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长卿身子已好转了大半,四人吃过早饭,欧阳榕扛了红缨枪,拿了捕猎工具,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明日便是中秋,我再去山里碰碰运气,兴许能打只兔子、山鸡啥的,咱们过节好歹也要开开荤腥。”
“欧阳兄,我也随你走一趟。”秦光煕见状,忙跟了出去,他早想去探探路径,看看漭砀山上到底有何猫腻。
陆长卿哪里肯乖乖呆在家里,也嚷着要去,被张英好说歹说,才撅着嘴巴巴地看着师傅他们二人出了门。张英不放心,撵出门去,道:
“别往深山里头走,只在近山转一遭就回来吧!”
岂知秦光煕二人刚到西山脚下,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时大片大片乌云却突然黑压压地盖过头顶,豆大的雨点刹那间就落将下来,顷刻之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欧阳榕跺脚道:
“哎哟,忘了带蓑衣。这山里的天气,摸不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正说着,一只野兔从眼前窜过,欧阳榕忙拉弓射箭,却哪里来得及,那兔子早不见了踪迹,懊恼得他直跳脚。
倒是秦光煕,盯紧了一只落了单的野鸽子,那鸽子羽毛湿透,飞得有些吃力,被秦光煕一枚梅花镖射落在地,欧阳榕大喜,忙过去拣拾起来,对秦光煕称赞一回。这时二人衣服皆已湿透。待雨势稍减,欧阳榕道:
“秦兄弟,我们回吧。下了这场大雨,山路泥泞难行,明日再来,为兄定当作陪。”
原来欧阳榕早瞧出了秦光煕的心思。
秦光煕心道:漭砀山发生过那样的怪事,现今自然凶险异常,欧阳兄实乃老实敦厚之人,总不能让他陪自己一块儿冒险。明日就是赴约的日子了,莫不如明日一早自己先孤身悄悄前往探查,一则不必让欧阳榕和卿儿一起冒险,二则梅如曼派来接洽的人不知就里,山上若真有蹊跷,岂不是让这人白白受惊甚而吃大亏。倒不如待自己先查个水落石出,扫除障碍再见面,届时再回头来接长卿。心意既定,当下他便随欧阳榕一起往回赶。
秋雨绵绵。秦光煕、欧阳榕二人回来后换了衣衫,见陆长卿已然活蹦乱跳,跟在张英身后,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自是高兴。谁知那雨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直到半夜方才渐渐止歇。
八月十五这一日终是到了。天色微蒙,秦光煕便即起身,见陆长卿睡得正熟,便蹑手蹑脚出了门。毕竟是山中,晨曦未现,露水极重,山风冷冽,秦光煕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抬眼望去,漭砀山在一片雾霭之中,若隐若现。他脚下发力,先是快走,渐渐地变成狂奔,离漭砀山越来越近了。
漭砀山,这个曾让他铭心刻骨的地方,这个他曾经等过他最心爱的女人七日七夜的地方,这个他曾经陪自己心爱的女人等她心爱的男人七日七夜的地方,这个他曾经犯下了他一生都无法饶恕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这个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幸福地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的地方,这个让他以后的人生堕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地方,这个让他余生都如行尸走肉般机械活着的地方,这个让他以后的人生再无乐趣可言的地方。
时隔多年,他终是又回来了,带着自己心爱女人的庶子。多年前,他和她曾来过这里,那时,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她还是明眸皓齿的朱颜少女;而今,他人未老心却早已是沧海桑田,而她,业已嫁为人妇、已然是二子之母了。
秦光煕神思恍惚,越往山上走,越有物是人非的不尽感慨。路还是一样的路,人却早已恍如隔世。有树叶上的雨水或是露珠滴在脸上,他仿若未觉。离主峰越近,他脚步越沉重,但终究,他还是缓缓地上了去。
秦光煕放眼看去,眼前顿时一亮,一颗心狂跳,他就知道,她有天命护佑,绝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尘世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半年多以来,所有的患得患失顷刻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只见那主峰之上,有一块状如大蟒盘坐正吞食一只松鼠的巨石,巨石前立着一位身材矮胖的汉子,背对着他,像是正对着那巨石出神,那不是别个,可不就正是布雷?秦光煕飞身过去,拍了一把那人的肩膀,道:
“布雷,主子安好?”
谁知布雷并不答话,右手反转,快如闪电,抓向秦光煕搭在他右肩上的手。秦光煕反应迅速,心知有诈,身子急速向后飞出。布雷冷笑两声,也不转身,听声辨位,左手向身后连续甩出,一把把小小飞刀竟似长了眼睛一样朝秦光煕身上飞去。
此时突然斜刺里又窜出二十余黑衣蒙面男子,分别从左、右、前、后向秦光煕袭来,秦光煕身子急向上跃出,耳听得先前那矮胖汉子一声呼哨,丛林上空四面八方各有响动,秦光煕情知不妙,刚躲过地上人的偷袭,头顶上却有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他不假思索,身子似游鱼贴着地面滑出数十米开外。
地面上那二十余人穷追不舍,瞬间又将秦光煕围住。秦光煕身经百战,虽然身处险境,却是不慌不忙,一错拳,一边接住那冒充布雷的矮胖汉子的掌力,一边冷眼观察四周。
只见那大网四角各由一名黑衣男子掌控,各角中间却是各立着一白衣女子,他们一网不着,迅速变化队形,又朝秦光煕扑去,秦光煕用剑、用梅花镖,竟是皆奈何不得那大网,他暗忖,原来这网是金丝银线铸就,真正的刀枪不入!
高手过招,胜负之数就在顷刻之间,容不得半分疏漏。梅花镖属于暗器范畴,暗器之类,多以奇袭制胜。与地面上那二十余人一径交手,秦光煕便发觉他们和“鬼见愁”的武功属同一路数,虽然他没有机会、也腾不出手来使用梅花镖,但至少忌惮之心稍减,遂将大半心思用于设法对付那张大网之上。这样危急当口,秦光煕哪里有心思去想朝廷又是如何得知他近日便要赴这漭砀山之约,只全神贯注地应战而已。
秦光煕武功再强,但对手毕竟人多势众,开战伊始,秦光煕那边避开大网,这边也即躲得过这边二十余人的攻击,看看又拆了数百招,秦光煕体力消耗巨大,勉勉强强避开大敌,虽渐渐地有了落败之相,却始终能够将自家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令对手并无可乘之机。
先前地面上那二十余人中,一身形瘦削使一把钢刀的高大男子,见久战秦光煕不下,焦躁起来,气红了眼,那钢刀舞动起来,明晃晃地,在晨光微曦中尤为扎眼,竟是刀刀以命相搏。那矮胖汉子在一旁道:
“抓活口!抓活口!这姓秦的性命值得甚么?!撬开他的嘴,找到那娃娃才是重点!”他一边喊话,手下掌力却丝毫未减。
秦光煕闻听此言,心里冷笑:你们忒也把我瞧得小了!纵然最后真的将我生擒活捉,但若想自我口中打听到陆长卿的下落,可当真是痴人说梦!
先前尚有顾虑,现下倒是不必考虑自己周身的要害了,只是谨防胳膊、腿部等处,********破解冲破大网之法。岂知不止那大网毁坏不得,那四男四女显然是训练有素,一扑不成,当下即刻便能变化阵型,接二连三不停地进攻,整个儿浑然一体,竟如影随形,对秦光煕紧跟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