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几个鬼子兵被哑巴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几秒之后才反过劲儿来。一个鬼子兵突然把枪端起来,“哇哩哇啦”叫喊着,冲着哑巴的小肚子就是一刺刀。哑巴也不知道躲闪,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
“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马二流子一看哑巴被鬼子兵捅死了,吓得惊魂出窍喊叫起来。
看热闹的乡亲听有人喊“杀人啦。”马上乱作一团,纷纷向喊声望去。
台上的舞妓们听到喊声居高临下往出事地张望,虽然她们听不懂台下喊的啥,但她们随着人们的拥挤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顿时就明白了,也吓得缩成一团,嘎然停止了表演。
父亲第一个跑向拥挤的人群。侯二鬼第二个跑向出事地。两个人先后来到出事地朝地上一看,哑巴和那个鬼子兵双双躺在血泊里。
“娘哎,这是咋弄的?”父亲脸色煞白地指着哑巴和那个鬼子兵问周围的人,没人回答。这时,再找马二流子早已不见人影。
龟本看看被捅死的哑巴和士兵问:“怎么回事?”
捅死哑巴的鬼子兵“哇哩哇啦”地跟龟本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因。龟本转过身一把揪住父亲的脖领子,声嘶力竭地说:“张村长,刚才是你的村民先动的手,你的,要负责!”
父亲一听不干了,他一改刚才的热情劲儿,豁然撕破脸皮跟龟本理论起来。
梅儿站在远处看见人群骚动,一问才知道,小叔子赵江被鬼子兵刺死了。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挤过来,蹲到地上抱起赵江就呼唤起来。
“龟本大佐,相比刚才你也听你们的士兵说了,赵江这孩子是个哑巴,他是不会轻易跟你们的士兵找事的,是你们的士兵先惹着他了,他才动的手,再说哑巴也死了,你们还得陪俺们人。”父亲没好气地要求龟本负责赔偿。
“八嘎!”木村掏出短枪定在了父亲的头上。
二叔过来说:“大哥,刚才俺亲眼看见的,是他们的士兵先嘲笑哑巴他才动的手。要说惹事的应该是他们!还要咱负责,负责个吊!”
“对,你们应该对俺们负责。”包子也跟着二叔把责任推到“死鬼”日本兵身上。
贾万田挽着袖子气愤地把龟本来沁河村搞联欢的目的说的赤裸裸的,把龟本弄得怒目圆睁无言以对。
“让他们给咱们个说法!”这是宋老师的声音。
众人也都随着宋老师让龟本给说法。
“啪啪,”侯二鬼一看村民起哄要乱,突然掏出王八盒子朝天空放了两枪,然后瞪着猴眼儿虎视眈眈地说:“干什么?干什么?***,谁要是作乱,我就枪毙他!”
木村一瞅围观的乡亲们一双双愤怒的眼神要喷出火蛇,感觉事态不妙,便跟龟本嘀咕了几句。
龟本瞅瞅愤怒的村民,又望望大榕树上飘舞的太阳旗,脸上显得尴尬又无奈。最后看看父亲,把手一挥说了声:“开路,开路。”
二叔上前拦住龟本不让他走,让他给死者一个说法。父亲一把把二叔拽住看着龟本上了摩托车。龟本一上车,侯二鬼子跟父亲说:“张村长,三天之内,把你们的村公所腾出来,我们要在这里设点收购粮食。”
父亲望着侯二鬼远去的身影,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狗汉奸!”
龟本一走,父亲着急,大声说道:“大家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江子抬回家。”
二叔转身就喊包子。包子答应着从二叔身后转到面前:“俺在这儿。”
二叔说:“包子,你快去找块门板。”
包子答应一声刚要去找门板,有人搭腔说:“不用找了,门板来了。”
在场的人赶紧七手八脚把哑巴放到门板上抬着往家就走。梅儿跟着大家紧随其后。围观的几个妇女瞅着梅儿撇吃辣嘴地说:“骚娘们儿命真硬,把男人克死又把小叔子给克死他肯定是个煞星。”
“可不咋的,煞星的女人命里都犯克,江子死了,她心里指不定咋高兴呢?过两天再把老公公克死,家里的财产可都是她的啦。”
几个妇女一唱一和的埋汰被梅儿听见了,她眼一瞪,反驳道:“你们才是克星!再胡说撕烂你们的嘴!”
大伙抬着傻子往家走,贾万田突然喊了一声:“有德,江子这孩子还有气儿。”
父亲赶紧追上来摸摸哑巴的鼻孔,哑巴的鼻子忽闪忽闪还喘气,但他双目依然紧闭跟死人哪一样。哑巴确实没死,用现在的医学术语来说,哑巴是失血过多暂时休克而已。
二叔问贾万田:“师父,这该咋弄?”
