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子脚下,富庶之地,这话半分也不假。青砖铺地,街道纵横,白墙翠瓦,绿柳拂堤,市场井然,商旅络绎不绝。
“真是个好地方。”沈念枫用手慵懒地理了理马儿的鬓毛,边走边环顾四周。暮尧走在她的身侧,目光悠长深远。
“喂,你的亲戚到底在哪?”沈念枫出口问道。
回应她问题的只有耳畔的风声,沈念枫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喂,你听没听见?”,她还指望着暮尧赶快找到亲人,她也好回到沈家,还有很多事她没弄明白呢。
耳边仍旧寂静无声,被暮尧忽视了个彻底的沈念枫正要爆发,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定睛一看,沈岳卿一身蓝衣劲装踏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身淡紫色罗裙,上绣一株花开并蒂莲,身披素色轻烟罗,织锦束腰,只是那模样生的却和沈念枫丝毫不差。
望着渐行渐近的一行人,沈念枫心中惊讶不已,“她……怎么会?”紧紧地盯着那人,沈念枫呆愣在原地。
而此时的暮尧也收回了思绪,眼角的目光即刻变得平静似水,“阿冽,带她走。”暮尧身侧窜出一道黑影,顷刻就将沈念枫带走了。
就在这片刻间,沈岳卿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暮尧跟前,沈岳卿翻身下马,“暮世子,别来无恙啊。”在马上,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即使他今天的穿着很普通。
“沈公子倒是消息灵通。”对于这个称呼,暮尧毫不意外。“哦,沈姑娘也在。”越过沈岳卿,暮尧想要上前试探一番,可是沈岳卿却出言,“方才似是有一黑影自世子身侧闪过。”
“你眼花了。”暮尧转过身来道。
“是吗?走!。”沈岳卿飞身上马,“驾,驾。”。
那女子紧随其后,近看她的眉眼的确与沈念枫一模一样,“沈小姐竟不识昔日恩人。”暮尧看向她,语气颇为惋惜。
只见那女子端坐马上,先是诡异一笑,媚眼如丝,待沈岳卿转过头来那一刻脸上惊恐万分,差点摔下马来。
“是恩是怨,世子心中有数。”抽身拔剑,向暮尧袭来。
暮尧只是用折扇来挡,并不与他实战,“那是自然。”
这个女子不简单,竟懂得摄魂术,必有所图,只怕沈家早已对她深信不疑。“还请世子好自为之。”沈岳卿不再纠缠,毕竟他是辰国世子,来日方长。一行人渐行渐远。
“世子,你没事吧。”又一身穿黑色披风,头戴给色斗篷的男子从一旁掠出。
“去别苑,召凌溪前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阿冽带着沈念枫没走几条街便被一个头戴黑色面具,身穿白衣的人穷追不舍,眼看他就要追上来了,阿冽当机立断,“沈姑娘,得罪了。”他施展轻功携着沈念枫,脚踏飞檐,像是脚下生风似的,面具男提着大刀,脚力也毫不减弱,瓦片在他脚下噔噔作响。
“快把我放下来,否则一个都逃不了。看这情形,沈念枫知道带着她是逃不掉的。“快放我下来,否则一个都跑不了。”沈念枫急呼。
阿冽知道她说得对,可是身为影卫,服从命令是天职,他还是不为所动,疾风在沈念枫的耳边呼呼作响,怒火也在她心中熊熊燃烧。“你的主子叫你带我走,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死。”她挣扎着。
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有所减弱,阿冽不得不按照沈念枫说的把她放在了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
“哪里跑!”面具男想要从屋顶一跃而下,阿冽亮出长剑,很快就与他缠斗在一起。
安全着陆的沈念枫拼命地往繁华、人多的地方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几条街,只觉得平生没有以这样的速度奔跑过,她气喘吁吁地倚着一道门,那门轻轻一靠,就开了。只听里面一片哗笑,丝竹之声阵阵,这倒是这个极好的藏身之处,沈念枫想着,也这么做了,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呦,这位爷,你怎么躲在这呀?”两个身穿桃红色衣服的女子看到沈念枫仿佛看到宝似的,拼命地拉扯着她,两眼放光。
从踏进这里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家妓院。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使劲的推开她们,同时保护着自己的胸前。
