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聂阳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还活着，依旧可以听见外面的清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依旧可以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
似乎是太阳过分的明亮，驱散了心中笼罩的层层阴影。
聂阳轻轻抚着没有书名的封面，翻开一页。
对着这些看着很亲切，实则等同于天书的具有本国悠久历史的古老文字，聂阳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依旧是到用时方恨少。
曾经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一个极其有文化的人，整天就摆弄甲骨文、金文以及这些他分不清是个什么篆的文字，暗骂一声“装逼”默默走开。曾经，那人还极力向他推荐，说是免费教学，只寻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被他无情拒绝。
如今想来，冥冥之中好像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天的到来。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拒绝。
聂阳默默地起身，出门去护士站跟护士借纸笔。
穿着粉红色外卦的女护士抬眼看了一眼他头上的那层厚厚的纱布，张口就是一句极有杀伤力的话，“我记得你，你就是今天早上那个死了又活的那个。怎么？你要写遗书？”
那戒备的眼神看得聂阳心头直发虚，好像他真的是要写遗书一样，好像写遗书是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
还有，什么叫死了又活的？
聂阳摇头，盯着她的小脸蛋，“你猜我什么干什么的？”
小护士摇摇头，“你想干什么？”
“我是一个读书人，”他顿了顿，目光悠长地看着小护士，“我要干读书人干的事。所以，如果你不给我纸笔，我就会活不下去。”聂阳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他真的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只要你不是写遗书就好。”小护士说：“就算写也不要提到我，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小护士。就是一个打工的。”
“嗯。”聂阳咬了咬牙，拿起东西折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他有些怀疑这里是不是五医院，他听过大名却从未踏足的市精神病院，他怀疑自己昏迷的时候，那几个是不是故意把他往精神病院抬，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或者是那个护士的精神出了问题。
真是可惜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妹纸，竟然精神上有问题，像他这么阳光积极的大帅哥会有想不通的事情？
那怎么可能？
“在现在的高科技面前，就是半文盲也能通过搜搜妙变成博学的专家。哼，这个搜不行，还有那个度，只要会拼音，没有我不能转换的字。”聂阳靠在床上，左手翻开第一页，右手拿着手机，点开搜索页面。
输入：篆文字典。
OK，搞定，就是这么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看不懂篆文了！
……
聂阳看得脑袋昏昏沉沉，一个字一个字地翻找下来，他觉得自己很辛苦，很疲惫。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刚刚过去的一场英语四级考试里面的翻译题，那完全是两种毫无关系的文字之间的生硬转化，对于一个语言天赋不是很强的人面前，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可言。
白纸上已经写写画画了一堆，为了对应方便，他是按着书上一样从右到左，从上往下地写的。
这样之后再遇到同样的字就不用再在手机上翻翻找找了，只要翻到前面对照一下就可以了。
捏了捏手指，聂阳拿着努力一下午的成果，看了起来。
他只翻译了一页，觉得不怎么读得通，想了想发现不仅仅书写方式过于古老，理解方式也同样古老。
得，这是先把文字翻成现代的，然后还要再翻译一次文言文的节奏。
书上没有标点，一遍下来，觉得这样读也可以，那样读也没有大错，不就是一本菜谱吗？
写得这么仔细干什么？
聂阳心说这东西到底是哪个年代的呢？
这时候，他的半吊子历史开始在脑海里缓慢运行。
东汉蔡伦改进纸张，最早是东汉的？
但是就算改进也没那么快推广啊，后来读书人买个纸不也挺贵，更何况书那种东西，简直就是奢侈品。还有东汉用哪种字体来着？
不知道刚才脑中是抽了什么筋，只是一个瞬间，他竟有一种想要把这本“菜谱”给卖了的节奏。现在的什么鉴宝啊，传家宝啊，各种节目火上天，要是也能拍卖个百八十万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要问这怎么来的，有个什么历史渊源，他还真的说不上来，难道到时候要拿去换一面旗子？
还是算了。
聂阳越想越觉得脑袋有些大，暗道一声自己果然不是做史学家的材料，也不是做翻译的材料，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从小立志成为一名翻译的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产生了这种非人类的自虐志向。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想的是长大以后成为科学家，至不济也是音乐家，画家一类的，至少也要带个“家”字。
哪像现在，那些崇高的理想都没人去实现了，虽然当初他的理想也被自己扔出了十万八千里，可理想倒是还是要有的。
甩开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聂阳继续自己的翻译事业，等到天色渐晚他才做完。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朝窗外远眺的一阵，聂阳起身把灯打开，顿时满屋被光辉充满。
医院在城市的中心，往下一看还能看到楼下斑驳的树影之下缓缓驶去的车辆，是来看望病人之后离开的人。
一股空虚袭上心头，当初远离家乡，选择这座繁华的城市，聂阳的心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向往。
如今，两年过去，有些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变了味道。
聂阳乘着电梯下楼，楼下的大厅里有个摊位在卖饭，他要了份豆腐提着上楼。
有的时候他觉得生活就像豆腐，看起来很白，但是不好吃。有的时候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很香。
烹调的人是否用心会决定口感的好坏。
打开饭盒，他正准备开动，忽听得门口有声响动，他看到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