“别急,咱有祖传的止血丹药,先给哑巴吃上一粒保准一会儿就能止住,俺这就回去拿。”贾万田说完飞快向家跑去。
以外的惊喜让父亲悬着的心陡然落了地儿。梅儿也舒了一口气。
赵老爹看到二儿子被抬回来了,马上吓得“蹦蹦”心直响,他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喊道:“儿啊,你这是这咋啦?”
今天赵老爹听说龟本来村里搞联欢,因为大儿子赵海死在了岩雄四郎手里,他恨死了日本鬼子,所以他就没到街上看热闹。刚才发生的事当然他更一无所知。赵老爹一看傻儿子成了这样,顿时痛不欲生。
草上飞说:“叔,别哭别哭,江子只是受了伤,贾师父已经回去拿药了,一会儿回来给江子附上,几天就没事了。”
赵老爹擦了把眼泪打听这究竟是咋回事?在场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连说带骂把刚才戏台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赵老爹听罢明白儿子受伤的原因,他望着儿子,颤颤巍巍地说:“好样儿的儿子,你做得对,今儿爹才看出来,你小子不傻呀,知道给你哥报仇,好儿子。。”
包子不知啥时候到街上找到了马二流子,一把把他揪到赵家往屋里地上一扔,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领了日本人的罐头香烟给乡亲们丢人还没找你算账,你又鼓动江子去捅小鬼子,你是不是成心想把他给害死?”
“俺没别的意思,领日本人的罐头俺也没坏心,就是想尝尝他们的罐头好吃不好吃。再说俺也不是不恨小鬼子,但俺害怕日本人,不敢惹他们,所以就鼓动江子兄弟去揍小鬼子,谁知道江子捅了小鬼子一刀,这这这,这能怨俺。。”马二流子说着说着突然看见了梅儿,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一指梅儿:“都是她命硬,克死了海子不算,还差点儿克死江子。”
“啪”梅儿没等马二流子说完,一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马二流子一疼,捂着脸“你你你打俺?”
“对,打你!”梅儿恶恨恨地说,“打你是教你咋说人话!”
二叔掐巴拉眼瞧不上马二流子,他一瞅马二流子不但不承认自己不对,还把梅儿带出来给他“垫背”,他伸手一拳就打在马二流子胸脯上,把马二流子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贾万田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进门先给哑巴往嘴里塞了一粒止血丹药,然后招呼大家把哑巴的衣服扒掉,又是清洗伤口,又是上消炎药。贾万田的祖传丹药就是好使,药丸一塞进哑巴的嘴里,不大一会儿,就听哑巴肚子里“咕噜咕噜”作响,药力一使劲儿立刻通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只见哑巴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眼皮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开始“哼哼”。又停了一会儿,哑巴终于苏醒过来,他睁开双目一看眼前有这多人在看着他,似乎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呲牙咧嘴迷迷糊糊地又说哑语。
赵老爹含着泪说:“傻小子,你没死,你没死啊,你还捅死了一个小鬼子。”
大街上,乡亲们已经把墙上贴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标语恶狠狠地都撕了下来,一边骂,一边把标语,传单撕个粉碎。有几个年轻人过来举起竿子就把戏台中央的标语,以及两边的日本军旗和国旗挑了下来,撕吧撕吧扔到了粪堆上,大声骂着:小鬼子没安好心!
有个年轻人跑到戏台上具有讽刺一般地学:了几句龟本讲话,把台下的人逗得捧腹大笑。
忙完了哑巴的事,天突然下起了雨。父亲坐在炕沿儿上眉头紧锁,好像又有了啥心事儿。二叔突然想起来了,父亲这是在为侯二鬼让腾村公所犯愁。
二叔是个火爆子脾气,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说啥也不让父亲腾村公所。
父亲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说了算,咱能硬顶?”
大哥也随着二叔说:“对,不给他们腾。”
母亲用筷子在大哥头上敲了一下,让他吃饭别掺乎大人的事。母亲说:“他爹,你别上火,你们在哪儿不能办公?不行就搬到咱家,他们让腾你就腾呗,只要他们不祸害乡亲们就行。”
奶奶发现几天时间父亲似乎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她看到父亲为腾村公所唉声叹气左右为难,就心疼地说:“有德,我知道你为难,听娘的,乐他娘说得对,给他们腾!”
奶奶的话就是支撑父亲坚强毅力的力量。他看了看奶奶,说了声:“行,听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