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鹧鸪天》
姜暮烟来到徐大荣的面前,微微一福,笑着说:“小女子是这间小店的东家,姓姜,也是这款首饰的设计者。”
徐大荣连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姜家大小姐,失敬,失敬。在下姓徐,名大荣,初入贵宝号,想买款首饰送人。”
“敢问你想送之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还有讲究?”徐大荣好奇的问。
姜暮烟莞尔,从柜中轻轻拿出他之前久久凝视的蝶恋花,托在手心,纤指微点,只见那银丝盘成的蝶翼在花朵上颤动,振翅欲飞。
“这支蝶恋花,取义于这首古诗: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蝴蝶成双成对,在花间飞舞,同心同意,相伴到老。这支钗,只适合送给心上人。”
她说完,将这支钗,放到徐大荣的手里,从旁边的柜子里,又拿出了另一只簪说道:“这支簪,名为称心如意簪。是由和阗青玉雕琢成如意形状的发簪,质感温润,富有光泽,在阳光下极具通透性。而玉这种材质,向来就有辟邪保平安的说法,加之雕成如意状,更增添上一份美好的寓意。所以这一支簪,适合赠与长辈,有着平安顺意之祝愿。”
“奇哉,妙哉!早就听闻環珮轩中众多精美首饰,皆出自姜大小姐之手。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每一件首饰都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让客人能够更加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在下佩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姜暮烟身后的柳时镇抚掌夸赞着,灿若星辰的眼眸,看一眼姜暮烟后,便转头对徐大荣说道:“大哥,这两件首饰都非常的不错,你就都买了吧。蝶恋花送给尹小姐,如意簪就送予你师娘,刚刚好啊~!”
徐大荣面色微红,小声辩驳:“我没说要买东西给她,你瞎叫唤啥。”
“你没打算买,你盯着看那么久做什么?哦,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姜大小姐,在下姓柳,名时镇,字。。。”
“字书颠!”姜暮烟飞快的接上话。
“扑哧!”徐大荣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柳时镇无奈的瞪了徐大荣一眼,继续对暮烟说:“那都是不懂事的混人瞎起的外号。我的表字是逸之。你可以叫我柳逸之。”
“柳公子,你好。”暮烟并不称呼他名字,仍旧客气的称呼其为柳公子。然后还是继续对徐大荣说:“今日恰逢初一,所以蝶恋花这支钗才得以售卖。并且现在也就只剩这一支了,如果徐公子喜欢,大可先买下,等日后有了心上人,再赠与不迟。環珮轩售罄的首饰,是不会再次制作的,所以如果您真心喜欢,还望莫要错过。因为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拥有的。”
在一旁没人理会的柳时镇,不以为意的摸摸鼻子,仍旧不放弃的想要往暮烟的跟前凑,刚想问之前看中的那串手串的由来时,被一女子的说话声给打断。
“暮烟,暮烟,你帮我把上午买的那个坠子包好了吗?我要拿去送人的。”
徐大荣面色一动,转身看向门口,果然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俏丽身影,然后他不被人察觉的将蝶恋花悄悄的放置到了柜子上。
来人正是尹宰辅的独女,尹明珠。今日她受邀前来参加花笺小聚,并选了一个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鱼篮观音挑心,想要送予徐大荣的师娘,作为今年的生辰礼物。但是因为钱没带够,所以就遣婢女回去拿钱,自己则是去了相隔不远的舅舅家,美美的吃了顿饭再过来。
她个性跳脱,天真烂漫,因常年来環珮轩买首饰,渐渐和暮烟熟稔。平日里要是没事,也会来找暮烟玩闹解闷,诉说心事。
暮烟看着那个蹦跶着跳进店铺的身影,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心下直发笑,平日里是一刻也不得安静的野猴子,也会有文静淑女的时候啊。
“吃个饭也这么久,再不来,我还真不知如何拖延了。”暮烟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店内的椅子前。
“你先在此稍后,我现在有客人,等我做好了生意,再来陪你。”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让他二人听见。
明珠从看见徐大荣的那一刻起,眼里似乎就再也看不见旁人了。如同木偶一般,任由姜暮烟拉扯着自己,摆弄着自己。
自从上次一别,已是半年未见。起范说这次他们出门追捕犯人直到漠北,并且为了掌握确凿的证据,是风吹雨淋的埋伏了好几天。所以现在看来,他是真的黑了,也瘦了。不是没想过偷偷溜出门去找他,但是这样做,也只能让他更加的为难。只好压抑着自己这颗日思夜想的心,一边祈祷着他的任务顺利,一边打探着他的点点滴滴。现在两人重逢于暮烟的店铺,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天涯。明珠在心中苦笑着,他还是在躲着她,避着她,连看自己一眼,都是自己的奢望。究竟还要我等多久,你才会迈开走向我的脚步?
同样默不作声的,还有本就沉默的徐大荣。只不过和明珠的毫不掩饰的目光不同,他的双眸在她进来的那一刹那,绽放出光芒后,就一直低头敛眉,不再对望。挺直的身躯像是千年古树一般的巍然不动,唯有已然垂下的双手,隐在身后,紧握成拳。
“徐公子?徐公子?”暮烟已唤了他三声,他却好似充耳未闻。
柳时镇在一旁看不过眼,推了推他肩膀,他才如大梦初醒般的抬头回应:“啊?怎么了?”
“姜小姐问你,可选好了心仪的饰物?”柳时镇在一旁提醒道。
“恩,哦,选好了,就这两件吧,烦请包好。”徐大荣回答到。至始至终,都不往她的方向望。但是他却感到自己的后背,犹如在火上炙烤,连同自己的心,也在发烫,呐喊。
他只能匆忙的付了银两,拿好首饰盒,拉着柳时镇,仓皇离去。再一次的,做了自己都唾弃的懦夫,成为感情的逃兵。他害怕自己再不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忍不住回头望,然后会忍不住像从前一样,拥她入怀,怜惜的抚摸她的秀发,亲吻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