烈停顿了一下,深有用意地看了秦寒一眼,“大道万千,其实灵修、魂修之外,还有体修、血修之术,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体修、血修?”秦寒有些傻眼,想不到上辈子嗜书好学,这一世却落伍狠了。
“所谓体修,乃是借助外力锤炼筋骨,功成之后可以血肉之躯阻挡兵刃,甚至抗衡六源之力;而血修则是血修者们通过噬食同类或是妖兽精血提升修为,若是精血充足,其修炼速度堪称恐怖,不过这类修行者受人族排斥,在云荒大陆上是极少见的。”
”体修?这指的便是我练的‘金刚不坏’咯?如此说来,许多和我一样没有灵印的家伙应该都是走体修这条道了。“
秦烈说话的时候,秦寒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秦寒眼中好奇的眼神变得略微有些怔忡,眉头也皱了起来。
眼前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同样没有灵印,同样无法成为灵术师,但他对这个大陆的了解,完全超出了秦寒的认识。此刻的他甚至有种想法,如果秦烈拥有灵印的话,他绝对会踏入这个大陆上顶尖强者的行列!
心中替自己兄弟可惜了一番,秦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说的体修术我倒是明白,不过那血修术也未免太恶毒了。”
秦烈听了摇头不已,道:“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若是不想受他人凌辱,即便是走血修一途又有何不可?比起一些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人,嗜血修行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此处,秦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寒一眼,道:“修道无形,不断去经历,才能有所成就,眼下要你考虑这些,也有些强人所难,毕竟时机未到,但是天道酬勤,只要你刻苦修炼魂力,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强者的。”
“天道酬勤......”秦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在地上来回踱步,黯淡的灯光落在他如玉的脸庞,令他的双眸多了一些别样的光泽。
片刻后,秦寒忽然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哥,秦长越和外人勾结,密谋叛族......”
”和谁?“
”不知道,那人的灵印是一枚金色的剑形印记。“
”金色剑形印记?“秦烈的眉头皱了起来,秦寒所说的这种灵印他还真没听说过,书上似乎也没有记载。
就在这时,牢外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秦寒一听便知是看守地牢的那名老狱卒又回来查岗了。
秦烈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说来,秦长越那老东西是想杀你灭口。“
秦寒道:“当然,他是冲着父亲来的,想给他孙子秦无郅报仇!”
“哼,叛族就叛族吧,反正这里的人也没给过我们多少好脸色,对我来说,你能保命就可以了,其他的我管不着。”秦烈一边说着,一边退向了地牢内阴暗的角落,“千万记住,祭祖的时候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牢外脚步声已是到了门前,秦寒只觉得面前身影一闪,秦烈便突兀地消失在了面前。
“哥......”秦寒似乎还有些疑问,可又不敢再出声,他怔怔盯着秦烈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坐回到了先前角落那里,靠着墙装睡。
‘吱扭’一声,牢门打开,一个年迈的狱卒走了进来,那老头已有些年纪,胡子花白,走路弓着身子,颤颤巍巍走得很慢,他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拎着一只篮子,一进门先朝着里间望了一眼,见里面秦寒还在,便安心回身将牢门掩上,待将牢门锁上之后,老头儿慢悠悠地朝着关押秦寒的这间石室走了过来。
秦寒知道对方来到了狱室门前,只是这当儿他哪里还有心思跟人聊天,闭着的眼睛没再睁开,老头儿也很知趣,定定注视了秦寒一阵,慢慢从篮子里掏了一半油纸包裹着的烧鸡出来,从铁栏外面放入了牢内。
“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娃儿。”望着似睡非睡的秦寒,老者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神色,“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天爷该收的不收,偏偏可怜了这些孩子,年年都要被送走......”
“咕嘟......”那老头儿举起手中酒壶仰头沽了一口,摇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秦寒听到老头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眼睛便也睁开了。
“刚刚那是什么身法?”回想着方才秦烈消失时的身影,秦寒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哥到底是怎么进到地牢里面来的......难道暗地里,他也在悄悄修炼别的什么术法么?”
空荡的石室里,传出秦寒断断续续自言自语的声音,半天之后,地牢内也终于归于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