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翻译几次在沁河村耀武扬威二叔恨透了他,那天他张嘴就骂侯翻译“侯二鬼”。村民们从此也记住了“侯二鬼”这个骂名。不久,就有人编出了顺口溜:
大汉奸,侯二鬼
抱着龟本粗大腿
助纣为孽做坏事
早晚天打五雷轰
..
小孩们像念三字经一样在街上喊着玩儿,乡亲们见了谁也不张口制止,因为他们也恨透了侯二鬼。
这天,大哥和多多几个小孩正比赛谁喊的顺口溜声音大谁就当他们头儿,看热闹的村民也兴致勃勃地看孩子们表演。突然有人说,日本人来了。大人们听说日本人来了,急忙阻止了孩子们的表演。
乡亲们听说日本人要跟沁河村老百姓搞联欢,都觉着这是件从未听说过的稀罕事。于是就都放下手里的活到街上看热闹。
几辆摩托车和一辆汽车来到了徐台前“吱——”停下来,龟本全身戎装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木村,侯二鬼。
紧接着十多个穿着花花绿绿非常扎眼的日本女人从汽车上下来,迈着小碎步,含着胸,头发还是唐代的发型,卷卷着,插着发钎,后边二十个荷枪实弹的日伪军分立左右。
侯二鬼像条哈巴狗,一改往日蛮横之态来到父亲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张村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刚才,龟本的汽车摩托车开到戏台前父亲就已经得了信儿。他是一村之长,龟本突然造访他不能不出来迎接,尽管他不知道龟本此次前来葫芦里究竟卖的啥药,但他看到侯二鬼跟他打招呼又不想有啥坏事。于是急忙以礼相换,跟侯二鬼说了几句客套话。最后问:“不知龟本太君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侯二鬼说:“是这样,为了日中亲善,龟本太君今天带着大队人马来跟沁河村父老乡亲搞联欢,是为了让日中亲善在沁河村生根开花,让老百姓知道大日本皇军是亲善友好的。”
父亲虽然明白所谓的日中亲善啥意思,但他不明白“联欢”啥意思,于是,就问:“啥叫联欢?”
侯二鬼说:“就是你们的村民跟大日本皇军,或者跟那些舞妓们一起唱歌跳舞,交流感情,互通友谊,龟本太君今天还要讲话,这样,你先不要问了,你马上组织村民集合,一会儿就知道了。”
父亲瞅了瞅龟本,龟本笑容可掬地冲父亲点点头,那意思,张村长,希望你大大的配合,大大高兴。
那些穿着和服的妖艳女人站成一排等着上台表演。
这时,侯二鬼命令伪军把提前写好的各色彩色标语,往临街的墙上到处张贴。标语有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再看内容,什么“日中亲善”,“建立王道乐土”,“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等等,本来新建造的房屋墙壁挺干净的,让日伪军这么一贴别提有多恶心。
街上欢跑的狗们看到村里突然来了这么多生人乱哄哄的,又看到日伪军胡乱地“唰唰“这贴一张,”“唰唰”又那儿贴一张,吓得它们冲日伪军“汪汪”狂叫,似乎在骂这些它们不欢迎的人。
马二流子站在一张刚贴好的标语前装模作样地念着上面的字:“日中‘见’善”,他的话刚一出口周围一片大笑。笑他的原因是“亲善”的“親”字是个繁体字,由于他不认识几个字,竟然把“亲”念成了“見”,所以,才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二叔不知啥时候到了马二流子身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还他奶奶的‘见’善呢,”说着,他指了指那些鬼子兵,“你见他们那个发善啦?你是不是在你娘被肚子里见的?”
马二流子回头瞥了二叔一眼,不服气地说:“他们发不发善俺俺管不着,反正这个字就念“见”,咋啦,俺念的不对?”
“就是不对!”包子说:“马二流子,就你那点儿墨水还念呢,你呀,赶快钻你娘肚子里再回回炉就知道念的对不对啦。”
三妮子看到二叔他们又在戏耍马二流子,就翻腾眼,那意思,你们都啥玩意儿,没大没小,净跟俺叔瞎闹。
龟本望着叽叽喳喳的乡亲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心里大为不悦,但他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才没有露出凶残的面目。
二叔看到父亲跑前跑后,又挂标语,又给龟本找桌椅板凳,安排演出的事。二叔有点儿不高兴,转身对包子三妮子说:“走,咱不看,干牌去。”
梅儿瞪了二叔一眼,那意思,现在时候你还有心思干牌?二叔这匹野马只有梅儿能驾驭的了他。梅儿一瞪眼,三妮子,包子也不敢随二叔去了。
台上,父亲开始讲话:“乡亲们,大家静一静,今天龟本大佐来咱们村搞联欢是对咱们的一种信任,”他说着,用手一指旁边的日本女人,“你们看,龟本太君百忙之中还带来了日本娘们.”
“哗——”台下一片笑声。
父亲被笑懵了,看看台下,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口误了,于是改口说道:“不,是日本美女来给咱们表演节目,谁有兴趣还可以上台跟美女们唱歌跳舞。下面就由龟本太君给咱们讲话,大家欢迎。”
拍掌的只有父亲,木村,侯二鬼,还有伪军大队长董占彪,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拍掌。
龟本走到台前,向台下挥了挥手,然后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沁河村的村民们,你们,呦嘻呦嘻,我代表大日本皇军对去年发生在沁河村的不愉快之事表示遗憾,对此,大日本皇军会给予你们补偿的。另外,为了把日中亲善发扬光大,我还要给上台跟我拍照的村民发罐头香烟,以彰显我们大日本帝国日中亲善的实际行动..”
