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过来后,付凯博怔住了,这次倒也没有再遇见什么匪夷所思的人和物,纯粹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周围云雾缥缈,五彩的霞光绚烂温暖,云层之间漂浮着无数细小的云朵的碎片,它们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好像无数明蝶在云间翩翩飞舞,最奇特的是那数不清的浮岛,它们或大或小,停靠在云雾之间,好像还有清风在轻轻地吹动它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沁人心脾,却也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眼前的美景,如果非要概括一下,那应该就是——梦幻。
这貌似也应了它梦境之城的名字。
只是……
付凯博眯起眼睛,往四周仔细瞧了瞧,便发现每一座浮岛上貌似都睡着几个人,如果他猜的不错,他们应该就是那些沉睡的懒惰者。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如梦似幻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一个监狱,囚禁了这些懒惰者们的一生,他们没有意识地入睡,一点点变老,一步步走向生命尽头,没有人会发现他们,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真令人唏嘘不已。
付凯博不禁感到一丝庆幸,如果不是陆尧,他或许也会跟这些人一样吧。
对了,陆尧呢?
他四周张望了一圈,发现他所在的浮岛以及附近的几座浮岛上都没有陆尧的影子,想必是在他看不见的浮岛上吧,不过,这个地方大得好似没有尽头,上哪儿去找她?
他转念一想,这个地方这么安静,如果他大叫一声的话,陆尧可能会听见。
然后他就嘴随心动地大声喊了起来,叫了几声没人应,他便边跑边喊。浮岛与浮岛之间的距离不远,以他的腿长,可以轻易地跨过去。
不过随着分贝的增加,他发现他的睡意越来越浓,跑了没几步,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来,他使劲扇了自己几巴掌,想保持清醒,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困意,聚拢在他身边的云屑越来越多,他挥挥手将它们打散,但是它们还会很快地围住他。
睡意昏沉之间,他好像听过到了熟悉的声音:“别叫啦!要死啊你!难不成刚睡醒就又要再睡过去吗?”
声音的主人是陆尧无疑了,至于从哪里传过来的不重要,反正经由她这么一叫唤,付凯博倒真的清醒了不少,他寻声跑过去,在不远的一处浮岛上看见了陆尧。
“你还有没有脑子?”他刚跳到陆尧在的浮岛上,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陆尧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到处都是催眠的香气和颗粒,你一叫唤,把那些东西都吸进嘴里了,不就又想睡觉了嘛?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次梦境大冒险,再去会会你那四个奇奇怪怪的妹妹?”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付凯博本来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看到陆尧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张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而且他还觉得,陆尧表现得似乎有些暴躁,她很少会这个样子,她的情绪最不好的表现也就是会很不耐烦,不至于暴躁,甚至还有些生气,她成天没心没肺的,就算是有人惹她,她也只是笑嘻嘻地报复那个人,几乎从来没有将其他的情绪写在脸上过,发生什么了?他们离开梦境的时候,她不还好好的嘛。
说了一大通,她总算是无话可说了,才停了下来,付凯博以为她冷静下来了,他们就可以讨论一下怎么离开这里,结果陆尧翻了个白眼,倒头就睡,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付凯博一看她要睡觉,慌忙阻止她:“老大,醒醒啊,不能在这里睡,会醒不过来的。”
陆尧哪里愿意理他,嘴里嘟嚷道:“我又不是你,睡一觉怎么了?在你梦境里呆了那么久,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不是懒惰者,不会一觉睡过去的。”
“啥?”付凯博不可置信地叫道,虽然他觉得自己过去的确懒得出奇,但是在他眼里,陆尧的懒惰程度比起他来是过之而无不及的,你见过有哪个人走两步路就喊累的?你又见过有什么人睡觉不挑时间地点倒头就能睡的?他只要跟陆尧待在一起,陆尧绝对不会好好走路,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他背上睡觉,这样的她,居然不算懒惰者?他现在开始深深的怀疑这个游戏系统的评判标准了。
就在付凯博的自我认知小小崩溃的这段时间,陆尧已经飞快地打了一个盹儿,等付凯博意识过来时,她已经将衣服整理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了。
她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参加这个游戏的吗?”
付凯博愣了一下,一番思索后,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我就连这是什么游戏都还没搞清楚。”
“那你还记得进入这个游戏以前的事情吗?”
