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山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山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诗经《樛木》
要问在素雨的眼中,大小姐是个什么模样?那她的回答,定会让旁人诧异万分。
“那就让我几乎要愁白了头的主子啊!就像那三岁孩童般顽劣,就没一日消停,真想变成一只飞虫,好飞进她心里,看看她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主意,究竟从哪冒出来的!”素雨对着奶娘,不止一次如此这般的大吐苦水。
而奶娘呢?只会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素雨,然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长叹而去。
外人眼中端庄稳重,精明能干的姜家家主,怎么就变成了那三岁孩童?
照她自己的原话说就是:“世间戒律太过刻板束缚,对女子而言,极其不公。女子从商本就惊世骇俗,何须若他人一般墨守成规?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孩童的心性,最是喜怒变化无常,我一直保有自己的孩童心性的缘由,即为了不让对手摸清我的脾性,做不到知己知彼。这是其一,其二乃我本也不愿把自己拘了束了,人生得意时,莫不如尽欢颜。如让我当那一昧只知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素雨自问,是做不到像小姐一般洒脱,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又有几人能有小姐这般本事,不仅不靠着别人,还能成为整个姜家的依靠?
这世间可还有能入得小姐眼,能让她愿意依靠之人?素雨思及此,在心中哀叹:“玄乎!”
姜暮烟可不知自家丫鬟在心里已经悲观的认定自己此生无良人,她此刻的心思,正在琢磨着那书颠柳时镇。今日所看到的他,与传言相符,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好多管闲事打抱不平。但是却仅会与人磨嘴皮,拿那店家,并无半点办法,反被痛揍一顿。
那他究竟是不是那日在西郊碧云寺所见之人?只因那日相隔甚远,窥探些许容颜,却不是那么真切,加之相隔时日已有月余,脑海中的容貌也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意气风发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却久久没能忘却。今日猛然听见那柳书呆怒斥伙计的话,和记忆中的他的声音,没有偏差的重叠在一起,让她起了一探究竟之意。
暮烟戴好面纱,步出房门,稍一思量,便有了主意。
侍卫阿良正在外候着,暮烟招其来跟前,附耳交代一番,阿良领命,先行离去。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申时还与李家掌柜约好,有事商谈。”素雨在旁边小声的问着。
“着人告诉李家掌柜,明日再约,今日本小姐有事。反正是他求着我,让他等上一日也无妨。”暮烟转动着食指上的长羽形的冰种翡翠戒,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现在,我们喝酒去!”
“什么?小姐,这可不行啊!老爷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
“哈哈,不会的,放心,有我呢!”
酒楼就在隔壁街,步行一刻钟便到了,阿良已在门前等候。见到大小姐到来后,向她微微颔首,便在前边带路。
上得三楼,进入第三间雅间,就此坐了下来。
精致菜品陆续的上齐,还真有一瓶五年竹叶青。素雨站在一旁,边给她倒着酒,边唠叨开来:“小姐,您还真是来喝酒的啊?这家的菜和酒,都不如咱陶然居的好,真弄不明白您怎么想的。”
“弄不明白就对了。行了,我来看风景的,你别挡着我。你去找个唱曲的小娘子来,我想听曲了”姜暮烟好笑的挥挥手,把素雨打发了出去。
阿良恭敬的对着走到窗前的姜暮烟汇报着:“小姐,您要找的那个书生,正和徐捕头在对面的酒馆喝酒呢,从我们这看过去,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们那看过来,却因为矮了一楼的缘故,加之有树木的遮挡,看得就不是那么清晰了。”
“你等下就照我说的那般,试探他一番,然后把结果说与我听。谨记,别被人发现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他就躬身离开。
姜暮烟坐着,半倚着窗户,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二人。若要说欣赏,她还是颇欣赏那个徐捕头。不过是一介平民,没有半分的父荫可靠,由小衙差做起,五年时间,凭自己的本事,坐上捕头之位,可谓是有勇有谋。
而反观那柳时镇呢?相貌过于白净,简直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啧啧啧,如若让其做女子妆扮,恐会让人忍不住猜疑,何处冒出这么一个从未见过的美娇娘?
有趣,有趣!那绣着空谷幽兰的面纱下,绽出魅惑心神的笑颜。
“小姐,唱曲的小娘子来了。”素雨走进房间,在她身后,跟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她怀抱琵琶,怯生生的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想听什么曲?”
“素雨,倒杯酒来。”暮烟头也不回的吩咐着:“先来一曲定风波吧。”
小娘子素手芊芊,拨弄几下琵琶,找准了音调,慢慢开始弹唱起来: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小娘子的嗓音清脆婉转,咿咿呀呀的歌声,伴着幽咽流泉的哀切弦音,在这个不大的雅间内,缓缓流转开来。
姜暮烟合着歌声,打着节拍,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安坐在窗边。望着对面仍旧在高谈阔论的男子,微笑不语。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曲声中,悠闲渡过。
偷得浮生半日闲,恰似那快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