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木村跟廖三交火的人是谁?当然又是二叔张铁锤。今天晚上他按照父亲的意思看到几个伪军往村西巡逻去了,就揣上一把王八盒子带足了子弹到了沁河南边的公路上,等巡逻车一过来朝车上“啪啪啪”连射三枪,等车上的鬼子兵发现他他撒腿就往河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往后射击。车上跳下来的是木村,他看到二叔往河边跑就在后边追。二叔扭头一看木村追上来了,“噗通”跳进沁河,三噗通两噗通就游到了河北岸,躲在一片芦苇处,像看西洋镜一样看着河两岸对射。
有人要问,鬼子的巡逻车又是咋回事?自从邯武路连续发生偷袭致日军伤亡时事件,龟本抓又抓不到人,他不得不向谷口请求要了一辆四轮装甲车,派出木村,董占彪一个白天一个晚上,轮流在公路上巡逻,加强公路防范力度,企图用这种办法来消灭灭鬼八仙。
面对公路上的巡逻车和村里廖三伪军的威胁,父亲无奈之下就想到了让伪军和日军相互拼杀一回这一招儿,结果,廖三和木村真按着父亲的路子打得打的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上演了一场精彩好戏。
牵制廖三跟木村火拼的当天晚上,父亲失眠了,他不是病理性的失眠,而是看到木村跟廖三相互拼杀高兴的失眠,连做梦都带着笑靥。
第二天,三妮子,包子,草上飞三个人听说昨天半夜河边响枪是父亲和二叔合作,小试牛刀就让廖三和木村打的两败俱伤,高兴的三个人疯了一样,抬起二叔就往空中扔了几个高儿,把二叔扔的晕头转向直喊头晕顶不住。
草上飞不知哪来的高兴劲儿,顺嘴就把一个隐藏多时的秘密告诉了父亲和二叔。二叔一听侯二鬼的照相机原来被草上飞偷了,并且这么长时间草上飞也没跟他说,就骂草上飞:“好你个小贼魔,原来是你偷了侯二鬼的照相机,你咋不告诉我,你啥玩意儿?”
就在灭鬼八仙的弟兄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候二鬼子带着两个伪军,每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
侯二鬼幽灵一般的出现,父亲心里马上就“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木村发现了二叔,派侯二鬼抓他来了?父亲猜错了,候二鬼今天来另有公干,他传达龟本的指令,让父亲组织二十个壮劳力到孟庄给龟本盖粮库。
父亲不明白龟本为啥突然要盖粮库,就向侯二鬼打听。
侯二鬼嫌父亲打听的太多,就一晃枣核脑袋说:“张村长,你问的是不是太多了?不该你管的你别问,组织你的人就是了。”
二叔一听龟本要从沁河村找人盖粮库,父亲打听侯二鬼还不让打听,他急了,张口就拒绝侯二鬼。侯二鬼不跟二叔对口,他见父亲迟楞着不想答应,就不耐烦地问“张村长,说个痛快话,到底去还是不去?不去我马上回去向龟本大佐汇报。”
黑子蹲在院里呜呜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侯二鬼,好想要咬他。父亲看见黑子的架势,就喊大哥,让他把黑子拉带一边。
父亲终于答应了侯二鬼。侯二鬼哼着小曲儿回了孟庄。
二叔埋怨父亲不该答应侯二鬼,说:“你要这样惯着,往后龟本有啥事儿都得让咱干!”
父亲说:“忍一时不算吃亏,听我的,给龟本盖粮库去。”
乡亲们听说父亲要在村里招二十个壮劳力出去干活挣钱,这下都乐坏了,纷纷前来报名。然而,一打听才他们才知道,父亲要带他们到孟庄给龟本盖粮库,并且还不给钱,于是又都纷纷回了家。
父亲不敢强迫村民去给龟本盖粮库,怕引起村民说这说那再坏了自己的名声。于是他就想了个招儿,在大街上张贴告示招募劳动力,让村民自愿报名。
马二流子不请自到,他“蹬蹬蹬”跑着来了,一见父亲就报名说他要去。二叔不想让马二流子去,嫌他要人样没人样,要正行没正行,丢人。于是就变着法问:“二流子,你光慌着去吃日本人的罐头,森岛的活你不干活啦?”
