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丝竹声色,美人歌舞。
如今北燕犯境,江山岌岌可危,可京城栗阳宫中声乐未息,仍旧一片歌舞升平。
两鬓斑白的周老太傅跪伏于帝王阶前,痛陈利害,劝诫皇上不要再纵情声色,当以社稷为重,万不可葬送了祖宗江山。老太傅对那些身材妖娆、袒臂露腹的舞姬目不斜视,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在座百官和皇帝身边陪酒的姬妾都无不动容。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周老太傅是两朝元老,皇帝再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就算老太傅说得多么在理他们也绝不会上前附议。
终于,年轻的羌华帝将慵懒的目光落在了台下老人的身上,他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有些严肃地问道:“周太傅可有阻退燕军、收复疆土之良策?”
全场一片寂静,就连周老太傅也是无言以对,他一介文臣哪里懂什么退敌之策。
羌华帝的眼光黯淡下来,忽地又发问:“众位爱卿觉得朕项上的脑袋如何?”
又一阵可怕的沉默,众大臣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终于有人试探着回了一句:“陛下的龙头自然是好头。”见皇帝并未发怒,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最后大家得出了结论:皇上的头是好头!
羌华帝看着这一群饭桶倒也并不生气,摇头叹息:“可惜大好头颅终将付人刀俎啊!”众人听闻此等言论惶恐万分,立马跪了满地,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塞到地缝里去。
羌华帝觉得可笑,到了嘴边却不自觉变成了苦笑。待众大臣平身之后,羌华帝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穷奢极欲、纵情玩乐的昏君,举杯说道:“生不尽欢死有憾,声乐起,歌舞不要停,来,大家继续喝酒。”
既然皇上已然有此等觉悟,众大臣还有什么可进谏的呢?
很快,这晚栗阳宫中发生的事就传到了京城百姓耳中,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之后不知多出几个版本。百姓们纵然暗骂皇帝昏庸无道,可日子该过还得过,倒是没掀起多大风波。
当千奇百怪的“宫廷秘事”传到黎州的时候,谢瀛洲刚好到达栖玉山。百多年前武林大会上正道武林盟主神秘失踪,一代奇才“白马公子”白梦沂挺身而出,力挽狂澜,随后在栖玉山上创建了铭剑山庄,统率武林正道,造就了数十年武林盛世。而今,铭剑山庄虽不比从前,但其武林大派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
“一别十几年,谢兄风采不减当年,真是可喜可贺!”白重楼请谢瀛洲落座后,自己随后坐在了主座上。
看到旧时好友已是一庄之主,谢瀛洲想起以前的光景,真是恍如隔世。有侍女奉茶上来,谢瀛洲轻轻接过,含笑对答:“白兄说笑了,十七年并非弹指一瞬,如今我白发都生了,怎能说是风华依旧?倒是白兄容貌丝毫不显老意啊!”
白重楼爽朗一笑:“我至今还念着谢兄那出神入化的‘断鸿’剑法,可惜我那笨儿子出门在外,否则能得到谢兄指点一二,定然大有长进。”
谢瀛洲放下手中茶盏,“你我齐名多年,白兄又何必过谦,虎父无犬子,令公子必然是少年俊才。”顿了一下,谢瀛洲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白重楼屏退左右,走到谢瀛洲跟前,小声问道:“可是为了飞烟的遗孤?”
谢瀛洲点了点头:“正是。”
······
待谢瀛洲离去后,白重楼一人孤立于客厅之中,轻轻叹了口气:“谢兄啊谢兄,能不能找到忘忧谷就看你的机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