龟本的话一出口台下立刻一片嚷嚷声,父亲也感到很意外。刚才,侯二鬼红口白牙只跟他说让村民跟舞妓们跳舞联欢,也从没跟他说要拍照这事。龟本的险恶用意不用细想他就能明白,龟本要把这些镜头往日本人办的报纸上刊发,来个刘备摔孩子——邀买人心,让人都看到他们是怎样搞日中亲善的。父亲正想着,就见台下两个人上了台子。
走在前边的是马二流子,后边一个是谢老抠。两个人来到龟本面前一站先向龟本笑了笑,然后等着跟龟本一起拍照。
龟本一挥手,侯二鬼马上打开德国造的“康泰克斯”照相机准备拍照。龟本拿出几盒日本罐头和几盒香烟,分别给马二流子,谢老抠每人一份。这时,只听“咔嚓咔嚓”两声,龟本和马二流子,谢老抠的合影就定格在了镜头里。
马二流子对照相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龟本手里的罐头和日本香烟。拿到这两样马二流子看了看龟本就要下台,忽然看见了台上站着的那些舞妓,眼睛忽闪了两下。龟本发现了马二流子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他一招手,示意那些舞妓过来跟马二流子一块儿拍照。龟本让谢老抠也过来拍照。谢老抠摆摆手,说他不照。
这下,马二流子,谢老抠惹怒了村民。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是条狗,给吃的就认爹!
谢老抠晃着手里的烟说,就凭他家的条件日本罐头他早就吃过,他就是想尝尝日本香烟啥滋味儿。。
乱了一阵子,相也照完了,龟本也发完了罐头和香烟。父亲问龟本还讲不讲话?龟本看大了台下还是一片乱哄哄,就摆手不讲了。侯二鬼突然说他要讲两句,他没征得龟本和父亲同意,就来到戏台中央刚要讲话,台下突然飞来一个小石子儿正好打在他脑门儿上,只听侯二鬼“哎呦”一声,摸着脑门儿瞪起猴儿眼问:“谁扔我?”
台下没人吭声,只有看热闹的人群又发出一阵笑声。候二鬼望着台下发笑的人群本想发怒,但一看龟本脸色好像不让他再讲话。他灰溜溜地坐回到座位上,脸上显得很尴尬。
扔小石子儿的是二叔,他刚才一看候二鬼在台上吆五喝六,一会儿“哇哩哇啦”说日本话,一会儿“叭叭叭”又说中国话,气得二叔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儿,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一弹,小石子儿带着仇恨的力量就飞向了侯二鬼。
台上的西洋留声机放起了日本舞曲,紧接着,那些日本舞女便从“出将”门出场了,扭动着腰肢跳起了软绵绵的日本舞。
乡亲们从来没见过一块铁皮卷成的大喇叭居然能放出声来,他们感到稀罕。有人就问身边的人:“那是啥玩意儿,还能唱歌呢?”
被问的人摇头回答:“不知道。”
另一个嘴快,就说:“俺见过,那是大喇叭。”
“废话,俺还不知道那是大喇叭,俺是问你,那声音是咋出来的?”
被呲儿了的人瞅了一眼那人,他也无法回答,只好说:“不跟你说了。”
二叔领着黑子,一只手摸着腰里的王八盒子,虎视眈眈地望着龟本直运气。二叔脸上的表情父亲在台上看的清清楚楚。因为他知道二叔不是个稳当人,他一不操心二叔就会给他惹出麻烦事。因此,他就冲二叔使使眼色,警告他安分点儿。二叔发现了父亲那刀一般的目光便掏出了伸进怀里的那只手,挤出了人群。
突然,人群里侯二鬼喊照相机没了,他这一喊,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刚才,侯二鬼准备到台下再拍几张舞妓们演出的场景,他在人群中往台前挤,当他挤到台前要拍照时,突然发现照相机没了,于是就惊喊起来。
村民们就是一愣,都相互问,谁偷了照相机?
龟本和侯二鬼问了半天,村民们都说没看见谁偷照相机。这可把龟本急坏了,他气急败坏地让父亲给他找。
父亲也没想到侯二鬼的照相机被人给偷了。由于法不责众,父亲也不知道谁动的手脚,只好也大声喊,谁捡到侯翻译的照相机赶快交出来。怎奈,喊了半天每一个人搭腔。龟本刚要翻脸,突然,哑巴赵江一蹦一跳不知从那儿跑过来,他跑到戏台前,东瞅瞅西看看,见台上有日本舞妓正在尽情表演,用手指着台上的日本舞妓直说哑语。
马二流子不知从哪个人缝里冒出来,嘴里叼着一根龟本刚给他的香烟来到哑巴身边,附在哑巴耳边不知说了几句啥话,只见哑巴突然收敛了笑脸,几步跑过去从一个鬼子兵腰间拔出他的短刀,“扑哧”一刀就捅进了一个鬼子兵的胸腔,正看哑巴笑话的鬼子兵一咧嘴,随即“啊”就倒在了地上,鲜血“咕嘟咕嘟”往外冒,随后就伸直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