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本是满面凄惶哀怨,但见到这萍水相逢之人目中暗示的神色,再想想他刚才的说辞,张口结舌之际脑筋飞转,顷刻间便已恍然醒悟:“啊、啊……大人,小的、小的实在委屈啊……小的们本意是要将他救活,但怎奈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断了气息……一时嘴馋,犯下了军令禁忌,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呐。”
那军官面上怒容消褪,目光凛然之际凝视从旁辩解者,想要从他的神色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但这军士神色坦然,面对他凛然的目光毫无惧色,并不似说谎模样……“你为何会孤身在此?姓甚名谁,报上番号!”“大人,请闪过一步说话。”洪新宇神色不变,唇角并挂上了一丝颇具意味的笑容。“什么意思?”“大人,请这边来。”
那军官狐疑着靠近前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耳语之际,洪新宇怀中又摸出一只褐色山参递到了那军官手中:“卑职无功,但求那几位兄弟无过,大人高抬贵手吧。”那军官掂了掂手中山参,看个头分量,怕是百年有余之物了……“你若说的都是事实的话,与此相比,这几个人所犯下的错误倒也并不算什么……”“句句属实。”“如此,你随我一同前去查看吧!”
“这功劳本是大人的,卑职一同前去,不太合适吧……”那军官闻言恍然,继而面带笑意的拍了拍洪新宇的肩膀道:“你小子,不错哦……”“大人过奖。”“以后、跟我混吧。”“谢大人抬举,卑职现下回营交付任务,就先不耽误大人立功了。”那军官赞许的点了点头,继而又瞧了瞧那满面凄然跪地乞饶的几个军士,鼻中哼了一声道:“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那几人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叩头连连,口中连称下次不敢……走在回营的路上,那面貌凶恶的为首军士与洪新宇勾肩搭背,亲热攀谈:“兄弟,你真够意思,这回要不是你,我们几个就惨了……今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有用得着我乌鳢的地方,刀山火海,绝不皱一皱眉头……”洪新宇微笑点头,口中不以为意道:“举手之劳而已……”
“兄弟,你怎么称呼啊?”“额森。”“额森……好名字!哎,话说,你和那吹鼻子竖眼睛的家伙家伙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他就愿意放过我们了?”“没什么的。”“说嘛。”“我告诉他说啊,在矿洞出口处那里,发现了一处山隙,如果有苦力从那里出来,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了。”
“……我擦,这么大的功劳,你就为了我们,就这么告诉他了?”“没什么的,都是兄弟嘛。”乌鳢此时感激涕零,望着‘额森’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深情厚义……“怎么这么看着我,受不了。”“我看见你还给他一个东西?”“没什么的,那不过是一颗百年老山参而已。”
乌鳢情难自抑,搂着‘额森’的手臂猛一用力,信誓旦旦道:“你是我乌鳢最好的兄弟!”“那用不着这样吧,你那粗胳膊,搂死我了。”额森一边挣扎反抗着,一边满脸厌弃的责怪道。“啊哈哈哈……”乌鳢毫不介意额森的回应和态度,随同的几个人也在哄笑中显的非常开心……
顺着大道前行,沿路尽是曲折岔道,若不是乌鳢轻车熟路,但凭‘额森’自己想要找到营地,恐怕还真是一件颇费心力的事情……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峭壁之下。大路一分为二,一边狭窄悠长,一边空旷辽远……顺着左侧羊肠路径一路下行,到达深处,不觉已是尽头——关山耸立,其内一处峡谷,放眼处,一座座毡包由近及远鳞次栉比,充斥视野。
守卫军士验明了众人腰牌,本应放行,但额森旁观之下,却见乌鳢与此人悄声交谈不已……未几,从怀中摸出些树藤根须一类的奇怪东西交于那人之后,方才带领众人朝内走去。“你给他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对于额森的发问,乌鳢嬉笑回应:“我那些破玩意儿自然不能和你那支百年野参相比,但能够交差就行了——不然的话,没有任务指派,下次想要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额森心领神会的微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众人相继告别,各回寝处安歇不提——乌鳢盛情难却,额森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便一起回到了乌鳢所在的住处……其实这军营中的住处经久以来已出现许多空缺,但因没有后续人员的补充,是以每个军士住在哪里,其所在编制也便自然而然的因住处而产生归属——这无形中早已成了不成文的潜在规则。
