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王一回头,方见义渠军的后营火光漫天,正在他犹豫是否回营救火时,只见一个衣甲被烧烂,一脸黑灰的士兵骑着快马向义渠王的战车驰来,到得战车跟前,便连忙滚鞍下马,跪拜道:“大王,我军后方营寨被袭,粮草辎重尽数被焚,守营的将士全部被杀!请大王火速回营救火。”
“什么!”义渠王翟骊一声惊呼,一口献血喷涌而出,当即晕了过去。
义渠军一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原先还算有方阵的队伍一下子散漫开了,乱成一团。魏冉见此情形便指挥郭阙、王城的骑兵回师反攻。凶猛的铁骑再次像山洪一般向义渠军隆隆翻滚而去,已经阵脚大乱的义渠军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被骑兵追着一路逃窜,一辆辆战车不时轰隆倒地,慌乱中义渠军竟自相践踏,向四面山野疯狂奔窜。
魏冉命云车上的指挥哨兵两面令旗东西一劈,第二通战鼓隆隆响起!这一次他要和龙襄副将一道前后夹攻义渠军了,义渠军狂呼乱吼,乱着一团,一个个自顾不暇,被秦军当着活人靶子一路追赶着劈杀,不出半个时辰,五万义渠军死伤过半,剩余的一万残兵向四面逃亡而去。
龙襄副将带领的五千步卒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他们趁着中午时分的烈日,每人点上火把,遇到义渠军的粮仓、营帐便点火焚烧,顷刻间,义渠军连绵四五里的后军营帐就被付之一炬。龙襄能如此轻易得手,得力于漫山遍野的枯草,冬季的原野枯黄的野草一触即燃,伴随着大风借势,一瞬间的功夫,义渠的后军营地便成了火海。
大战就这么结束了,义渠王翟骊在部下的掩护下带着几千残兵狼狈的逃回了漆水以北的草原。魏冉也在次日班师回营,不过两日便回到了蓝田大营。
魏冉大败义渠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秦国的朝野,国人一片沸腾,毕竟出兵义渠就首战告捷,这无疑大大增强了国人对抗山东六国的信心。
赢驷在宣室殿大宴群臣,更是重重的赏赐了魏冉黄金五十镒,外加一件绣有战斧的金丝斗篷。本来,赢驷还打算擢升魏冉为五大夫的,但是由于庸芮等一般贵胄元老联名反对,加上国尉司马错也不怎么赞成,赢驷只好作罢。
大宴结束,魏冉被一群官阶和爵位比他低的武将簇拥着走出了宣室殿。次日,他来到咸阳城的街头,但见街上人山人海,商贾士子、国人庶民都纷纷涌上街头,他们个个都欢呼雀跃,一道庆祝魏冉一站击败义渠。魏冉来到尚商坊的街头,本想悄悄地去侯赢的渭风古寓喝上一坛“洞香春”,不料,当他半遮着颜面走在去往渭风古寓的途中时,在街上被一个眼尖的巡街士卒认出,那士卒大呼一声:“大伙快看,那不是魏将军么?”街上的所有人都朝他看来,人群中一些压根就不认识他的市井闲人也跟着起哄:“啊,果真是魏将军啊!”,既然被大伙认出,他也就没有必要闪躲了,毕竟人们都敬他是英雄,他满心欢喜地朝人群打招呼,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魏将军年轻有为,乃我秦国干城啊。”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叟高声呼道。
接着围着他的众人都一齐跪拜道:“魏将军万岁!”所有人都提携捧扶,有的挽着一篮子鸡蛋,有的提着干鱼,有的捧着上好的锦帛,都说要亲手送给他,就当时咸阳城百姓的心意。
魏冉一一推辞不受,不知道和那些跟善良朴实的老秦人解释多少遍,方才脱身。
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的盛情围堵,来到洞香春那条幽静的街道,魏冉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总算是可以安静的到渭风古寓里小酌一爵了。
来到渭风古寓,到了门口,魏冉突然脑海灵光一闪:我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去,万一再次遇到认识我的人,那我想安安静静的小酌一爵怕是难了。
想到这里,他便溜到渭风古寓的后院,见得一位年少的马童正在马厩里喂马。他便悠悠的走上前去搭讪:“小弟可是渭风古寓的马童?”
