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水,岁月如沙。
水能孕育生命,沙却吞噬生命。
时隔四年,当梅少狐再次踏上大明地界,仿佛走进了完全陌生的世界。他陌生眼前的景象,周遭的一切也不熟悉这位远来之客。
一点都不出乎意料,无论是谁,在莽荒的草原待上四年,终归有一些变化。
没有了丝绸金帛,没有了不可一世,唯一不变的是马儿要驰骋天下的雄心。
略显稚嫩的脸被草原的风沙涂抹了一层坚韧的铜色,一双坚毅带些狡黠的眼神,标志性不羁轻佻的嘴唇,与这漫天的黄色很不协调。双手结实有力,脚下步伐坚定,瘦削的身材旁边紧挨着一匹马儿,马儿背上左右两边各搭着一个羊皮袋子。
此时刚入八月份,鹞儿岭的树还绿着。树上居然还有几只老禅,“知了、知了”叫着,虽是老蝉,声音却很响亮,传的很远。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每次听到蝉声,梅少狐都会想起这首虞世南的《蝉》。这就是一个节点,每个人但凡触及,难免影射自己。然而,梅少狐并非隐士,也无意显示自己的清洁,只是略有感慨,每思及至此,心终有不甘。
日薄西山,一天又要老去,明日又近了。
梅少狐停下脚步,右手取下马肚子右边的羊皮袋,打开塞子,一饮而尽。“咴儿咴儿”,此时,马儿似乎很不高兴,叫了两声,跺了几下前蹄。
梅少狐笑了,从左边马袋又拿出一个羊皮袋,爱抚着马脖子打趣道,“你看,这不是有你的嘛!马兄,你可知道,因为你,我少喝了好几壶好酒。好在我不是一个嗜酒如痴的人,要不然定要拿你去换酒!”说着,一边喂马一边看着前方,喃喃道,
“过了这个鹞儿岭,就要进怀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这几天吃尽了风沙,在这么下去,真成了泥人儿了。马兄,想必你也忍了好久了吧!哈哈,走吧!”
梅少狐轻轻一跃,站立在了马背上大喊一声,,“呦哈,得驾,”窜进了鹞儿岭的豁口。
鹞儿岭越走越深,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岩,山岩上虽然稀疏着一些小树,仍然难掩山岭的荒凉。就在梅少狐想早些穿过这个峡谷时,,马儿却是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喂,马兄,刚才只是戏言,你不能这样是对我。”梅少狐话还没有说完,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梅少狐立马屏息,同时从身上扯下一块布蒙在了马鼻子上。
“鹞儿岭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恶臭?”
梅少狐不及细想,舍下马儿,独自前往一探究竟。越来越近,气味越来越浓。突然,梅少狐呆在了原地,眼前的景象太过凄惨。细窄的峡谷铺满了尸体,绵延约莫两公里。尸体残缺不全,有的内脏已经被野兽叼走,散着恶臭的尸体上满是恶臭的虫子。梅少狐一边走,一遍抑制呕吐的欲望,翻开尸体仔细看了看。
“鹞儿岭本是明朝地界,谁敢进入明朝地界杀人,何况还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梅少狐走了一圈,心里更是震惊,全是明朝士兵的尸体。从现场来看,士兵不是被山上滚落的石头、滚木砸死,就是被箭射死,很有可能是中了敌军埋伏。虽是如此,令人疑惑的居然没有一具敌军尸体,只在一块岩石下面发现了一把弯刀。梅少狐仔细看了看这把刀,已经知道敌军是谁了。这样的弯刀,这样凶狠的战法,只有大明的死敌——瓦剌。
瓦剌,一个凶悍猖獗,野蛮彪悍的民族。明初,朝廷对鞑靼用兵,瓦剌趁势而起,不断收服周围部落,一步步变得强大。多年来,屡次与明朝产生摩擦,大战没有,小战不断,瓦剌的近几代首领都梦想着有朝一日吃掉大明王朝,恢复成吉思汗时的荣耀。
梅少狐闭上眼,想象着当时的战况,几万大军被诱至鹞儿岭,大军疲惫不堪,忽然之间,天降重石,滚木,四周飞来箭矢,明军乱作一团,惊慌失措,没等明军反应过来,瓦剌的骑兵叫嚣着冲进人群挥刀就砍。难道两国正在交战?如果真如我所料,一定要把这儿的情况尽快告知朝廷。梅少狐虽然不愿理会朝廷的事情,但是这事太过重要,毕竟一旦瓦剌军乘胜追击,朝廷远在京城,很难受到波及,受苦难的还是百姓,梅少狐自言自语道,
“既然鹞儿岭这里发生战事,宣府是不能去了。要么快马加鞭连夜前往京城传递消息,只要见到任敖大哥或者张太师中的一位,事情就算是有了着落,其余的事情我就无能无力了;要么直奔怀来县衙,连夜求见怀来县令,以加急文书送往京城兵部,值班将领若是看到加急文件必然奏报兵部。”梅少狐仔细想了想,第一个方法显然不妥。如果前往京城,必然经过居庸关,此时天色已黑,赶到目的地城门必然已关。何况朝廷对梅少狐“禁止进京”的禁令应该还没有撤销,贸然叫关自己反而很可能性命不保。而朝廷加急公文则可以顺利进关,于是翻身上马抄小路直奔怀来县城。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黑赶路不比白日,而且现在完全是凭着记忆的路线赶路,速度自然慢了不少。梅少狐翻身下马,仔细观察周围景色确定路线,这个时候出不得半点差错。确定路线无误后,梅少狐翻身上马,刚要挥马前奔,立刻又跳了下来。
“好险!”梅少狐看着远处的火光暗忖道,“难道瓦剌军队已经到了这里?如果真的是瓦剌士兵,恐怕怀来也凶多吉少。不可能,不可能。”梅少狐把马栓到低洼处一颗老树,自己轻手轻脚往火光处走去,准备瞧个究竟。
梅少狐在离火光不远处一棵树后蹲了下来,借着火光看清了局势。总共三十几个人,约莫二十几个人身着青绿色锦绣服,手拿绣春刀,看装扮是锦衣卫。另外八九个则都是全身着黑衣。锦衣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双方实力均衡,一时难分胜负。
“咦?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好,最起码不是瓦剌军队。如果锦衣卫在这里出现,那么任敖大哥会不会也在此地。如果能够见到任大哥,还是把鹞儿岭的消息告诉他,这样他也不至于落个失职。”
不管那么多,这帮黑衣人和锦衣卫作对,一定是大哥的要犯。我先帮他把这几个人黑衣人抓住,给他送一份见面礼。梅少狐思忖已定,长啸一声大摇大摆施展轻功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