马二流子说:“这两天地里没啥活,劳耕队都闲着没事儿,俺明个儿就跟监工头儿请个假。铁锤兄弟你放心,你别瞧不起人,俺可是一把好手,到了那儿俺决不耍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们丢脸,这总行了吧?”
三妮子知道他这个远房叔叔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一天天没正事,从心往外也不想让他去。于是就糊弄他说盖粮库早出晚归辛苦的很。
马二流子说:“妮儿啊,你就让叔去吧,去年你们在公路上巡逻没让俺去,俺心里一直不得劲儿,这回听说小日本儿给大米饭吃,俺还没吃过呢,叔想去尝尝,你就给叔一次机会。”
两天头上,灭鬼八仙几个人加上贾万田,马二流子十一个人,又有九个村民报名自愿去,二十人的工程队就凑齐了。
头天到了孟庄,龟本就说,盖好这座粮库给父亲的时间是半个月。
二叔一听半个月必须盖好粮库,这么大的工程对他们来说要想在短时间内干完,别说他们不是专业施工队,就是专业施工队二十多天也很难干完。二叔急了,要去找龟本延长工期。
父亲一把拦住了二叔,说:“龟本定的计划你能改变的了?”
父亲拦着,二叔去不了,就冲着指挥部大院上空飘动的太阳旗骂龟本,有爹做没娘养,不是人揍的!
宋老师不会瓦匠活,就给贾万田打下手搬砖和泥。包子给三妮子打下手,一个垒墙,一个和泥搬砖。马二流子给二叔打下手,父亲既当工头又当瓦匠,上上下下他都得招呼到。
木村溜达着来了,他扫视了一下干活的人,看到大伙都干得很卖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父亲看见木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木村问:“什么事?”
父亲说:“木村太君你还不知道吧,在俺们这一带有个迷信说法,就是在破土前房主必须设坛摆香案,跟土地爷磕三个响头,说我们要占用这块土地,请土地爷恩准。”
木村纳闷儿,就问,“什么意思?”
二叔跑过来笑着说:“木村太君,俺大哥的意思是你们要占这块土地,必须先贿赂这里的土地爷,同时也祈求粮库盖好后粮食不被盗,不着火,粮食放着安全。”
木村又问:“那要谁来磕头,是我吗?”
“不不不,”父亲摆着手说:“你官太小不够级别,得让龟本太君,他是你们这里最大的官儿,只有他磕头才灵验。”
木村翻愣着眼半信半疑,但对于父亲说的磕头之事他又不敢擅自做主,就去向龟本汇报。
马二流子跑了过来,一竖大拇指:“铁锤,你哥俩真能耐,说着笑话就把小鬼子给耍啦,行,俺马二流子佩服。”
不一会儿,龟本来了,后边跟着木村,侯二鬼,董占彪。
董占彪带着人按着父亲说的准备了香案,香案之上又插上写有“土地爷之神位”立于正中。董占彪递给龟本三根檀香。
龟本面向北,来到神位前,燃上三柱筷子香,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里,然后后退一步,双膝跪倒,一边叩头,一边“哇哩哇啦”念念有词,连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想笑,但没敢笑出来。
远处,马二流子站在二叔身后小声说:“铁锤,小心鬼子砍你的狗头.”
“啪——”二叔扭头就在马二流子脑袋上扇了一巴掌。
马二流子一摸脑袋:“你打谁?”
“你说打谁?”二叔反问马二流子。
马二流子马上翻过劲儿,用手指着二叔说:“你打俺?”
