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凯博惊魂未定,又被陆尧这诡异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陆、陆……亲、亲人啊!”说着他就要向陆尧扑过来,当然,结果不出意外就是被陆尧一脚踢开。
陆尧拿着竹竿,敲了敲他的头,笑道:“瞧你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胆子怎么那么小?难不成又见鬼了?”
付凯博像是抽泣了一下,揉揉鼻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呵,吓哭了?
陆尧一时间有些无语,他们一起遇到过不少艰难险阻,应该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这么多的磨炼居然都没将付凯博这身软骨头磨硬了,遇到事儿还是会动不动就哭鼻子,虽然现在好很多了,但是陆尧还是不能接受一个男生这么软弱,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还说什么保护她,的确,他每次是会挡在她的前面,不过到最后偷偷收拾残局的一般都是她自己。
仔细想想,他会是这种性格也没什么意外的,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见识过世界的残酷,一直都生活在妹妹的呵护下,哪里经受得起什么摧残,说实话,他能瘦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苛求多少,只是,唉……
看着付凯博偷偷摸摸抹眼泪,生怕让她看到的样子,陆尧心中还是很不爽。
忍不了啊。
她现在有点想念刚刚的那栋高楼了,好想把这小子从楼顶上扔下去,好想……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产生了。
这是梦境啊,既然是梦的话,要想醒过来不是很简单嘛,把做梦的这个人弄醒不就成了。
至于怎样弄醒,一般而言可以有两个选择,外力和内力,外力就是将睡觉的人在现实中叫醒,方法很多,只要能给做梦的这个人造成巨大的冲击力就行了,而内力就是在梦中给做梦的人的大脑以巨大的刺激,但是这个方法一般而言是不可行的,毕竟现实中没有人能走到别人的梦里把他叫醒的,但巧的是他们现在正在梦中,只要找到做梦人不就行了,而且,做梦的这个人不就在这儿嘛。
付凯博好不容易擦干了脸,突然就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猛地一哆嗦,回头就对上了陆尧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惊得他连连后退道:“你你你,想干嘛?”
“嘿嘿,你想不想跟我玩个游戏啊。”
“不想。”付凯博立马回绝道,不过陆尧哪里会轻易地放过他。
“不想啊~”她拖着长长的尾音,笑眯眯地看着付凯博,“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吗?”说着,她便作势要扑过去,却被付凯博灵巧地躲开了。
付凯博身子一转,以一种极其灵敏的姿势站了起来,并且与陆尧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表现出了强烈抗拒。
陆尧一脸坏笑,眼看着又要扑过去,一旁一直傻傻愣愣的付优优突然开了口:“哥哥,你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付凯博双腿又是一软,不过这一次他勉强站住了,他满目惊恐地看着付优优,可是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又像是发现弄错了什么一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付优优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双眼也没有半点神采,陆尧猜测她应该还没有彻底变成那个第二时期的她,所以才会是这个样子。
“你瘦了。”付优优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极其疲惫的微笑,看得付凯博心头一颤。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自己妹妹的头,可是又像是在忌惮什么,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缩了回来,然后他狠狠心别过头,对陆尧说道:“走吧。”
陆尧还想看看他们能干出什么,结果付凯博直接招呼她走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立马回绝道:“不要,你妹妹在这儿呢,走什么。”
付凯博握着拳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声音颤抖着说道:“她不是我的妹妹。”
“也是哦,你妹妹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付凯博闻言,回头狠狠地瞧了陆尧一眼,不过看到陆尧那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只得默默地叹了口气。瞒不了的,什么都瞒不了她的,只要让她发现了一点点端倪,整件事情就根本瞒不了她。
他犹豫了一下,继而开口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等着你开诚布公呢。”陆尧蹲在付优优身边,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跟付凯博说话时也没有看他。
听到她的话,付凯博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其实就算向陆尧全盘托出也没有问题,陆尧肯定不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去,他就是害怕……陆尧以后会怎样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小人?会不会不再信任他?……不会的,付凯博心里自嘲式地干笑了一声,陆尧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她一般都不会把自己以外的人太当回事儿,就算是他们俩认识了这么久,他也总觉得,陆尧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她的内心似乎一直是封闭着的,从不会向任何人轻易敞开,她和她表面上看起来的差距太大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像陆尧这种人,会不会有人真正地走进她的心里。
见付凯博不回话,陆尧也不介意,她伸出手,偷偷地戳了一下付优优的脸,付优优现在呆呆愣愣的,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陆尧一连戳了好几下,她还是没有反应。
真像个洋娃娃。
陆尧面上笑嘻嘻的,手上的力道却不知不觉的加重了。
她都这样欺负她的小宝贝了,她还能忍吗?
