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吃饭啦!”
“哥哥,你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喜欢吗?”
“哥哥,我捡了一只小猫,你看你看,可爱吗?”
“哥哥。”
“哥哥。”
“哥哥。”……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公寓,那个温馨美好的家,他的妹妹笑着跟他说话,事无巨细地跟他讲所有的琐事,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那个时候,他还很懒惰,但是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他最亲爱的小妹妹。
好怀念啊,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他要做一个合格的哥哥,不让妹妹受一点伤害。可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后又是椅子被撞倒的声音,好像还有——
“呵,小垃圾。”
陆尧的笑声!
他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十分眼熟的天花板,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里分明就是他以前的家。
他飞快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走到客厅,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陆尧压在面有愠色的付优优身上,笑嘻嘻地拿手戳她的脸,那模样,贱得不能再贱了。
看到付凯博,她抬头冲他咧嘴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付凯博心中莫名其妙地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走近她们,看到在陆尧身下不断挣扎的付优优,脚步不禁一顿,这样的她简直太熟悉了,面色阴郁,气质森冷,分明就是那个以前虐待他的付优优。
“哈?怎么回事儿啊。”陆尧扭着付优优的手臂,转身坐在了她的背上,笑眯眯地对付凯博说道:“如你所见啊,这丫的还想偷袭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死了?哈哈,老子命硬着呢,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这算得了什么。”说到一半,她突然话锋一转,挑眉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吧?”
“……”他似乎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陆尧翻了个白眼,感到一阵无语。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
这个时候,一直被她压着的付优优不高兴了,再一次奋力挣扎失败后,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吼道:“你放开我!”
“嘿嘿,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啊,小垃圾?”陆尧贱兮兮地笑道。
“靠……”付优优被逼得忍无可忍,可是反抗没用,最后只能闷声骂了一句。
“哟,小垃圾也会骂人啊。”
“滚……”
“哈哈哈……”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最后付凯博找了根绳子将付优优绑到椅子上,陆尧撒手,这一局面才结束。
被绑住的付优优满脸的不高兴,但是又因为她的表情长时间的阴郁,所以看上去会有点滑稽。
付凯博因为对这个时期的付优优还心有余悸,所以不敢靠她太近,陆尧没有这个顾忌,她肆无忌惮地戳付优优的脸,饶她痒痒,搞得付优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付凯博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我为什么觉得这一切好不现实。”
“废话,”陆尧白了他一眼,“傻子都看得出来不现实了,如果现实的话,你能见到这个死丫头?我能死而复生?不对,我这也不算是死而复生。”
付凯博更懵了。
陆尧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算了,不为难你了,就凭你的脑子,就算是想爆了都不会想明白的。”她拿了张凳子,坐在付优优身边,手上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竹竿戳戳她,回头对付凯博正色道:“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讲过的游戏规则吗?我们去过的每一座城都有它的规则,所以只要摸清楚其中的原理,就能打破困境。”
“所以这座城也有它的规则?”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全是这样,这个游戏里总共有七座城,每一座城都对应了一罪,也就是所谓的七宗罪,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城市所对应的是——懒惰。”
听到她的话,付凯博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好像的确是这样,而且陆尧以前也说过,他们之所以会被困在这样一个游戏之中,是因为他们都是戴罪之人,他们会陷入自己与负有的七宗罪相对应的城市中。
陆尧接着说道:“懒惰之城运行的原理就是——梦境,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城的规则不是死的,很容易把人搞糊涂。你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梦境,也更没有死于不死之说,但是对于本就属于梦境的人就不一定了,他们不会死,但是会消失,会根据做梦人的潜意识进行调整。”
“为什么会是用做梦这种方式来惩罚懒惰者?”
“亏你还是懒惰者,居然还没有想明白?懒惰的人最不重视的是什么?”
“……”
陆尧再一次白了他一眼,继而言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一犯懒,最容易忽视的不就是时间吗?懒惰者不重视时间,不珍惜时间,浪费了太多的光阴,而梦境之中最不能把握的就是时间,虽然有人研究过什么梦境里几分钟现实里过了多久这样的问题,但梦境这种东西吧,真的是说不清楚的。这座城以梦境为基础,让懒惰者们深陷在梦境之中,几年如一日地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然后一觉醒来,生命就到达了终点,荒废的岁月再也追寻不到,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我觉得没有那么残忍啊,比起我们以前遇到过的,这可以算是温和得多了。”
“白痴。”这一声倒不是陆尧发的,而是冷眼旁观了许久的付优优,她面色森冷,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还硬生生地翻了个白眼。
陆尧一巴掌拍她脑门上,嗤道:“关你什么事?”