二叔气乐了:“对,你胡说就打你。”
叩完头,龟本看了父亲一眼,那意思,可以施工了吧?
父亲高喊一声:“弟兄们,干起来喽”。
现场,拉线的拉线,撒灰的撒灰,随着铁锹镐头叮当响,地基就挖了起来。
吃中午饭的时候,马二流子端着饭碗来问父亲:“有得哥,俺听说日本人这儿有大米饭吃,这咋没有啊?这不是吃的馒头菜吗?早知道没大米肉菜俺就不来了。还有,不是说还有日本娘们给咱跳舞吗?这咋也没有?”
“谁说的?”父亲问。
“俺听谢老抠说的。”
马二流子还没说完后脑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回头一看又是二叔,刚想跟二叔发火,只见二叔一努嘴:“你去吧,叫龟本给你找俩日本娘们跳跳,让咱也看看。”
马二流子听出二叔是在嘲弄他,白了二叔一眼,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捂着发烫的后脑勺,嘟囔着嘴到一边吃饭去了。
大舅傻大憨粗有力气,饭量大,人送绰号“大肚汉”。也不知是龟本的饭好吃还是干活累了,他今天一口气吃了十个馒头还觉着没吃饱,就要去找龟本要馒头。
父亲说:“振东,别丢人了,十个馒头还不行?”
宋老师望着大舅,马二流子这两个活宝就笑。就连一向表情严肃不善言语的草上飞也笑。
二叔吃着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小声说:“大哥,咱这么办行不,垒墙的时候灰泥少放点儿,有点儿就行,木村要是不看着咱,咱就用干砖垒,外面抹点儿灰泥做做样儿,省得****的用的结实。”
“俺也是这样想的,能少出力多见活就是咱的目的”,三妮子恶恨恨地说:“让他们****的用个一年半载的就房倒屋塌砸死他们!”
三舅没动脑子,随口也说:“叫俺说一点儿灰泥也不给他们抹,垒好就塌.”
“刚垒好就塌,龟本能饶了你小子?多少你的抹点儿,让木村看了是那么回事儿。”贾万田在一旁说。
“那——”三舅被贾万田说的没了词儿,搔着脑袋不再吭声。
董占彪对盖粮库很关心,他吃完饭第一个过来像个监工似得围着拔地而起的房基这儿看,那儿瞅瞅,用脚蹬两下..坏啦,包子刚垒的一小段儿墙被董占彪这么一踹“哗啦”倒了半截儿。父亲一看要出事,马上就埋怨董占彪说:“墙还没干呢,你这踹一脚还能不倒?”
董占彪一走,三妮子就冲着董占彪的背影骂了一声。随后过来小声对父亲说:“有德哥,俺跟你说个事儿。”
父亲问:“啥事儿?”
三妮子说:“你不是会看风水吗,董占彪这****的咱糊弄不了咱就给他往墙里下‘镇物’,镇死这帮****的!”
父亲以为三妮子要给他说啥神秘话,原来是这事儿,他笑了,拍拍三妮子肩头说:“妮子兄弟,你太幼稚了,告诉你,那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不管用,要管用,咱在家一下不就得了,咱还用上这来?”
“放屁也没味儿!”大舅突然骂了三妮子一句。
三妮子一听大舅骂他,不干了,伸手就揍大舅。大舅也不示弱,抡起铁锹就跟三妮子打斗在一起,父亲一看这咋还打起架了?一边训斥他俩让日本人看笑话,一边伸手就拦。拦了半天也没拦开。二叔急了,伸手给了每人一拳头,两个人这才分开了手,但两个人还都不服气,大眼瞪小眼。
之所以大舅敢跟三妮子伸手,是因为他自从跟了父亲和二叔后就不再瞧得起三妮子,他认为三妮子是外姓人,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所以他一听三妮子说的都是些废话,就呲儿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