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宏图的宅邸之中,霍云帆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前的书籍,那字里行间都是对新朝和皇帝的歌功颂德,但是他能从中提炼出只言片语的真实——在龙椅上坐着的不是一个昏君,新立的大顺也不是他想象中鱼肉百姓官员庸碌的罪朝。
霍云帆想起了自己从关外回归之际看到的大顺朝的一角,新生的秩序还没有完全驱散黑暗,但已经扎根进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土壤。
打击武林是因为藏污纳垢,而不是因为皇帝的复仇;收买和控制门派世家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而不是秘书房的利欲至昏;甚至对他的追杀都是建立在前朝安抚王拒绝了厚禄与高官,一心顽抗的基础上。
当然,霍云帆不会觉得自己就该束手就擒,他亲人和下属的牺牲还历历在目。
他只是觉得有些荒唐可笑,这些天来拜访他的前朝人物,多少都有点言不由衷,他们都已经熟悉自己在新朝的位置。这些旧朝余孽,不是在做着官升发财的美梦,就是害怕自己真的去找他们,把他们牵扯进反叛的万劫不复之中。还有他自己,他想起了师父问他和师兄的问题:何为侠者?师兄答得是快意恩仇,而他答的是为国为民。那么他究竟要怎么做,霍云帆翻出了那瓶从尸体上找到的迷药,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究竟是要为师傅家人报仇,杀了罪魁祸首的皇帝,还是要为了天下安定,就此抽身离去呢?
霍云帆没有答案,他决定进宫去问一问皇帝,他的答案取决于皇帝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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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南疆赶来的萧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一路上遇到了无数的暗算。
秘书房知晓了他先天罡气的实力之后,不敢再和他硬碰硬,反而在下毒和设陷上下了功夫。
萧然武功高强但毕竟是肉体凡胎,他也要吃喝睡觉的,且他没有那么高强的轻功,暗算他的马匹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不过,沿途的州城不可能因噎废食,在所有的饭菜里都下毒,把所有马匹的前腿都打折。
萧然在历尽波折之后,还是抵达了澜河城。
萧然望着澜河中心的皇宫,纵身跳下了澜河,无处休息的他要在水中闭息修养,也要顺着河流接近他的目标。
入夜时,萧然爬上了海边的高崖,皇宫已经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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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能用巧合形容,这是命运的安排,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一晚进行着。
早年随父征战的大顺皇帝已经有六十余岁了,不修内气的他,面对旧伤的困扰,每日都要服用大量的药物来帮助睡眠。今晨李宏图派人告知御医,父皇的病情有少许加重药剂加量。御医不疑有他,皇帝的药几乎每一个月要加上一成半才能有效用,而且单纯的加药也不用找他问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喝了药的皇帝,比起以往早倦了些,提前半个时辰回寝宫去休息了。
寝宫之中熟睡的皇帝死的很安详,那是秘书房准备的熏香,和皇帝服的药有冲突,足以杀死这个体弱的老人.
至于尸体的处理就没那么安详,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尸体被秘制的药水腐蚀的一干二净,完全没有帝王的尊严。
李宏图没有办法买通皇宫里所有的守卫禁军,但他有办法让所有他控制的太监宫女排在同一个时候值班,掩盖住这半个时辰的误差。
此时,李宏图用控心蛊控制的傀儡顶着酷似皇帝的面容,换上了龙袍,回到了御书房中。代笔写批文的大臣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晚年喜怒无常的皇帝又有了新的想法,出去走动了一番,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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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帆进宫的方法没有萧然那么艰难,澜河的皇宫与京州的几乎一模一样的。
为了祥瑞和气派,皇宫之中有许多能藏人的角落,且分不出那么多的侍卫来值守。
霍云帆轻功了得,加上自幼在宫中玩耍,没有意外的进到了内宫之中。
他抬头望去,这侍卫云集,灯火最旺的地方,自然就是皇帝所在之处。
此时,霍云帆看到,在皇宫的另一侧,从墙后窜进了一个身影。
难道这也是一个来见皇帝的刺客,真是有意思,那就让他打头阵吧,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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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没有在意侍卫,他进宫的路径在半空之中没有什么侍卫会在夜色的笼罩下往天上看去,即使有,也很难阻止他的行动。