付优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被陆尧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她们俩大眼瞪小眼,付凯博却在一旁反复地想了想其中的意思,突然想明白后,只感到脊背一凉,简直是细思极恐啊。如果他当初真的一直那样懒惰下去,会不会真的如她所说,等到醒悟的时候,就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直面死亡的时候,回头想看一看自己的人生,却是一片空白,这样活着,真的毫无意义。
“所以啊,该醒醒了。”陆尧一竹竿戳在付优优的胸口,看到付优优面色铁青后,她满意地笑了笑。
“这个局该怎么破?”
“很简单,”陆尧一指门外,“跳下去,就行了。”
“啊?”
“你还没有发现吗?我们现在还在梦境里啊,不然你怎么还能看到这个死丫头?”
老听陆尧叫她死丫头,付优优就很不高兴了,她选择再次反抗,当然,再一次被轻易地制服。
陆尧满意地看着面有愠色却无法反抗的付优优,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刚刚是在更深一个层次的梦里,也就是所谓的梦中梦,所以其实现在并没有醒过来。而且,我相信,真正的懒惰之城,除了沉睡的懒惰者是不会有其他人存在的,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做梦,懒惰者们就不会醒过来,当然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所以也不会在梦中做出过激的行为从而导致自己苏醒过来。不过,我们现在既然知道自己在做梦,要想醒过来不是很容易吗?”
“只要大脑受到足够的刺激就行了。”
“不错。”
“那我们还等什么啊,赶紧的啊。”说着,付凯博就打算一股脑地往外冲。
唉,头一次看到有人因为跳楼而这么兴奋的。
“哥哥。”他刚迈出一步,付优优就叫住了他,她的眼睛中像是死灰复燃一般闪过一丝光采,她张张嘴,犹豫了一下,才冷冷地说道:“你当真这么绝情,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我们在你的梦境里这么久,就是想困住你,想看你到底会有什么改变,会不会、会不会……感到愧疚,可是,你还是这么无情,我们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付凯博一声苦笑:“我的妹妹啊。”
“你放屁!”付优优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你算什么哥哥,天底下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不管不顾,又有哪个哥哥会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不杀你?死的不就是我了吗?”
付优优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将自己自私无情的一面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阴郁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我对不起你,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愿意再去回想了。”
“你……”
付凯博合上眼睛,叹声道:“你们都只是我潜意识所创造出来的幻影罢了,不是我的妹妹啊。”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付优优就像化作星尘一般,凭空消散了。
陆尧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随后对付凯博笑了笑,付凯博无力地回了她一个苦涩的笑容,对着付优优消失的地方愣愣地看了半晌。
他真的不愧疚吗?是吧,他无情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懒惰之城中的人的梦魇往往是那个懒惰的自己,无法醒悟就无法走出来,可是他的梦魇却是她,这就说明在他的内心深处,最牵挂是她,最难以忘怀的也是她,最对不起的也是她,这算是他愧疚的一个表现吧,姑且算是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想来他是在乎她的,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并且深深地伤害到了她,而这样的伤害是永久的,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或许是因为这样一份愧疚,付凯博才会将自己对付优优的感情转移了一部分到陆尧身上,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给她关心给她爱护,对此,陆尧怎么想的没那么重要,他求的估计只是一份心安罢了,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的忏悔远远不够。
“行了,”陆尧拿起自己的竹竿,对付凯博说道:“走吧,我们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付凯博呆了一下,应了一声,便回身往门外走去。
他的过去或许会随着这个梦的结束而再一次被他深埋于心底,但是藏起来的东西并不意味着消失,在他心里的某一处永远都会留下一道深红的疤痕,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的错,他所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说不定哪一天午夜梦回之时,梦魇会再次出现,这样的折磨或许将伴随他一生。
对于负罪之人来说,这可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之后的路漫长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