两个女人拿着自己的帕子掩面一笑,“呵呵,公子,到了这哪来的君子,眼里只有女子才对。”紧抓不放。
“哎呀,放开!”她用力一甩,挣脱开来,理了理衣襟,罢了,先糊弄过去再说。“给本公子准备一间厢房。”,听到这句话,两个女人才欢欢喜喜地去准备了。
见两个女子离开了,沈念枫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了楼上的一间厢房,合上房门,她吐了一口浊气。再看这房间的摆设,粉色的珠帘,烟青色帐幔若隐若现,雕花式的大床左侧是一个大衣柜,右侧是一个梨花木梳妆台,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斜对面的架子上摆了些玩意儿,低矮的台案上放着一架古筝。整个房间像极了女儿家的闺阁,而非普通客房。
趁房间的主人没有回来,得想个办法乔装改扮一番,沈念枫灵机一动,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套最为素净的衣服换上,头发用一根红丝带微微绑住,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一阵嘈杂,往下一瞟是一队官兵。
“官爷,您这是何意?我茗湘阁一向奉公守法呀。”老鸨走出来笑脸相迎。
“给我搜!”领头的官兵凶神恶煞,“一旁候着,我等奉命捉拿逃犯,若有包庇,同罪论处。”又是一阵呼喝。
见到官兵来,沈念枫早就脚底抹油往更偏僻的角落去了,生怕暴露行踪。
见你这样步履匆匆,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沈念枫边走边想着如何逃脱,就被一只不明的手拉进了房间。
“你才做了亏心事呢,你给我放开。”想挣脱禁锢着自己的那只手。“看你一身黑色玄衣,桌上还放着一把利剑,长得还黑不溜秋的,他们说的逃犯不会就是你吧。”
沈念枫一抬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说呢?”
其实沈念枫只是信口胡诌,只当还他挡路之仇,现在看着他心里倒是有些害怕了,不过面上却丝毫不露怯。
“你犯了什么罪?”
放开了她的手,把她逼到了房门口,一手倚门,“软玉偷香之罪。”说着,他用右手抚了抚沈念枫的脸,贴近她的秀发嗅了嗅。
“你个淫贼。”沈念枫抡起右手朝他脸上给了一拳,只是被他握住了手腕。
“放开!”举起左拳又是一击。
“不放。”又被他接住了。
正当这时,“咚咚咚,快开门。”一阵敲门声咋起。
呜呜呜,公子当真如此无情,不肯带我离去?”上一刻还和珏元祁搏斗的沈念枫,这一刻泪如泉涌,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对于她的骤变珏元祁只是冷眼看着,带着些许的探究。突然,门“砰”地一声开了,出现了几个士兵,“朝廷抓捕逃犯,你们两个抬起头来。”为首的官兵命令道。
“搅了本王的好事,你们可知罪。”珏元祁不再纠结于她的变化,反而伸手将跪坐在地上的沈念枫轻轻扶起。
想把珏元祁拖下水的沈念枫对于他的举动一样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拉着她的手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似是很享受,目光却投向门口的那几人,悠长而又深远。
沈念枫本来想挣脱他的手,奈何他握得太紧。
刚刚耀武扬威的士兵看清出来人的相貌和手上持有的令牌。齐齐跪地,“小的不知是祁王殿下,望祁王殿下恕罪。”
这人竟是王爷,这回可惨了,刚躲过追杀,又惹到了王爷,命咋那么苦啊,沈念枫在心里腹诽着。
一个转身,沈念枫就倒在了祁王怀中,“王爷,您真不打算带我走吗?”她趴在祁王身上,手还不住地在他的胸膛游走,一脸的委屈,眼里还泛着泪花,说不出的寞落。说真的,她也为她的举动在自己的心中小小的看不起自己,毕竟没有像她这样脱身的。
眼前的小兵头也不敢抬,他们更希望自己的耳朵也听不见,他们可不想知道祁王殿下和青楼女子的风流韵事,此时他们想速速离开,额前已经汗涔涔连连了。
沈念枫可不以为然,要的就是他厌恶她,发飙甩手走人,这样她才能趁机溜走,爆发吧,亲爱的祁王殿下,沈念枫在心中呐喊着,雀跃着。
可惜事与愿违,人家祁王殿下眼中并无半分不喜,反而低首含笑看着她,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脊背,柔声道:“本王如何舍得丢下你。”他这句话说得极重,搂着她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本王如何舍得丢下你。”听着这句话沈念枫石化了,这家伙想干嘛,秋后算账吗?