萧然自然也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那间御书房,笔直的向那里飞去。
门口的护卫只见一团透明水光包裹的人形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飞溅出去的碎片砸破了御书房的大门。
“陛下,臣萧然觐见。”萧然以一种高傲的口吻说着恭敬的话。
“多年未见,得知陛下不仅建在,还龙体安康,真是万幸啊。”
御书房里的大臣们都露出的惊讶的神色,但皇帝没走之前,他们是不能动弹的。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金鳞侯谈谈。“
大臣们都如释重负的离开了,萧然也没有为难他们。
远离主人的傀儡无法做出动作,也没法开口说话。
不过孟耕读早有准备,他能用惑神之术操纵傀儡的心神,让其能像正常人那样开口说话动作。计划进行之时,他早就用着秘书房的特权进了皇宫之中,不过他是在御膳房之中,远远的操纵着傀儡。
在萧然看来,皇帝端坐在御书房里,睁开了假寐的眼睛,那厉声的呵斥不像是一个老年人的声音
“萧然,见朕为何不跪。”
虽是如此,在萧然看来,脱去了人间至尊的外壳之后,那具没有力量的肉体是那么孱弱,以至于他的威胁也那没的苍白“臣之所以为臣,是君视臣为臣。君臣之道,恩义为报。皇上视我为仇寇,我自然要以贼心报之。“
皇帝大笑”朕给过你很多机会,可惜你都没有珍惜,你到底还是不明白。朕问你,你为何要练武。“
萧然有些意外,他觉得如此剑拔弩张的气势之下,皇帝早应该下令让侍卫进来捉拿他,没想到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不过他来就是问皇帝,为什么要对他金鳞山庄出手的。
”臣练武是家学渊源,偶得名师佳侣,又因家父只由,受武林敌视,不练武怕是早就死于非命了。“
”那你为何要晋升先天呢,还要瞒着朝廷。“
萧然很诧异皇帝的问题,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习武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臣每日勤加练习,自然而然就晋升了,何需什么理由。朝廷也没说要让先天武者通报。“
”萧然,你可知这先天之力能敌几人?能敌千人成军,你藏匿先天修为,等同于藏了一只私军在这金鳞山庄之中,这又该当何罪。朝廷也算带你不薄,以你封侯之尊,你要什么没有。你就算晋升先天又能得到什么呢,难道你真的想要到这龙椅上来坐一坐?“
萧然无话可说,他现在是没有这种想法,但一个绝代高手的寿元之长,远超出了凡人的想象,要是他能像那尊大能那样,活上数百年,他的心态是不是会有变化呢。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连他萧然都不能想象自己,那么皇帝又怎么能相信一个能一人成军的存在不会威胁到他的位置呢。当然是要尽早除掉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然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接着他就动手了,他知道皇帝不会放过自己,而他暂时没有称帝的想法,那么就换一个能信他的皇帝好了。
萧然的罡气汇聚在了左手,他要用出腾龙诀中记载的龙息波震死皇帝,那样的死法足够体面了。
不用皇帝呼喊,早就赶来的禁军和大内的宗师向着萧然围了过去。
萧然在龙息波脱手而出的一瞬,跃入了空中,避开围攻。
那道龙息波被一具血肉之躯阻挡在了皇帝的面前,一代宗师就此身陨。
脱险的皇帝挣脱了众人的搀扶,他对着萧然愤怒的大吼:”你岂敢对朕出手。“
萧然有些不解,为什么这皇帝不跑,要在这里自寻死路,难道是气昏了头脑吗?
”住手“在一旁观战的霍云帆跃了出来,他不能看着这个清明的皇帝在这里死去,这会让国家直接陷入到诸位皇子的内战之中。
霍云帆知道自己不是萧然的对手,情急之下,他吞下那颗秘药,绵延不绝的精气冲破了他只差一层的关隘,他成就先天真气了。
霍云帆可不是商贾出身的陈平波可比,他也身怀绝技,不管是传自他师父的无形劫气,还是来自前朝皇室的赤灵真解,都能与萧然一较高下。
孟耕读知道时机成熟了,剧本中最重要的几点中有提到:不能让霍云帆和萧然交手。武道高手的巅峰对决会让武道气运暴涨,这是最致命的。孟耕读顾不上留下的巨大破绽,他对李宏图谋划的,将弑帝之罪转嫁给刺客,也能兑现。
皇帝突然五官渗出了鲜血,像是伤到了五脏六腑,马上就没有气息。
这是体内控心蛊自毁造成的,失去了母虫的控心蛊会在死去之前,在大脑中疯狂的挣扎。
旁边的侍卫连忙惊呼:”皇帝驾崩了,是金鳞山庄萧然刺杀的。“顿时激起了无数的喧哗,这是已经很少有人在意萧然了,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萧然感概了这龙息波的威力,竟然真的能隔着一个人再震死皇帝。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相信下任皇帝,想要对他动手之前,会好好的想一想,是不是应该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威胁,就得罪他这个能孤身进宫弑杀皇帝的绝代高手。
霍云帆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皇帝死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罪过,新任的皇帝不会放过所有人的,更不会放过他这个刺客,即使他刚刚站出来喊了那句住手。
就在两人要各施手段离开之时,一条土黄色的长蛇朝着萧然飞去,吞噬了他用作飞行的罡气,把他从空中击落;一个粗短精壮的男人从土中钻出,抓住了霍云帆的双腿。
正是孟耕读和盾牌出手了,他们要杀死武道宗师的任务,自始至终都没有删改,而眼前的两人,正是此界最后的先天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