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倭寇突见一女子持刀大喝着朝这边奔过来,先是一愣,续而哈哈大笑,发出一阵沈在听不懂的咦咦哇哇大喊大叫声。
沈在吃力地抬起头,看见甘乘羽手持一把雁翎刀冲过来救自己,忙有气无力地喊道:“羽儿别过来!快走——!”但是甘乘羽似乎没有听见,持刀奔过来与两个倭寇交上了手。
沈在太清楚甘乘羽刀剑功夫是几斤几两了,别说是打赢这三十几个倭寇,就是打赢一个只怕都够呛。沈在以剑支地,忍住胸前刀伤的剧痛战战巍巍地缓缓站起,眼前甘乘羽和那些倭寇打斗的身影渐渐模糊,两眼忽然一黑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待沈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口都扎上了厚厚的绷带,正欲起身坐起时,胸口一阵剧痛,遂又复躺下。这时甘乘羽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见沈在苏醒过来后大喜过望,忙走过来坐到床头握住沈在的手道:“夫君你终于醒过来了。”
沈在忍住刺眼的亮光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我没死么?这是什么地方?”
甘乘羽伸手摸着沈在的脸,柔声道:“我们都还活着。那时紧要的关头,一个年轻的将军带着一队骑兵从城外赶来,打走了那些东瀛浪人。”
沈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喘了会气,虚弱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甘乘羽心疼地摸摸沈在额头,道:“你先不要说话了。你还在发高烧,都已经三天了。等你好些了我再告诉你吧,先吃药吧!”说着,用调羹舀起浓黑的汤药放到嘴边细心吹凉后喂沈在服下。沈在一勺一勺服下汤药后,又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过了两天,沈在高烧退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躺在床上看着满屋的糕点水果对甘乘羽说道:“羽儿你为何买这么多东西?我哪里吃得了这许多。”
甘乘羽笑道:“不是我买的,是城里的百姓送的,也是他们帮我把你抬到这医馆的——你这会可成大英雄了,现在全城大街小巷都在说你击杀东瀛恶徒的事,有人甚至说你化身成猛虎,与那化身成恶狼的倭人搏斗。现在城里的百姓都争先想看看你真容,我怕惊扰到你养伤,都谢绝了。”
沈在想笑,却牵扯到胸口的刀伤,一阵疼痛之后小声说道:“竟将我说成能化身成虎,这般离谱的话也有人说得出来。”
甘乘羽见沈在面容扭曲,知道拉扯到伤口了,忙说道:“好了,不说笑了,你现在好好养伤罢!大夫说,要是刀口再偏半厘,神仙都救不了你!”说着趟在沈在身侧,握着沈在的手哽咽地说道:“那会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真的好怕没有了你。我不敢想像,这世上若是没了你我会怎么过下去。”
沈在听了这话,心里又怜又喜,握紧甘乘羽的葱葱玉指轻声道:“羽儿,不要担心我,我这不没事了么?我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甘乘羽撒娇地嗯了一声,贴紧沈在耳侧感受着温馨的一刻。
良久,沈在忽然叹道:“羽儿,我想家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什么事情都风平浪静的,我还觉得乏味;如今初入江湖遇到这些大风大浪的又想念以前的安宁日子了。”
甘乘羽在沈在耳边轻声道:“那夫君后悔与我相识么?”
沈在道:“怎么会?我要历经这些浩劫都是命中注定,幸而有你相伴,这一路上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然哪里还有我在?能与你相识结为夫妻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甘乘羽听了心里暖洋洋一片,半晌问道:“那夫君这会想家又是为何?”
沈在黯然道:“我想起我爹娘,要是他们两位知道我在外面遇这般凶险之事,只怕会寝食难安。”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羽儿,我从未听你说起你家人。”甘乘羽默然良久,轻声道:“夫君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说这事。”沈在料她有难言之隐,便道:“不想说就不说了罢,我只在意羽儿。”甘乘羽感激沈在的体贴,将沈在的手掌放到自己脸庞,静静享受二人的温情。
过了十几天,沈在的伤口结了疤,能小作活动了,便不顾甘乘羽和大夫的劝止,执意下床,拄着一根拐杖在庭院走动。幸好是冬天,不然在床上睡了这二十来天估计都要发霉了。
就在这当口,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走进院子,对沈在拱手道:“在下陆子铮向沈兄问个好!”
沈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道:“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施礼——阁下如何识得我沈某人?”这时甘乘羽走了过来说道:“那日就是这位陆将军带来救兵打退了那些倭人。”
沈在忙道:“原来是救命恩人!失敬失敬!”
陆子铮微笑道:“沈兄这话折煞在下了!保境安民本是我等将士的职责,如今却累沈兄至此,实在心感不安。那****军得到探报将有倭人袭击河洲城,戚元帅命在下连夜带兵驰援,不料还是迟了一步。若不是沈兄舍命相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倒是在下应当谢沈兄才是!”
沈在见陆子铮彬彬有礼,心里颇有好感,便笑道:“陆兄弟过奖了。请到屋内坐坐。”
进屋落座后,甘乘羽沏上茶后,沈在道:“方才陆兄弟所言的戚元帅可是戚继光元帅?”
陆子铮答道:“正是。此刻戚元帅领我军正驻扎在离此地三百里地的沿海卫所。我军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剿灭此地流窜的倭寇。”
沈在皱眉道:“恕在下多言,此地卫所士卒不下四百人,却被区区五十余个倭寇杀得溃不成军,实在令人担忧。”
陆子铮道:“沈兄所言极是。不过沈兄可能有所不知,我大明国内的卫所军士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南方各省又两百多年不识兵事,早荒废了武功;而这些倭寇不少原是日本国大名藩内的武士,本事非同一般。这些东瀛武士代代相袭,不事农耕,不作商贾,平生只习武读书,个个文武具备,加上久经战乱成为浪人后流窜至我大明国土,自然是凶悍非常。因此,各地卫所军士每与倭寇对战往往是被打得溃不成军。”
沈在道:“难怪那西尾恒半兵卫刀法如此了得。”
陆子铮呵呵笑道:“沈兄击杀的那个西尾恒半兵卫,来头可不小:这西尾恒恶名昭彰,乃是倭酋斋藤道吉手下‘矢手组’中最为凶悍的成员之一。这‘矢手组’部分是斋藤道吉在东瀛纠集的浪人,部分是我国境内的悍匪,个个身怀绝技,曾以区区七十余人大败江浙地带四千余卫所军士。我曾多次率众围剿这西尾恒,但都被他逃脱,今日得有沈兄宝剑制裁,实在是大快人心!”
沈在道:“陆兄弟过奖了——既然倭寇如此强横,戚元帅可有什么好法子对付么?”
陆子铮面露得意之色道:“戚元帅自创‘鸳鸯阵’,集各种兵器之所长,以多打少,对倭寇各个击破,迄今为止未曾一败!”
沈在道:“如此甚好!”
陆子铮道:“虽说如此,但沿海千里之地倭寇肆虐,戚元帅也是分身乏术。沈兄当日壮举戚元帅听闻后对沈兄钦慕有加,今日特遣在下前来诚邀沈兄加入戚家军,为朝廷效力!”
沈在一听陆子铮竟然是来拉自己入伍的,不由得一愣,与甘乘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