“喂,淫贼,赶紧放开。”她在他的怀中挣扎着,一双大眼睛怒瞪着他,小声威胁道。
珏元祁对于她不痛不痒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怎么,不装了?”他的心里甚是高兴,“乖,别动,本王这便带你回家。”执起桌上的酒壶开怀一饮,开怀一笑。“你们还不快给本王备轿。”他扫了他们一眼。
“是,是,小的们这就去。”如获大赦,爬起来就不见了踪影。
见这几个官兵走了,沈念枫一个后踢腿挣脱了他的怀抱,拉开架势准备攻击。
沈念枫的这一踢对于祁王来说只是小打小闹,不费吹灰之力便躲过了,“本王劝你还是省些气力,乖乖和本王走。”
“那可不见得。”窗边射进一道白色的身影,数枚银针直击珏元祁而来。
珏元祁利剑出鞘,数招之内银针落地。两边各窜出几道身影,皆是隐卫。
“阿澈,先带她走。”白衣男子命令道。
“想走,先问过本王的剑。”珏元祁舞动着长剑,剑身立即化为无数幻影,卫们也相互打斗起来。
“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竟会习得这变化无穷的流影剑。”,催动内力,白衣男子挥动着扇子。
见剑气化解,祁王也聚集着力量舞动着流影剑,“本王也料不到在这小小的花楼竟遇到了玄幽阁阁主尊上大驾。”
“何以见得是本座?”扇子在空中回旋了数圈就回到了他手中。
“谁人不知玄幽阁主凤无殇擅使一柄白玉落魂扇,扇落之处,针无虚发,更重要的是银面遮颜,不露真容。”说话间,无数幻影直击男子面门。
“你倒是对本座知晓甚多。”这回他不再以扇子作为抵挡,手心凝聚掌力,轻轻一拂,书架桌椅皆毁,祁王也被剑气所伤,口吐鲜血。
“她,本座带走了。”他指着沈念枫,在她面前伸着一只如玉的手,白得透明,眼里却透着一份清冷。
“阁主真是好本事,我们后会有期。”趁着风无殇的心思在沈念枫身上,祁王携着隐卫破窗负伤而去。
叫阿澈的男子本想带人去追,风无殇手一扬,“不必追了。”
“是,尊主。”阿澈毕恭毕敬退至一旁。
在白衣男子出现的那一刻,沈念枫的心中竟有一丝的庆幸,她不知道她庆幸的是什么,得救了吗?好像并不是,她的手就这样搭在了他的掌心上,触手冰凉,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在这一刻她竟无丝毫戒备之心,宛若他只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使,神秘而又高不可攀。
任由他慢慢地将她扶起,站定,“小丫头,你不怕本座?”他的目光依旧冰寒,但却多了一份聚焦。
眼前的男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若千万把利剑想要刺穿人的心房,锐利、冰凉而刺骨,但她不能退却,这或许是个机会。扑通一声,沈念枫跪在男人面前,仰头注视着他,“你既救了我,便不会伤我。”
“哦,那你跪在本座面前又是为何?”男人的眼中还是波澜不惊,没有一丝的起伏。
“拜你为师!”她说得诚恳而又坚定,既花费了她不少的勇气,也耗费了她若干的决心。
面具下的男子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还没有人敢在本座面前说要拜本座为师,你难道不怕死?”他挥了挥袍子,负手而立。
“我怕,但我更怕在这个世界像蝼蚁一般卑微地活着,等待着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所以,请收下我。”她对着他重重地一叩头。
“世间万般不得已,又有几人活得高贵,被人施予也未尝不可。”男子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这是在劝她吗?可是她沈念枫偏生不愿依附他人而活,“赖着别人,失了自我。”言语中的的不屈听得风无殇心中微微漾起一丝波纹,但是话语仍旧冷冽,“认本座为师,便要先失了自我。”他从怀中拿出一颗墨绿色的药丸递到她面前,“此乃噬骨断肠之毒,服下此药,你将一生不得背叛本座,否则将受噬骨之痛,断肠之苦,你可愿?”
男人说得理所当然,似家常便饭,可她知道,他说的绝不只是吓吓她,他并没有闲致与她在这玩笑,“我愿!”接过他的药丸,没有一丝迟疑一口吞入腹中。
他邪魅一笑,声如铃兰般清灵悦耳,“呵呵,小丫头,本座有些喜欢你了。”他的眼底浸透着一抹欣赏,但转瞬即化为泡影,“这只是你的诚意,要做本座徒儿须付得起代价。”见眼前的女子一声不吭,只是在沉思着什么,“怎么,后悔求本座?”他俯看着她,透着凉薄。
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这她是知道的,事已至此,唯有勇往直前,“什么代价?”她问。
“随本座走,你自会知晓。”风无殇示意众隐卫离去,“留下几人将这清理干净。”说着便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