虽然她本来是打算先找个地方睡觉,睡醒了再找付凯博,根本不打算管这个付优优的,但是付凯博现在已经出现了,不需要她再去找了,就姑且放弃睡大觉的机会,将这件破事彻底解决了吧。而且,她相信那个跳楼的,表面上高冷不可侵犯,还故意吊她的胃口,但是那丫的绝对没有走远,就凭她在乎的两个人还在这里。
不出她所料,眼看她都已经将这个付优优的脸戳出血来的时候,一颗子弹呼啸而过,堪堪擦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
果然,忍不了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把付凯博吓了一跳,不过他却是立马窜到陆尧这儿,将她挡在身后,但陆尧却一把将他推开,继而笑道:“冲我来的,你别碍事。”
“可是……”他话音还未落,又是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迷雾之中,人影晃动,黑洞洞的枪口冒着森冷的白烟,她冷冷开口:“我警告过你的。”
“是吗?”陆尧挑眉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干嘛要听你的警告?”
“嘭!”又是一枪,而且是直冲着陆尧的脑门飞来。
付凯博的反应慢了一拍,他的速度也绝对比不上子弹,不过就算他拼尽全力挡到陆尧身前,却还是被她飞快地推开。
结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穿过陆尧的头,他甚至还听到陆尧笑嘻嘻地说了声:“多谢。”
付凯博的脑子一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种感觉简直太诡异了,他没有因为陆尧被枪击中而感到伤心害怕后悔,也没有因为失去同伴而恐慌,他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只是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在看到迷雾之中缓缓走出的人后,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死了?
冷漠的付优优拿着枪指着付凯博,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一开一合,吐出了两个无比清晰而冷漠的字:“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付凯博觉得她在叫他的时候,是在笑的。
他又开始害怕了,终究是逃不过去了吗?
不过,这个付优优叫了他这么一声后就把他无视掉了,她放下枪,径直走到那个有些呆滞的付优优身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被陆尧戳得发红的脸,眉头一皱,便又回过头来,想再给陆尧来一枪,泄泄愤,可是,地上哪里还有陆尧的影子。
付凯博似乎也发现陆尧不见了,他更觉得心里一阵发麻,他真的死了?不,或许比死亡更加恐怖——他陷入死局了。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完全不同的脸,付凯博是如鲠在喉,太熟悉了,又太陌生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他亲手为她盖上棺木盖的时候,是他,杀了她……
“哥哥,你在想什么?”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付凯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付优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苦笑,“在想我吗?”
付凯博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一样,他似乎看到猩红的鲜血从眼前这个人脖子上的血窟窿里流下来,将她全身都浸红了,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身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他的双目通红,杀人的恐惧感再一次将他吞噬,就像他以前度过的日日夜夜一样,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错了,他错了吗?
他的精神开始崩溃,而整个梦境似乎也随着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开始动摇。
雾越来越浓,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付凯博眼眶通红,他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迷雾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不堪的内心。
真的是他错了吗?
“哥哥。”这个时候,有一双手臂从他的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醒醒。”
优优!
他愣愣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不对,不对啊。
眼前突然犹如走马灯一样,不断回闪着他的过去,那个肥胖的他,那个懒惰的他,还有,他的妹妹,微笑的她,无助的她,害怕的她,冷漠的她,还有那个阴郁的她。
画面定格在付优优在做饭的场景,她面无表情地往土豆泥上抹芥末,然后又面带一丝诡异的笑容,将食物送到他的床边,而那时的他已经饿得面黄肌瘦,手上脚上都被扣上了铁链,将他束缚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无疑是他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每天都受着非人的折磨,就像是她饲养的一头牲口一样,没有办法反抗。
“哥哥。”画面中的付优优轻声叫道,付凯博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胃里感到一阵恶心,顿时就半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又是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为什么要逼他呢?
他曾经一度深陷在杀死妹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但是又每每清楚地意识到,他杀她没有错,因为那时的她已经不正常了,她已经不是她了。
人心啊,就是这么恶心。
他知道妹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跟他有莫大的关系,如果他平时多给她一些关心,在她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如果他在发现她有些不对静的时候就及时地挽救,她也不至于会变成那样,没有人性。可是,他没有做出任何补救,直到她囚禁他,他当时脑子里还只是一味地想着他没有错,是她的问题,他没有错,而当他被逼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她。
说到底,他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哥哥。”身后有人在轻唤他。
白茫茫的一片中,付优优那娇小的身影却显得格外明显,她一如既往地笑着,温暖可人。
“哥哥,别睡了,醒醒吧。”
“优优。”付凯博的心中五味杂陈,她还是他的妹妹啊,他最亲爱的小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啊,他怎么可以杀了她,怎么可以……
冰冷的枪口对上了他的后脑门,他听到一声闷闷的枪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但是付优优的笑容却异常清晰。
他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