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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宴会伊始

“太傅到——”厅外传来内侍细亮的报号声。

宦者令刚出得厅外不久,就传来了内侍的报号,赢驷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故意轻咳了两声,殿内立刻安静下来,群臣都坐直身子,正襟危坐。

伴随着一群大臣恭敬而艳慕的眼神,老嬴虔杵着青铜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迈入厅内,老嬴虔用余光默默的打量一番已经落座的朝臣,看着他们一个个仰视自己,老嬴虔心里很是舒坦,眉梢间颇有几分倚老卖老自鸣得意的神色。作为王室贵胄,又是当今秦惠王的公伯,受到一班文武大臣的膜拜,大大满足了他秦国宗室元老的虚荣心。

“老臣参见大王!”老嬴虔声音苍老沙哑,他没有跪拜,而是躬身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太傅多礼了,请这厢入座。”赢驷恭敬的回道,微微一抬手,示意老嬴虔在离自己最近的绣墩上入座。

宴会开始,内侍搬来食具酒爵,四名俏丽的绿衫侍女脸上带着明艳的笑容,利落的将食具酒爵一一分发,片刻间便在各位的案上摆好了酒菜。

乐毅目光往案上一扫,但见案上铜鼎灿灿,赫然冒着腾腾热气,高大的青铜大爵盛得满满一爵国府佳酿,却是晶莹剔透,丝毫不见老秦酒的的浑黄。老秦人由原先的养马人发根,经历十几代国君励精图治,才有了如今位列七大战国的强秦,之前半农半牧的部族,使得他们多半以牛羊为辅食,就说这招待国宾的铜鼎焖黄羊肉吧,肉质鲜嫩,味美腻滑,香气扑鼻。再说这王宫的国府佳酿,不同与一般的老秦酒,它虽是秦酒,却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凤酒,周平王东迁洛邑后,把原来的镐和丰之地封给了秦国,周人原先纯熟的酿酒技术保留了下来,所以那里酿制的酒都上供给秦国宗室,西周开国,凤鸣岐山,所以那里的酒就叫凤酒。

一时间肉香弥漫整座大厅,酒香四溢,大伙都有些迫不及待。

钟鸣数声后,午宴正式开始,赢驷举起大爵,“列为臣工,寡人今年三十有八,适逢生辰,特与诸位同庆,来,干此一爵。”赢驷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大袖一挥,再次坐在案前。

“臣等恭贺大王万寿无疆!”群臣一同起身,齐声高呼。

宴会开始不久,便从侧门徐徐飘来一群艳丽的歌姬,来得案几围合的场中扭起了长舞,乐师伶工随即就位奏起宫廷雅乐。他们鸣奏的是《大雅》中的《卷阿》。《大雅》本是西周王室才能鸣奏的宫廷雅乐,寻常的诸侯国是不能僭越鸣奏的,但是到了战国时期,礼崩乐坏,瓦釜雷鸣,周王室式微,如今蜷缩在一个方圆不过百里的洛阳王畿内,对于这样僭越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列国纷纷都把《大雅》搬上了后宫庭院。

但见歌姬们身着红色的薄衫长裙,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一边翩翩起舞,俄而仙乐飘飘: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由来歌,以矢其音。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皈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

……

……

《卷阿》奏毕,所有人都陶醉在曼妙的乐声中,歌姬们一齐躬身行礼后便扭动着纤纤身姿徐徐退去了。少顷,但见从赢驷身后的木屏后缓缓走出八位秀丽可人,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们都低眉浅笑,彬彬有礼地依次坐在赢驷身旁的绣墩上,一个个坐姿优雅端庄,举止不俗。无需赢驷介绍,群臣们便意会到这些妇人便是秦王赢驷后宫的妃嫔。

“王后到——!”随着厅外内侍细亮悠扬的报号声,一位衣着艳丽华贵,神情肃穆的中年妇人在左右两位红衣侍女的虚扶下款款向大厅走来。

“臣等参见王后!”待到王后在大厅中央的地毡上立定,大臣们一齐起身,躬身行礼。

“诸位公卿,免礼。”王后淡淡一笑,国后的威仪不露自威。

王后在赢驷身边坐定,两人共用跟前的幽绿玉长案。

战国时期,随着七大战国相继称王,周王室的周礼早已名存实亡,各国的国君不仅任意充塞后宫妃嫔,还立了原先只有周天子才陪设置的母仪天下的国后。

说到赢驷的王后,就是眼前的国后魏夫人魏纾,可大有来头。魏纾是魏武候的嫡公主,魏惠王魏罂的亲妹妹。当年已经正名称王的赢驷,听从犀首的计策,前往宋国参与犀首推行的五国相王会盟大典,在途径魏国时遭到魏国在驿馆遭到截杀,恰巧在驿馆遇到了魏纾,赢驷急中生智挟持了魏纾才狼狈逃回秦国。一开始魏纾被囚禁在赢驷的后宫,生性刁蛮的魏国公主一直闹腾着要回魏国,并威胁赢驷说,若不放她回国,便让魏国出兵攻打秦国。赢驷从小在公里见惯了宫中妇人的温顺贤淑,不想头一遭见识到邻国公主的泼辣蛮横,竟横生爱意,碰上赢驷继位后尚未立后,魏纾又是魏国的公主,便有意立魏纾为王后。

