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嘱咐一大堆之后退了个干干净净,刚才还略嫌拥挤的病房此刻似乎宽敞了,就连空气压抑的沉闷给人的窒息感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太好了,镊子,你没事了。”刚才吓得腿软的壮汉在凳子上坐下,拍着胸脯说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们接到电话的时候吓成什么样了?”
他叫陈军,是寝室里的老大,旁边站着的小胖子叫任杰,另外一个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眼镜的书生模样的叫朱彦明。
此时,众人都一副庆幸的样子。
任杰抹着眼泪说:“聂阳你得赔我眼泪,我失恋都没哭得这么惨过,你要请我吃大餐。”他抱怨着,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欣喜。
聂阳笑着点头应着,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着。
“你饿了吧,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陈军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他一走,小胖子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聂阳说话,朱彦明在旁边轻轻提醒说道:“你少说几句,小三子累了。”
任杰这才闭嘴,只是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明亮大眼睛盯着他,不停地转啊转,忽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声不好,“糟了,刚刚来学校的路上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了,说你死了。不过是陈军提醒的啊,不关我的事,他说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了,总要给你家里说一声。”
聂阳刚才还算好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叹了口气,说:“算了,瞒不住就瞒不住了。”他左右翻找,先是看了看旁边的柜子,见没有又在枕头边摸了摸,最后在被子里摩挲。
忽然,他像是被电住了一样,把那本手边的书拿到了面前。
他的目光一接触到那本书瞳孔就放大了,这……这怎么可能!
“这什么呀?”任杰伸手要过来拿,聂阳一扬手拿到一边,“没……没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用的。”他若无其事地把书放到枕头下边,“对了,我手机呢?”
“可能是护士收起来了吧?”朱彦明说:“我去帮你问问。”
手机拿了回来,聂阳看到上面有好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立马回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通了。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可能是打错电话了吧?现在诈骗那么多,肯定是骗子打来的,不要理会,现在的骗子太可恶了!你说之前啊?之前上课开着静音呢。真的没事,不用来,有事我会打电话的,你叫妈放心。”
挂点电话,聂阳这才重重地呼了口气,刚刚电话一接通他就从父亲那里得知母亲听到消息晕倒的事情。
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里面就变了,与其让他们跟着担心,还不如不让他们知道。
聂阳一抬头就看到任杰一副委屈的样子,正追问朱彦明道:“我真的很像骗子吗?我那么坏吗?”
朱彦明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看向窗外,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头。
“嗯嗯,我就知道。”任杰重重地点头,“聂阳才像骗子呢,他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觉得他最有做骗子的潜质了,听说现在中国专职做骗子的人都有上亿,就算每个人平均一个月都要遇到一次诈骗电话,这还不算编辑新的诈骗短信。你想想啊,中国有十四亿人口,却只有一亿的人做骗子,长年累月下来,工作量肯定很大。要是聂阳加入的话,肯定会壮大骗子的声势。你想啊,那些中彩票,中豪车富婆生子已经过时了,像聂阳这么有文化的一定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
“还干出一番大事业!”陈军右手提着一袋水果和一盒饭菜,抬起左手就敲了他脑袋一下。“整天唧唧歪歪,没想点正事。也不看看聂阳现在的样子,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当骗子?”
“那正好的,你来当保镖,我出资,老二负责技术,到时候我们组成一个集团……”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下,摸着脑袋大叫道:“你又打我干什么?”
“电视剧看多了你!”陈军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袋子把饭盒拿出来递给聂阳,又招呼朱彦明帮忙把床头摇起来一点,让聂阳靠着。
“快吃吧。”陈军对聂阳说:“我刚刚去过一趟医生办公室了,你再观察两天,如果没问题了就可以出院了。”
他拿起水杯,递给小胖子,踢了他一脚,“去打杯热水来。”
聂阳点了点头,看了眼朝窗外望的朱彦明,又看了看陈军,说:“我没事了,你们不用陪我了。”
“嗯。”陈军说:“等你吃完了我们就走,有事一定记得打电话。晚上我再过来。”
“真的不用了。”聂阳说:“有护士呢,再说,我也不是不能动。”
“那好吧。”陈军点头,算是答应。
十多分钟以后,聂阳风卷残云,吞下最后一口米饭之后,三人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旁边空着一张床位,安静得厉害。
他摸出枕头下的那本书,盯着那焦蓝色的封皮默不作声。
他的手有些颤抖,那个近乎于噩梦般的经历又一次袭上心头,此时他的脑袋完全放空,那些记忆有些凌乱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他之前以为是梦的地方。
但是这本书怎么解释呢?
聂阳翻开其中一页,目光落下,一行行地翻找着他不认得的字。
人……
他的眼睛缩了一下……
大……
他的眼睛又缩了一下……
一模一样!
聂阳感觉自己此刻口干舌燥,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那双黑和白的双瞳,冰冷又幽邃,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吸入到无边的地狱之中,仿佛只要再看他一眼,他就会被吞噬,然后永世沉沦。
那……是死后的世界吗?
聂阳觉得浑身的寒毛竖起,头皮一阵发麻,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那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跟我恶作剧,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但是,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本蓝色封皮的书上,他死死地盯着它,好像要在它上面看出一个洞来才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