时间在无谓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寡淡的生活,实在平静的没有尽头……“额森,出去走走?”乌鳢在床铺上转过头来,双眼中满是蓄积已久的凶煞戾气。“去做什么?”额森倒是很享受这种平淡乏味的颓废生活。“随便转一转吧,总比无聊透顶的躺在这里要好——要不,咱们去狩猎吧。”想想人肉的滋味,乌鳢眼眸中的光芒愈加闪亮。
“狩猎?”额森刚有疑惑,乌鳢便是嗵的一拳敲来:“拿上你的武器,走吧!”“哎,好吧。”额森极不情愿的扭动了几下身体,瑟瑟落下许多灰尘……出了帐篷,军营尽头处,遥远处隐隐现出一点青光。额森饶有兴趣的指了指那个方向道:“咱们去那里看看怎么样?”乌鳢眼眸中的凶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你不要命了,那里能是咱们去的地方……”
“啊哈哈……”额森闻言大笑了起来:“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去哪儿,随你说吧。”乌鳢抹了抹额头撇了撇嘴,一幅不屑一顾的模样缩着脖子转身带路走了……出了军营,两人在峡谷中穿行,一路上行,一路攀谈。“那守卫的嗜好还真是特别,十只眼睛……”“那些驴子轻易又杀不得,在这里,要眼睛也没什么大用,偷着弄几只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烤一烤的话,那滋味……”
想起人肉飘香,乌鳢的口角不觉流下馋涎。“干嘛总要从那些苦力身上想些解馋的法子,能够弄到野味的话,不是一样可以改善口味么?”“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个鬼地方,能吃的早就吃绝了,那里还会有什么野味儿改善口味……”一路聊着,路线分明又是上次来时所行经之处。“总是这条路,早都走腻了。”额森抱怨道。
乌鳢侧首道:“我也腻了,但别处又怎能是你我可以随处去的。”“难怪你总说找不到吃的,按照这样路线出行狩猎的话,能够打到野味才怪。”“你这样说固然是不错——但我们是出来狩猎的,乱走的话,一个不好,反而成了猎物就实在糟糕透顶了。”“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回去睡觉算了——畏首畏尾的,那里又有个狩猎的模样来。”“……”
“要么,我们往那边走走看啊……”额森舔抵一口洁白的尖牙利齿。“……本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却原来是个疯子……”“怎么样,敢不敢?”“……”“和你在一起真没劲,一点风险都不敢冒——早前时候你还说要罩我呐,以后啊,我看还是我罩着你算了。”乌鳢目中的凶芒开始闪亮,显然额森的话让他羞怒了。“真不敢去的话还是算了,我看我们还是去挖些草根树皮回去交差吧……”
乌鳢终于不甘受辱爆喝一声道:“走就走,怕什么了?”额森大笑,伸出手去在乌鳢的胸膛上敲了一拳以示亲密道:“这才是我额森的好兄弟嘛,走!”乌鳢抬头露出狠像,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低鸣:“额……走!”二人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一改寻常的路线,并肩协行朝着那峭壁另一端的未知空旷处走去……
说归说,做归做——这思想中历来已久的禁地,让乌鳢情不自主的感到紧张……额森或许不知道这空旷中都隐藏着什么,但乌鳢却是无比清楚这其中都隐藏着何等样的危险——若说那些矿洞中的苦力在他们眼中都是些温顺的家畜,那么一旦失去控制和约束,他们便会在自然的环境中,进化成超出人力之上的异常危险的野兽!
雾霭茫茫,二人从边缘向纵深行进……亦步亦趋,小石块因风化而显得酥脆……呼吸渐重,头皮因紧张而阵阵发麻——既想有所猎获,又怕不期而遇,忐忑、矛盾、刺激……豁然,浓雾中现出一个赤身裸体,遍体白毛的人来!那人闻声望来,目光清亮而犀利,冷冰冰直刺深心——乌鳢心中咯噔一声,瞬即一股强猛的电流从足底直达发梢!
兴奋、恐惧,全身一时木然!那‘人’目射威凛,只是静静观望……额森端了端手中铁枪,一步步朝着彼方走了过去……从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敌意,所以,身躯也渐渐的掉转,精炼的肌肉阵阵律动……一声低吼,那‘人’屈腿一蹬,迅如电闪般的扑了上去!一切开始的突如其然,乌鳢一声惊呼尚未脱口,只见额森脚步向后一挫,身躯矮了一矮,手中长枪却是迎着对方来势一枪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