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走进了澜河城中的摘星楼,他的着装和态度与周围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澜河城里最有名的酒家自然是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为了防止这位怪异的客人受到别人的打扰或打扰到别人,一个脑筋活络的小厮被安排了过去。
小厮看到了斗篷人兜帽下的面具,只有一片带着瓷器质地的纯白,连眼睛和嘴的空洞都没有预留,十分的怪异,又充满了恐怖。
斗篷人没有发出声响,一块令牌从他的怀里飞出。
小厮定睛一看,他手里的令牌那正是李宏图给出的秘书房统领令牌。
这小厮只识得令牌上的秘书房三字,不知是何等级的令牌,但也吓的不轻。
在澜河,秘书房可不是京州城里的街头传说,而是笼罩在城池之上的恐惧阴影。
小厮立即通知了摘星楼里的捕风客,那人见此令牌,吓的面如土色,连小厮都不堪,只得命令摘星楼里的所有人配合斗篷人的行动。
斗篷人没有理会令牌的去向,径直往摘星楼的顶楼走去。
摘星楼之所以号称摘星,是因为楼高九层,在这个以木石作为建筑主料的时代,可谓是一个奇观了。
斗篷人要的就是它的高度。
他爬上了摘星楼的楼顶,夜色中的皇宫遥遥在望。
斗篷下的人形开始了变化,它的肌肉骨骼都发生了扭曲,没有皮肤的表层上蒸发出了大量的水汽,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它变形成了一台血肉铸造的弩车,面具从它的头颅上掉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硕大的独眼,没有骨架支撑的头颅旁边是密密麻麻的畸形器官,能勉强看出一些人类的轮廓。
这是帕修斯铸造的躯体之一,也是计划中的主攻手。
这具躯体运用了此界和深渊融合的规则所缔造出的异能,主要是源自锋刺的狙击体系。
作为候选使徒的帕修斯,对于深渊规则和能力的理解,是这群感召者层次的代行者所不能想象的;他牺牲了这具躯体的稳定性和持久性,使得它只能射出两发毒刺,但其威力之强,足以洞穿罡气高手的防御。
过了一会,帕修斯异化过的器官看到了皇宫内的景象,瞄准了被盾牌控制住的霍云帆。
漆黑的巨刺带着惊人的速度和优雅的弧度发射了出去,从头顶洞穿了霍云帆的身体。
“噗“,不可能出现的差错出现在了帕修斯的躯体之上,经过精密计算的框架被稍微偏转的物理法则借以反作用力压的粉碎,这是霍云帆身上残留的气运做出了反击。
帕修斯失算了,他的躯体任有做出一击的余力,但已经不足以杀死一个更强的先天高手了。
还好,他有备用的计划。
他的躯体又开始了重组,现在帕修斯需要盾牌争取一点额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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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帆死的很干脆,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这种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后门可开。
在帕修斯避难所里的诈尸和灵光护体是因为那里的规则已经被篡改的不成样子。
霍云帆本该有更好的结局,他会带着荣耀和最后实现的理想,像英雄那样死去。
没有深渊来客的干预,他们也会见到御书房里的皇帝,那是一个更胆小也更和善的老人。
霍云帆应该会和萧然交手,一度找到罡气破绽的他甚至会占据上风。
当萧然切回真气对战之时,周围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耗尽力气的他们。
霍云帆会认出了自己多年前挟持过的少年,决定用自己剩下的生命让萧然能安然离去,他会用着服过秘药的血肉之躯挡住射向萧然的箭矢。
这样,霍云帆在死前完成了他的梦想,做一个为国为民,快意恩仇的大侠。
但他现在只能溺死在不甘和惊愕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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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耕读的预想是成功的,遭到突袭的萧然下意识的认为,这个从土里出来的男人是那道黄色气流的主人,所以就把攻击的目标集中在了盾牌的身上。
在天上悬浮着的萧然没办法用出如同龙息波一般的绝技,只能挥出劈空掌来攻击盾牌,试图打断他对气流的操纵,让自己能够脱身。
盾牌丢开了霍云帆的尸体,他没有躲闪,对于一个核心属性是强度的代行者来说,能破开他防御的敌人都是不可力敌的存在,那样的话,他要做的只有逃跑。但萧然显然不是一个这样对手,那足以开山劈石的掌力打在盾牌身上毫无相应,像是被吸收了一般。
萧然见自己的攻击没有生效,只能落地来与盾牌对峙,他知道在高空中被打散了护体飞行的罡气,是更为致命的后果。
盾牌没有什么奇特的手段,也没有高明的战术,他只是直直的冲向霍云帆,做出了擒抱的动作。
萧然本能的感到了危险,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既然能硬抗下他的劈空掌,那么他对肉体的锻炼一定到了惊人的地步。