“正是。”
“劳烦你通禀一声你们店东,就说后院里有一位他的友人托你前去告知他。”
马童应了声,从侧门进了渭风古寓,片刻间,便领着侯赢出来了。
“哈哈,魏将军,你如今可是秦国的风云人物啊,义渠一战,将军名声大噪啊。”一看到魏冉,侯赢便笑脸相迎,一脸兴奋欢愉。
“嘘!侯赢大哥莫要大声。”
侯赢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悄悄的把魏冉领到了二楼一个幽静的雅间。
“侯赢大哥,乐兄弟这些日子来过么?”
“他这段日子很少来,可能是公务繁忙吧。”
“说起来,这次能够一战击溃义渠叛军,还得多谢乐兄弟呢”
“哦?这是何故?”
聊到这里,魏冉便把出征义渠前一夜他夤夜前往国相府的经历跟侯赢说了一通,末了魏冉还交代:“本来,乐兄弟让我不要对外人讲起此事,我也就和侯赢大哥你提及,侯赢大哥可要保守秘密哟。”
“那是当然,乐兄弟让你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魏冉本想差人前去国相府把乐毅叫来,一起庆祝一番,后来仔细一琢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毕竟乐毅是国相府的中庶子,当前秦国最大的危机尚未解除,国相府要处理的政事多着着呢。
魏冉和侯赢在雅间对饮间,隐隐约约听见隔壁的雅间有两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小声的说:“我听说中原六国的军队将要集结完毕,过不了多久就要大举进攻秦国了。”
另外一个人问道:“哦,秦国刚平定完义渠叛乱,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六国就要合力攻秦了,真是天要灭秦啊。”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六国领军的大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秦国虽然平定了义渠,可是要对付六国,我看胜负难料啊。”
“你倒是说说,六国领兵的都有那些大将?”
“你听好了,魏国主将晋鄙,齐国主将田间,赵国主将肥义,韩国主将韩朋,燕国主将市被,楚国主将子兰。这些大将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的悍将?”
那人说的没错,这些出战的主将都是六国的名动天下的将领,魏国主将晋鄙,是去世不久魏国驻守河西之地的猛将龙贾手下的爱将,老龙贾战死之后,晋鄙接替了老龙贾的位置,做了魏国的上将军,魏国的上将军一职统领魏国全军,是魏国眼下官阶最高的武将;齐国的主将田间是齐国大将田忌的族人,田氏代齐后,田氏的子弟中名将辈出,田婴、田忌都是名满天下的当世猛将,田间的名气不及他们,但毕竟还是田氏族人,世人都得刮目相待;赵国主将肥义又是一员猛将,肥义早年在赵雍麾下任万骑将军,颇受赵雍的器重,尤其是肥义在帮助赵雍顺利继位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所以赵雍即位后,肥义非但做了赵国的上将军,还兼领丞相一职,这样一来,他便集军权与相权于一身,在赵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韩国主将韩朋,是韩宣王的王弟,在韩国的地位也是极高;燕国主将市被,此人早年战功赫赫,深得燕易王的赏识和器重,从一个小小的士卒做到了燕国的大将,燕易王去世后,燕王哙继位后,市被在太子平麾下得到重用;至于楚国主将子兰,那也是在楚国呼风唤雨的权臣,子兰本是楚国的贵族,令尹昭阳去世后,子兰接替了昭阳的位子,做了楚国的令尹,楚国的令尹就是中原各国所谓的开府丞相,只是称呼不同罢了。
“啧啧啧啧,如此猛将如云,大军压境,必是秦国灭亡之日了。”
“嘘,这是在秦国的渭风古寓,莫要再说秦国灭亡之类的话了,小心隔墙有耳。”
……
魏冉和侯赢都侧着耳朵把隔壁雅间两人的对话都一一听了下来,直到隔离的两人离去,魏冉才悄悄道:“六国攻秦在即,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必须马上告知国尉,通知他提前调动兵马以应付六国合纵攻秦。”
魏冉撂下这一句,便匆匆从后门疾出,只留下侯赢怅怅的坐在原位上。
魏冉和侯赢的心情都很复杂,魏冉急的是六国攻秦的日子可能提前,六国想出其不意的给秦国雷霆一击,他必须把这刚刚探听到的消息尽快告知司马错,好让他提前好做准备。
而侯赢急的是若是六国攻秦失败还好,要是六国的军队踏碎函谷关天险,直奔秦国国都咸阳城,那他的渭风古寓就难逃被洗劫一空的悲惨命运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侯赢都必须做好应对之策。
想到这里,侯赢再也坐不住了,他吩咐下人立刻给他备一辆马车,临近正午便驱车赶往魏国白氏商社,他要向白胜征求对策,确保渭风古寓可以平安度过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