“记得啊……不对,好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除了优优,对于我住的地方,我的家庭,还有我的身份,我都没什么印象。”
听到付凯博的回答,陆尧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紧抿着双唇,拿着竹竿的手也一动不动,相较于平时的她,此时她表现得似乎太过安静了。
“怎么了吗?”付凯博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陆尧的态度很明显是不想再多说,付凯博也就不好多问,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气氛都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过了半天,付凯博突然自言自语道:“我从不觉得这是只一场游戏这么简单,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猜测,如果真的是游戏,未免太过残酷了一点。”
“哼,那么在意它的形式做什么,只要我想,什么都可以是一场游戏,如果太认真,反而会陷入死胡同,倒不如轻轻松松地拿下每一关。”陆尧漫不经心地笑道,“况且这种以人性为考核目标的游戏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世上难不成还有比人心更复杂更险恶的东西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付凯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尽力地不让自己去想和付优优有关的事情,避免自己再一次被梦魇缠住。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儿吧。”他略显尴尬地扯开话题。
陆尧这才打起半分精神,歪着头朝四周看了看,对于眼前的美景,她的反应相较于付凯博是冷淡得多了,而且,她对浮岛上睡着的人的兴趣都比美景要高得多,这也是很难动摇陆尧内心的一个原因,像付凯博这样一个钢铁直男也会偶尔因为美丽的事物而感性一下,但是陆尧太理性,有时候理性得简直比机器人还要过分,付凯博这一辈子估计都看不到她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什么事了。
“无路可走。”她十分直白地总结了一下,“但有的时候路也不会那么明显的就摆在我们面前,不过,这几座城市一个比一个古怪,我们就连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都不清楚,更别提离开这儿了。”
“对了,我还有个疑问,你既然不是懒惰者,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问我,我去问谁?”陆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付凯博这么被她一怼,便不敢多问了,不过他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陆尧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兴许跟那个所谓的“游戏系统”的分配有关,或者只是因为她不是懒惰者所以不会进入自己的梦境而是闯入别人的梦里,又或者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总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走出来了,接下来要遇见的事情可能要凶险得多。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一件事,既然是你杀了你的妹妹,你当时没有受到相应的法律责任吗?”陆尧斜着眼睛瞄着付凯博。
付凯博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用“记不清了”这种理由搪塞了过去,好在陆尧没有追问,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他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犯下那么大的过错,肯定不会安稳度日的,牢狱之灾避免不了,虽说他的确是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在监狱里每天受各种身体和心理上的折磨的那些日子,记忆犹新。他尽量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而且他也知道,陆尧这个人表面上不会太在意你,但是她的疑心也是重得可怕,她根本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老觉得她不把他当成朋友的原因。
“算了,”陆尧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她又眉开眼笑道:“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随遇而安吧,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我想想啊……”她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一拍手,展颜对付凯博坏笑道:“我们再来一次吧。”
“啥?”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笑,付凯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跳下去。”陆尧一指浮岛下深不见底的云层。
“你认真的吗?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梦境里,况且下面有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哈哈,你没得选。”说着,她便利索地站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一头栽进了云雾之中。
付凯博顿时就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尧的笑声已经越来越小了,说明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的确是没得选啊,她都跳下去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干什么?唉,这展开也太迅速了点吧,给他缓缓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不情不愿还有点害怕,但付凯博还是硬着头皮僵着身子,径直跳进了深不见底的云层之中。
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渐渐地,他感受不到温软的云雾,温度急剧下降,很快就冷得刺骨,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甚至觉得他已经不在云雾中了,周围的气体似乎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像液体。事实证明,他的想法不错,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池中,但是仔细感受一下,那黏腻浓稠的液体又不像是水,在这样的液体中,他都快要窒息了,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体还在下降,并没有上浮的趋势。
就在他接近崩溃的边缘时,终于抵达了尽头。
他剧烈地喘着气,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可是这空气闻上去并不新鲜,甚至还有一股恶臭味,确切地讲,是这个奇怪的液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付凯博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再一次被吓呆。
这液体好像是——血!而他现在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血池中。
他立即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好在这个血池并没有那么大,他很快就游到了岸边,而岸上也似乎早就有个人在等他。
满身血污的陆尧静静地坐在岸边,呲着一口大白牙冲他笑,还是十分大方地搭把手将他拉上岸来。
付凯博在她身边坐下,却看见她双眼发光地看向不远处,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无比激动,可是她却硬要保持冷静。
他听见她说:“我回来了,格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