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奇从雾玫庄园里逃出来,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雾玫镇里的莲社酒馆。那间酒馆是净土宗的秘密据点,净土宗是舟人在魔域里的秘密组织,他们绝不会坐视卡芬家族将古陆舟人贩卖为魔族的奴隶。而且,净土宗的长老特科格鲁是一位隐遁于世的绝顶高手,若能得到他的帮助,根除卡芬家族和阿布洛特家族会容易得多。
乌恩奇趁着夜色,急匆匆的走进雾玫镇。十年后,雾玫镇到处都是衰颓的景象,但是在十年前,雾玫镇的夜晚灯火通明,达官显贵们的马车和轻舟在小镇里来往穿梭,镇上尽是繁荣的景象。
见到雾玫镇往日的繁华,乌恩奇错愕了,虽然卡芬家族做得是伤天害理的买卖,但是对于珍珠山的居民来说,卡芬家族却是他们的救主。乌恩奇皱了皱眉,他要毁掉卡芬家族,也会毁掉这里的繁华,对于这座小镇来说,他却成了这里的恶人。
乌恩奇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思虑,凭着记忆里的方位,走到莲社酒馆的小楼前。然而这里却是一家民居,乌恩奇不死心的敲开了门,住在这里的下等魔族正在熟睡,却被乌恩奇吵醒了,他一顿破口大骂,把骂得乌恩奇火冒三丈。然而乌恩奇想了想骑士的信条,咽下了这口恶气。
居然扑了一个空,乌恩奇想了想,心中便明白了。在雾玫镇里原本并没有净土宗的据点,应该是他联络到了净土宗,然后净土宗才把据点迁到此处。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没法指望来自净土宗的援手。
乌恩奇握了握拳头,看来扳倒卡芬世家,全都要靠他独自奋斗才行。在异族异乡,以一己之力对抗两个根深蒂固的家族,注定会备尝艰辛,不知要说多少违心的话,做多少违心事,才能达成所愿。即使愿望成真,但到了那时,乌恩奇也不再是乌恩奇了。十年的复仇之路,会把他从真诚不羁,率性随意的少年,变成沉默不语,城府甚深的骑士长菲比斯。
乌恩奇抬起头望了一下魔界的夜空,在夜空里有一颗黑阳,每到夜晚它就会将温暖和光明从魔域里吞噬一空,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藏在何方。假如罪恶就像是夜空中的黑阳,他可以放任它不管吗?
乌恩奇又想起了在黄泉彼岸,大司命对他说的话:既定的历史绝不会改变,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乌恩奇思忖道:“难道我无所作为,卡芬家族和阿布洛特家族也依然会覆灭吗?应该是的,雾玫庄园仍然会被炎魔攻破,卡芬家族因此血脉断绝。阿布洛特家族也依然会被妖将伊尔汗逼到绝路,克米特·阿布洛特众叛亲离,破产自尽。那么如果我就此逃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那会怎么样?”
乌恩奇眨了眨眼睛,想到了答案:若是那样,将会有另一个菲比斯跳出来,骗取了伯特兰·卡芬的信任,将天真不谙世事的莫妮卡玩弄于掌上,然后坐视她被炎魔欺凌。而《涡流洋图》,卡芬家族和阿布洛特家族所保守的秘密将最终落入菲比斯或者妖将伊尔汗的手里。幻海大陆的苦难仍将延续,只不过换了一批加害者而已,而他却荒废了十年的光阴。
“原来如此!”乌恩奇凝眉自忖道:“既定的历史无法改变,即使我看得清每一个结果,却也只能任凭它发生。难道说即使我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救下莫妮卡,也注定无法如愿吗?哼!一定是那样,如果不是那样,他就不是撒旦。但我偏不信你们这些邪神能只手遮天,掐断一个纯真女孩所有的生机。”
乌恩奇用右手抓住左腕,忽然间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在此之前,他每一次想到要彻底覆灭卡芬家族和阿布洛特家族,虽然恨意如狂,意念无比坚定,但却总觉得郁郁寡欢。因为若是那样,他就成了莫妮卡的仇人,成了导致她惨遭毒手的罪魁,而他依旧爱着莫妮卡,因而闷闷不乐。
然而乌恩奇忽然想明白了,他这十年的光阴,不是要见证历史的无奈,不是要将仇恨发泄在一个可爱女孩的身上,而是要在结果已定的历史里扭转乾坤,给莫妮卡创造出一片光明的未来。想明白这些,乌恩奇便觉得畅快无比,他几乎想要高声放歌,找个地方开怀痛饮。
乌恩奇沿着雾玫镇的道路阔步而行,仿佛是为了呼应他此时欢快的心情,天空中飘起了缤纷的雪花,映照着山镇里明亮的灯火,伴着夜阑中幽静的晚风,白雪晶莹,飘飘扬扬,漫天飞舞,雪中的雾玫镇美丽得犹如童话中的仙乡。
漫步在飘雪的雾玫镇里,乌恩奇不禁心旷神怡,然而他并不能在镇中逗留太久,否则难免会被雾玫庄园里的魔族注意到。
乌恩奇沿着镇里的道路向高处走,十几分钟以后,他就走到了雾玫镇的边缘。在雾玫镇通往珍珠山的山道上,一簇猩红的光芒由远及近,红芒白雪,分外耀眼。
更有轻柔的歌声和铃音,婉转悠扬:“萤火虫,夜夜红,挑着太阳当灯笼;青萱草,路迢迢,男儿苦志慕舜尧;枉生花,倩影纱,与君牵魂步天涯。青丝乱,柔肠断,千年痴梦,若在廊桥畔。”
伴着歌声和猩红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乌恩奇的眼帘里,她在漫天飞雪中越走越近,似乎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乌恩奇的近前。那个熟悉的女孩子,穿着紧身的皮衣,貂皮短裙,踏着可爱的鹿皮短靴,带着一顶尖尖的魔法帽,扶着铜杖,向乌恩奇深鞠了一躬。
她的铜杖约有两米长,上面盘着一条洁白晶莹的小蛇,铜杖的顶端弯成半弧,上面悬挂着一盏七叶莲灯和一串摇曳的风铃,猩红色的光芒就是从莲灯里释放出来的。
乌恩奇又惊又喜,因为向他鞠躬的女孩子,正是他寻找了许久也找不到的舟人少女珠兰图娅。她抬起头望着他,她的眼神仿佛寂夜一样宁静深邃。
乌恩奇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想要抓住珠兰图娅的手,然而他又迟疑了,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自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她。乌恩奇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却多虑了。珠兰图娅虽然见过他,但并不认得他,因为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无面者。
珠兰图娅歪着头,有些俏皮的说:“尊敬的男士您好,我是魂梦商店的旅行商人,我有些迷路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顾客。您要从魂梦商店里买些东西吗?如果您愿意,所以的货物全都给您打九折。”
乌恩奇打量了珠兰图娅好一会儿,反问道:“你是珠兰图娅?你怎么在这里?”
珠兰图娅咬了手指,诧异的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对了,我好像记得您,您以前也光顾过我的小店吗?如果是老顾客,打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