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天说到这里便硬生生把底下的话吞了下去,他狠狠瞪了秦光煕一眼,道:
“姓秦的,算你们走运,今日暂且先放你们一马。你们的性命,但凡我程啸天在世一日,一定会向你们讨还的!”说罢,令人扶了阮次山,一径出去外面一探究竟。
秦光煕等人正欲进室向梅如曼回禀,不料程啸天等人又折返回来,原来朝廷的火船已经靠岸,沿岸早严密封锁,正开足火力全面进攻梅花坞,火势太大,以致众人刚刚出得庭院便被逼了回来。只听得青萝洞那女子问道:
“程三哥,我们难道真要将自家性命枉送在这里不成?”
“何师妹,死便死罢了,有甚么好怕的!”云霄宫的红衣女子冷冷答道。
“玄绮师妹,你孤身一人自然无牵无挂,芮师妹尚有一刚满三岁的女儿要母亲看护,你教芮师妹怎不害怕?”这话出自那健壮魁梧的紫灵台紫衣男子。
那叫玄绮的红衣女子冷哼一声,半是嘲讽半是鄙夷道:
“谭师兄一口一个“芮师妹”叫得未免太亲热了吧,何师妹才刚戴孝,谭师兄既如此怜香惜玉,大可等何师妹三年戴孝期满后去青萝洞做那小女娃的义父。不过现下最要紧的是,谭师兄也要有本事救何师妹逃得出这梅花坞,才能美梦成真!”
“玄绮,你留些口德吧!鑫师弟不过白说一句,你用得着这么拈酸吃醋吗?”天门山红脸汉子出来打抱不平。何芮和谭鑫本是被玄绮噎了个大红脸,听了这话,都感激的看向那红脸汉子。
“童师兄说的有理,玄师妹最是见不得男人对别的女人好。玄师妹,凌师姐奉劝你一句,你长得虽美,可想要全天下的男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那可大不易啊!”凌云番的紫衣女子接口道。
玄绮又要回嘴,碧溪潭那和程啸天年岁相当的汉子发话道:
“你们都少说几句吧。大敌当前,有这拌嘴斗气的工夫,倒不如想想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吧!”说完直摇头。
程啸天自始至终都一脸严肃,一言不发,抬头望着天空出神。直到这时,方才开口,却是问黑檀宗那十三四岁的少年:
“詹师侄,我看这火古怪得很,你们黑檀宗向来敬火,可识得这火?”
“前阵子我们黑檀宗来过一个西域人,他带的火种倒跟这个像极了,我们从未见过像这种遇水反倒会烧得更旺的火种,因此上我们宗主有意要买,谁知这西域人却死活不肯说出火种配方。再后来,我在黑檀宗就再没见过这个人了。”那詹姓少年显是憋了许久,见终于问他,便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那你可知破解之法?”
只见那詹姓少年嗫嚅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却还是摇了摇头。众人本就未抱希望,想也可知,他黑檀宗乃敬火之宗,视火如神,又怎会设法灭火,再说,他小小年岁,虽然武艺尚可、辈份也够,但涉及到火的,乃是他宗中绝密,绝然论不到他知晓这火种之谜,遂不再注意那少年。这一切,却尽都落在幻桃姐妹眼里。
这时,越来越多的火球弹射进来,庭院内的亭台楼阁尽皆引燃。
程啸天又思量片刻,道: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我们分三个方向突围。童师弟、谭师弟、何师妹,你们三个由西南方向突围,段兄、凌师妹、玄师妹,你们专攻东南方向,”说完顿了顿,朝碧溪潭的汉子一拱手,道,
“此番就辛苦路平兄与程某一道,和阮师弟、詹师侄走正南方向了。大伙儿若是突围成功,就在迎松客栈会合;万一不幸……大伙儿也是为了江湖道义,死得其所,十八年后我们再做好兄弟便是!”
秦光煕等人见程啸天临危之际、指挥若定,后面更是说得慷慨激昂,不禁肃然敬意,只是听到“为了江湖道义”,未免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童、谭、何在前,段、凌、玄紧跟其后,程啸天和路平两人搀扶着阮次山在次,詹姓少年却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终是快步赶了上去,小声对程啸天说了句什么,程啸天皱了皱眉头,一挥手,那詹姓少年如逢大赦,欢喜地看着程啸天等人离去,自己却寻了一僻静无人处,将外衫脱了,铺在地上,竟是对准了外衫小解,之后迅速捡起外衫急急追赶队伍去了。
他自以为无人瞧见,却被幻桃遣过来的赵栋炎尽收眼底。赵栋炎觉得又是好笑又是不解:这少年风度翩翩仪表不俗,怎的干这种龌龊事?他心里惦念内庭众人,正欲离去,突然听得一声大喝:
“詹峰,你这小鬼,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啊……童…童师叔,我…我…我没…没…没干什么。”詹峰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不想却被逮了个正着,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只见那红脸童姓大汉一副怒容,忿忿然道:
“亏得你程师叔还担心你孤身一人恐遭了梅花坞奸人毒手,他再料不到你竟然…竟然…”
赵栋炎看那童姓汉子不似真怒,只怕他也不懂詹峰如何这般行径,只是用言语诈这少年,詹峰在惊慌之下,果然低头道出了实情:
“那日,西域商人留下火种,虽则他不肯道出秘方,我们宗主怕毁了自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倒也并未为难他就放他离开了,却把引燃的火舌当宝贝似的收集在一个坛罐中,安置于火丹堂,并命我师父和师叔们好生琢磨、好生看护。第一夜自然是我师父带着我看守,中途师父被宗主身旁的管福师兄叫走,只剩下我一个留在了火丹堂中。到得半夜,我,我……”
詹峰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拿一双含着泪花的大眼望着那童姓汉子。那童姓汉子接口道:
“到了半夜,你又困又累,想撒尿又怕冷,迷迷糊糊像是梦游一样,加上白日里的好奇心作祟,就错把眼前的坛罐当作了尿壶……谁承想你那泡尿竟真把你们宗主的宝贝火苗给浇灭了。你慌了神,不知道想了什么借口搪塞了过去,不然你们黑檀宗向来视火如神,你这般亵渎神灵,宗主和你师父知道了都绝对饶不过你,是也不是?”
詹峰听了,竟是遇到知音一般,扑通跪倒在地,哭道:
“小侄虽然误打误撞灭了圣火,却不十分肯定,犹似做梦一般。更兼刚才凌、何、玄三位师叔在侧,她们三位乃是女子,小侄若说了这个,只怕有损视听。童师叔明察秋毫,小侄当时确实是无心之失,还望童师叔不要禀明我家宗主和师父。若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定会将小侄逐出师门的,还请童师叔救救侄儿。”说着拽着那童姓红脸汉子的衣襟连连叩头。
赵栋炎不再往下看,转身回去跟众人说知刚才的见闻,正当大家将信将疑之际,秦光煕道:
“如今敌手势不可挡,我们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而已,现下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虽则受些污秽之气,却总是好过让新帝得偿所愿。”说完,秦光煕看向梅如曼,征询她的意见,见她点了点头,方又接着道:
“新帝此举,旨在世子。要么大家守在这里被活活烧死,要么我们就赌一把、试上一试。现今陵少主不知所踪,我便带着卿少主与敌人周旋,拖延时间,之后由西南方向突围,待我成功将敌人引开后,其余人等就护送主子走东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