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轻轻结,花纹细细挑。
舞时红袖举,纤影透龙绡。
——徐夤《银结条冠子》
每月初一,是環珮轩推出姜家大小姐亲手设计的新款首饰的日子。而在这一日,只有拿到花笺的贵客,才有资格上到環珮轩的二楼去挑选新款首饰。而每一月的花笺数,皆由推出的新款首饰而定,因为每一款首饰,只有唯一的一支。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得到花笺邀请的贵客,每一个人也只能买一款首饰。但是即使是这样,得到花笺的人,倶是欣喜若狂,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首饰,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美丽独特,还因为它是身份尊崇的象征。
而環珮轩的一楼,摆放的则是暮烟设计的旧款和隶属于環珮轩的其他设计师设计的首饰。这所谓的旧款,指的是三个月之前的款式。此时的首饰就不再是限量的了,所以没能获得花笺邀请的人,就能在一楼挑选自己心仪的饰品。
正因为是这样,每月初一的環珮轩,也是热闹非凡。虽说不限量,但是也总还是有个定数,一旦售罄,就真的再也买不到了。早一日拥有,就是早一日美丽,女人,总是对这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魅力的饰物,没有任何抵抗力。
而这一日,也是姜暮烟来環珮轩招待贵客的日子。因为首饰皆为她设计,所以由她亲自来介绍当初设计的想法和灵感最为合适。女子们将这一日称之为花笺小聚,是望京城的贵女们翘首企盼的聚会。
六月初一这一日下午,環珮轩一楼的人潮已经不再像早上那般的汹涌,而二楼的花笺小聚,也已散场。姜暮烟略有倦色的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看着楼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喝着从南方带过来的梅坞龙井,缓解着忙碌了一早上的疲劳。
世人偏爱煮茶,喜在清淡的茶中加入姜,枣,桔皮,薄荷等物一并煮沸。将清甜回甘的茶味,用各式香料混合成香气浓郁的茶汤。带着烟火气息的茶汤,丰富了味蕾,却非姜暮烟所好。
她惟喜将头年雪水煮至二沸,然后直接将烤制好的茶叶冲泡到舒展开来。茶水色泽翠绿,独属于茶叶的幽香扑鼻,淡淡的,却沁人心脾。一饮青涩微苦,二饮丰富醇厚,三饮回甘无尽。
此时楼下传来的男子的声音,吸引了暮烟的目光。
“来都来了,就陪我进去看一下吧。你不是说过几日是你师娘的寿辰吗?正好也去选一件首饰,当做礼物送给你师娘。”柳时镇正在不远处拉扯着一个身穿皂色短打长袍的男子,往自家店铺走来。
“真是,为什么偏偏选今日前来!你我大男人来这个女人家爱逛的店铺,本来就不像话了,还让这么多人看着。。。走了,明日再来。”徐大荣似蛮牛一般,愣是不愿往里走。
“等你明日再来,好看的样式就都让人选走了!大齐那条律法规定说男子就不能进首饰店了?你这个人怎么这般迂腐啊!你还从未送过东西给尹小姐吧?”
听到尹小姐这三个字,徐大荣心念一动,原本生拉硬拽都不挪动的脚步,被柳时镇慢慢的拉进了店里。
環珮轩虽说大部分卖的是女子饰物,但也有小部分是适合男子佩戴的,譬如玉佩,腰带,发簪等。
刚跨进店,就有伶俐的侍者上前招待,殷勤却不卑不亢的礼貌询问着。相比较柳时镇的从容,徐大荣的神色之间多了一份不自在。
“家母礼佛,我想为她挑一个手串。最好是小叶紫檀的。”柳时镇对侍者微笑着说。
“令堂心善,敢问想要几颗的?我们这的佛珠,有十一颗,十四颗,十八颗,二十一颗。每一种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侍者将柳时镇带到放置佛珠的柜台前,介绍着。
“就十八颗的吧。”
“十八颗加佛塔,寓意十八界,即六根,六尘,六识。也是最多人手持的。您看这款如何?佛塔和珠子均为小叶紫檀精雕细刻而成。佛塔上雕有释尊佛像,盘膝拈花,法相庄严。十八颗佛珠都是用极品紫檀木雕刻而成,颗颗圆润饱满,放在阳光下,能看到满金星。平日只要注意保养,别弄污了,盘个十天半月,就能够在表面形成一层包浆,富有光泽闪现。”
“不错,不错,还有别的款式吗?”
那厢侍者在详细的向柳时镇介绍着各种佛珠,这厢的侍者跟在徐大荣的身后,也轻声介绍着他目之所及的首饰。
看着,看着,徐大荣停在了一个柜子的面前。里面有一支结条钗,是用纤细不失劲挺的细银丝,盘出蝶翅上的斑眼纹,结成凌空飞展的蝶翅。在钗头花的两侧,以向下斜挑的方式,伸出一对弹簧式的细银丝挑梁,梁头翘立着一只细丝盘的蝶形花朵。再穿以柔软银丝结成的流苏。他不禁想象这钗插在明珠的头上,随着微风吹拂,轻轻颤动摇晃,会为她添上何等的轻盈灵动之姿。
“这支钗,名唤蝶恋花,有诗为证:翠钗金做股,钗上蝶双舞。三个月前,就数这支钗最受贵女的追捧。现在也就剩这最后一支了,如果客官您喜欢,就得抓紧了,否则错过就错过了。”极具眼力的侍者看到他在这钗前久久凝视,知道是合乎心意了,所以在详细的介绍和劝说。
“这钗多少钱?”徐大荣抬头问侍者。
侍者刚要回答,身后响起了一清脆女声:“此钗需纹银十两。”
侍者皱眉转身看向后方,看到来人后,马上恭敬的鞠躬行礼说:“东家!”
来人正是姜暮烟,她从二楼缓缓走下,笑语晏晏。徐大荣惊讶于眼前女子的的身份和年纪,也惊叹于她的超然气质和绝美容颜。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万年冰山般拒人千里的冷漠。
柳时镇听到动静,停下挑选手串,往徐大荣那边望去的同时,也看到了走下楼梯的姜暮烟。他不觉眼前一亮,好一位一笑倾人国的女子。没有艳丽衣裙,也没有翠钗满头,仅仅是一件烟粉褂裙,略施薄黛,简单的分肖髻上,斜插着一支做工精致的玉簪,就让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他一直自负着自己的俊秀容貌,不曾想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绝色佳人,让他都自愧不如。
原来不是不会动心,皆因没有遇见那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