萧然一边像后撤去,一般用罡气驱逐着身旁的黄色气流,放弃了出招打击盾牌的想法。‘
此时,宫中的护卫也向着萧然逃跑的方向聚拢过去。
聪明人自然能想到萧然要从水中逃走,湍急的河水和汹涌的海浪,能成为他最好的掩护。
陷入了绝境的萧然没有慌张,他毅然逆转体内的罡气化回了先天真气。
灵动的真气虽没有罡气的强度,但却有着无可比拟的操纵性,也有着更多的招数。
只是要让真气再度凝聚成罡气,就需要时间了。
萧然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从经络中射出数道凝练的真气,击打在了地煞之气上。
罡煞之气,互表清浊,也是相生相克,这真气就没有限制的穿过了黄色气流,打在了地上。
结束了试探之后,萧然明白了,他现在用真气临空飞渡,那黄色的气流不再能影响到他的行动,但没有了罡气的保护,那道气体就能直接伤到他的身体。
萧然向后逃入了侍卫之中,那对他拔刀相向的侍卫们成了他借力的道具,顿时乱作了一团。
孟耕读自然不会去管侍卫的死活,这地煞之气吞噬血肉之后,威力还能进一步增长。
此时,孟耕读神识的问题暴露了出来,他现在控制地煞的手段如同驾驭着一匹烈马,只能用缰绳控制大体的节奏,却不能灵巧的转向。
只见那黄色气流随着萧然进入了人群之中分成了数股,所过之处,留下了森森的白骨,但却没有跟住萧然的身影。
所以即使孟耕读毫无怜悯的大开杀戒,也已经来不及了。
萧然在计算了距离之后,全力施展了真气飞渡而起,他已经跃出了皇宫的围墙。
眼看萧然要坠入海中逃出生天之时,一根毒刺从摘星楼里射了出来,命中了萧然的背后。
中空而粗短的刺身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和冲击力,没有洞穿萧然的身体,但里面的毒素却迅速的渗透到了他的体内。
萧然不会就此死去,帕修斯给他注入的并不是无解毒素,而是深渊的火种,那也是他实验的一部分。
萧然落入水中的声响混入了波涛声中,没人能在这夜色之中找到他了。
孟耕读收回了他的地煞之气,对他来说这部分剧本已经完成了。
摘星楼上,那具畸形躯体慢慢的融化着,最后只剩下了体液,而后很快被蒸发到了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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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预计的情况有些偏差,但是李宏图还是做好了善后。
首先是先帝驾崩一事,在场的官员和侍卫都证明了刺客的刺杀。
要做尸体检查的许作被李宏图以皇帝尊贵,尸身不得破损的理由搪塞了过去,现在只有一名熟练的入殓师在侍卫的监督下,在为尸体着装打扮。
那么这个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人,自然是杜撰出遗诏的李宏图了。
他将带着自己塑造的天命,在三日之后登基。
李宏图没有理会和他作对的礼官和祭酒,他不可能等到百日之后。
因为他知道,消息一传到北疆,大皇子就会立即挥师南下。
李宏图不敢全盘相信孟耕读的话,他还是积极的寻求着对抗大皇子的力量,而没有这皇帝的名分,他就无法调动驻扎在澜河周围的大军。
为了让萧然刺帝一事成为事实,也为了更好的管理这个帝国中将要被淘汰的武者。
李宏图听从了孟耕读的建议,颁布了所谓的武籍法:所有内力层次和修成内气的武者,都需要到官府报备身份和功法,来获得合法的武籍,不然就判做私藏军械的罪名,要受黥刑充军。且这武籍注册的数年之中,尚未登记之人,不得私自练武,不然试做同罪。有了武籍的合法武者,需要每三年受检一次,确认武籍的时效性。
百姓们都看到了武籍背后赋税和徭役的削减,但少有人能想到,武籍能成为分化各层武者的工具。
豪门贵族能以武籍为由打压或控制平民出身的武者;受到朝廷监管的同时,大量的灰色行业将从武者的手中流失,使底层的武者更为艰难。
这也是剧本中要求的关键,试想,那被朝廷牢牢把控的武者,怎么能修成豪迈的气魄呢,武道的气运会就此衰弱。
帕修斯没有告诉手下的代行者,更重要的是欺骗此界的人道意识。
和关朝时的魔道武者不同,体系之外的武者,会被朝廷联合世家门派,甚至是地主豪族所抵制打压,根本没有得道者多助的人和。
即使真有人魔功大成,最多也是萧然这个层次的高手,不可能一人成国。
说到萧然,澜河周边的官府知道没有抓捕那种高手的可能,所以放宽了抓捕的限令。
只是为了应对上面的传令,澜河及周围的沿海还是被封闭了起来,只是巡捕们都坐在船中,一边闲聊着,一边装模做样的寻找着刺客。
这恰恰使得昏迷不醒的萧然漂流到了南方的岛屿之上,成功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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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孟耕读的异人身份被公之于众,他被封为二品奉天上将,主持即将建立的异人机关,奉天府。
盾牌也以孟耕读师兄的身份,加入了奉天府,被封为三品奉天府司马,管理府中各类事务。
孟耕读神秘的师尊,帕修斯的另一具躯体,化名李乐岚,被封为当朝国师,享受着大顺朝国运带来的红利和庇护。
而被刺客杀死的“先帝”,则被送入了厚厚的棺椁之中。
真相和这个世界的命运,一起被钉死在了木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