经过一月有余的一番闹腾,魏纾终究被野性十足的赢驷成功驯服了,赶巧犀首是魏国人,在秦国任大良造,自打魏惠王把整个河西之地拱手割让给秦国后,秦魏两国的关系开始缓和,加上犀首暗中收受魏惠王的贿赂,开始由伐魏变成亲魏,在犀首的谋划下,赢驷娶了魏纾为妻,并立为国后。秦魏联姻使得原本关系紧张的两个邻国关系开始亲密起来。

国后魏纾厅中的大臣们自然知晓,可是赢驷后宫另外的八位佳丽他们还不是很清楚,也难怪,平日里这些后宫的妃嫔都本分的呆在各自的后宫,几乎没有迈出后宫半步,莫说是一般的朝中大臣,就是秦国的王室贵胄也不甚了解。

宴饮中,赢驷举起酒爵向厅中的朝臣们介绍起他身边的妃嫔来:“诸位臣工,容寡人中介一番,坐在寡人西侧的四位依次为唐夫人、虢美人、卫良人和樊长使。”赢驷长袖一扫,颇有洋洋得意的眼神转向东侧,接着道:“坐在寡人东侧的四位依次为楚夫人、魏美人、芈八子和莒少使。”

赢驷虽不像他父亲秦孝公那般夙夜在公,后宫几乎是一座空苑,不过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勤勉的国君,后宫虽然有了八位妃嫔,但相较与生活奢靡的魏惠王还是显得很寒碜。

当今列国,各国的国君中要数魏国的魏惠王和楚国的楚怀王后宫最为充盈,这两位国君在位期间大肆扩充后宫,后宫佳丽无数,两人治国没有丝毫作为,却在后宫生活糜烂,除了必要的朝会以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宫的女人堆温柔乡里消磨了。

秦国的后宫在赢驷称王后效法中原各大战国,将后宫的妃嫔等级由高到低依次分为八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特定的称位。最高的是王后,她统摄后宫,为六宫之主。六宫者,前一宫,后五宫也。依《周礼》:天子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到了礼崩乐坏的战国之世,各国的国君早就逾矩了,魏惠王的后宫妃嫔竟多达上千人之多。后宫地位比王后稍低一个等级的便是夫人,这些夫人大多来自他国的公主。夫人过后依次便是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这些夫人大多是来自小国的公主,大国的王室宗亲,和大国公主的陪嫁媵侍等。

乐毅目光一扫,见得那唐夫人年年纪最长,体态雍容,身上的服饰没有过多的修饰,颜色还保持着西周开国时的大红深色和旁边的几位妃嫔相比稍显老气;虢美人倒是收拾的干净明艳,高高耸起的云鬓,如同天际流云,光鉴可人;卫良人很是白净,体态婀娜,大有小鸟依人的韵味;樊长使比较内向,羞怯的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水灵灵的眨个不停,还用手上的绢帛微微遮住粉嫩的脸颊,一脸羞涩。

从赢驷接下来的介绍中得知,年长的唐夫人来自悠远的唐国,唐国早在夏朝就已经建国,据说他们是唐尧的后裔,唐国到了商朝末年,唐国的末代国君作乱,被周公旦和王子虞统帅的周军攻灭,周成王(周武王之子)灭掉旧唐国后,分封自己的弟弟叔虞为侯爵,所封的唐国为侯国。历史变迁,沧海桑田,几番衍变,公元前506年,唐国与吴国、蔡国一起参加柏举之战击败楚国,不料次年被卷土重来的楚国所灭,唐国被灭后,它的国人都以国名为姓,都改姓了唐。楚国灭掉唐国后优待唐国的宗室后人,宗室的女子多半被选入楚王宫,,成为楚国的贵族。这唐夫人便是在楚宣王在位期间作为秦楚联姻的纽带嫁到秦国的。当时赢驷还是年幼的太子,唐夫人比赢驷要年长十来岁,多年来悉心照顾赢驷,到如今已经年老色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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