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都已散去,原本乌烟瘴气的大厅也恢复了旧时模样。茶几上的那支红梅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枯萎,同那有百年历史的梨花木桌相称,竟是十分格格不入了。叶倾心瞧见这番情形,便吩咐道:“明儿个再去换一枝来,花儿总是要新鲜的才好看。”
映秀便应了声‘是’。
叶倾心又问:“简叔呢?睡了么?”
映秀的表情有些古怪:“二老爷没睡,这会儿还在书房呢。”
叶倾心想着还是同他好好认个错,省得随时都要准备受他责骂,这心里也是难受得紧,便道:“我去找他。”
“诶,四小姐。”映秀却急急把她叫住,“二老爷他……这会儿还有客人没走,还是别去打扰了吧?”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还没走?”
映秀往二楼的方向瞧了瞧,低声道:“就是那个唱戏的。现在拍了电影,出了名,把自个儿的名儿都改了,叫什么‘洛海棠’的。”
叶倾心的脸色不由得一变:“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映秀皱着眉头道:“可不是么?”
叶倾心也没让金玉跟着,二话不说便独自往二楼走去,腿虽说还痛着,但这会儿走起来却是挺利索。
金玉本想跟上去,却被映秀给拉了下来:“你又不是不晓得四小姐的脾气,这会儿保证又得闹一番方能罢休。你跟上去也没用,只会添乱。”
金玉急道:“都怪你,好端端的,何苦将此事告诉小姐?”
映秀道:“这纸能包得住火么?只要那个女人在家里一天,四小姐迟早会知道。”
金玉皱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我去叫三姨娘过来!”
映秀点点头:“你便先去叫着吧,以防万一。”
走到书房门口,叶倾心见书房的门虚掩着,便停了脚步,透过门缝见到此刻那个洛海棠正坐在简东城的大腿上,替他点了一根烟,并用带着抱怨的腔调道:“一年就这么一次生辰,你也不派人去通知我一番。若不是我有心记着,可不就错过了么?”
简东城半躺在在沙发上,一脸的悠闲:“你如今的事业这般风生水起,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生辰,我也不好叨扰了你这个大明星。”
“你这是……在生我的气么?”洛海棠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侧脸,“我虽说来得晚了一些,可到底还是来了呀。你若是不高兴,我补偿你便是了。”边说边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简东城扔掉烟,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你如今这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越发熟稔了。”
洛海棠的手臂便如水蛇一般盘上他的脖颈:“简爷,你是不晓得,这段时日我有多想你。虽说我如今是有了点名气,可我从来都没忘了,谁是从一开始便待我好的。”边说边再次吻了上去。
简东城却把头一偏,避过了她的唇。
洛海棠一愣,片刻又笑了起来:“怎么,简爷如今是嫌我脏了么?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让我接近宋临安的。”
简东城埋首在她的颈间一啃:“我便是嫌了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可能嫌了你。”
洛海棠这才高兴了:“那你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
“洛小姐,你可知何为羞耻?”原是叶倾心见到此番情景,终是没忍住直接推门而入,冷眼睥睨着他们二人,“洛小姐这唱戏唱得好好的,怎么非得往男人床上钻才乐意呢?”
简东城早已坐了起来,面色十分不悦:“胡闹!还不快回房休息去?”
叶倾心这会儿心里的那团气还没散,便继续不客气道:“大伯一直让你娶妻生子,你拖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愿意,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还念着外头这朵野花呢!你既喜欢,为何不直接把她娶了进来,放在外头又是个什么意思?”
简东城面色一凛,正要训斥,洛海棠却不急不慢地道:“这丫头真是越发厉害了,别看年纪不大,嘴巴倒是犀利得很呢!”
叶倾心冷笑道:“洛小姐谬赞了。”她站起身,指了指门口,“天色已经不早了,洛小姐还是赶紧回吧,这没名没分的在人家家里过夜,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洛海棠却又往简东城身上黏了黏:“可是简爷今晚要留我过夜,我可拒绝不了呢。”
叶倾心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在简东城脸上:“你果真要留她过夜?”
简东城的脸色已降至了冰点:“我再说一遍,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赶紧回房休息。”
叶倾心这会儿是真得跟简东城怼上了:“这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么现在就让她走,要么我现在就走!”
“倾心!”简东城怒喝了一声,而就在这个时候,三姨的声音传了过来,“好端端的,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瞧见洛海棠的时候,她先是一愣,但她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笑道,“我说二弟呀,洛姑娘回来了,你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为她接风洗尘呀!这没声没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姑娘是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呢!洛姑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洛海棠自然明白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玲珑一笑:“三姨娘说得是不错的。”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这天色的确是不早了,我也该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三姨便笑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我派车送你回去吧。”
洛海棠回道:“不必了,我的司机在外头等着呢。”
三姨便跟了出去:“那我送你一程。”出去前又不忘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留他们二人独处。她心里最是明白叶倾心的脾气,这会儿若没有简东城亲自对她说几句好话,这丫头的气是绝对消不了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十分清晰地听见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窗外的雪还未停歇,那雪花簌簌而落,纷纷扬扬,像是永远没有一个尽头似的。
叶倾心已经盯着简东城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肯先开口,那满脸满眼的倔强,真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简东城终是妥协:“倾心,你已经十八岁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
叶倾心望着他:“是我不懂事,还是你不懂事?你都已经多大年纪了,为何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不休?”
简东城缓缓道:“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倾心,你不明白,所以你不要插手我跟她之间的事。”
“可我不喜欢这样的你。”叶倾心倔强道,“我不允许你跟外头那些风尘女子胡来,我绝对不允许!”
简东城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点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道:“倾心,你是仗着这么多年我疼你护你,所以你如今的胆子才越发大了。”
“是!”叶倾心也不否认,“我就是仗着你疼我护我,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整个绥北都没人敢跟你简爷作对,可是我敢!你又能将我如何?你是打算不再疼我护我了么?”
简东城无奈一笑:“我若是能够对你不管不顾,又何必护你这样多年?又何必像如今这般,给自己套个笼子,活活困死在这里?”
叶倾心的眼圈终是红了:“所以我让你觉得很痛苦,是么?”
简东城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叶倾心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软弱。她不再开口,直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简东城的目光迅速落在门口,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唤她。他欠叶增一条命,所以他必须倾其所有去呵护叶倾心。她虽说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疼她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的亲骨血。但她似乎永远都不明白他的心,也许她永远都只会觉得,这是他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