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五年一度的洛阳群英大会隆重开始。
默剑山庄外高大的擂台上,陆洛夫妇坐在主位,旁边的檀木香椅上坐满了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资深前辈,如史城、方无等人,陆客贤等后辈们按规矩只能在台下观看。
参加群英大会的江湖门派来自四面八方,鱼目混杂、五花八门:既有像师传昙宗的少林高手、崇尚老庄的道教方士一样的宗教人士,又有像水泉寨、彭泽派、少阳派一样的武器帮派,也有像月牙寨一样的暗器世家,还有一些仰慕中原武术的外域人士。
不过卫驿没有来,也就意味着东部的江湖人士很少出现。卫驿自从当上“卫王爷”后,就很少在江湖露面,不过他对江湖的情势还是了如指掌。
此时台下已是观潮如涌、人山人海。
巳时一刻,陆洛起身走到擂台中央。他今天穿得很神气,棕黄色的袍衫闪闪发光,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年龄。
陆洛看着台下成千上万个人头,高声宣扬道:“洛阳群英大会正式开始,希望各位不要像在贺家庄一样聚众闹事。如有不守本会会规者,我定不客气!”
罗革和龙洎也到了,两人挤到人群中。陆雪纹指着他们说:“看!那两个南诏人来了。”史枫发表感想:“北方的势力都根基深厚、顽固死板,不像南方乱七八糟、阳奉阴违的。”陆客贤道:“别说话,已经开始了。”
陆洛在高台上顾盼神飞:“五年来江湖一直太平,几个月前襄阳太守郭坚被杀,算是江湖的一桩大事了。群英大会除了召集天下豪杰比武切磋,还要共同匡扶江湖正义,为武林除害!所以诸位,我们当下首要之事就是查清郭坚被暗杀的真相。”
方无在台上问道:“郭坚一案疑点重重,谁有这么好的功夫可以杀了他?难道真得因为《殷天经》一书吗?”
“郭坚中的是刀伤,说不定凶手是贺伦。”“真有《殷天经》吗?”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一阵马蹄声沸扬而来,原来是贺家庄的人。只见贺伦带着贺家三兄弟大步走上擂台,贺伦捶袖抱拳:“我来迟了。”
陆雪纹看着贺氏兄弟,愤恨交加:“那两个臭男人怎么还敢来!”
只听贺伦又继续说道:“郭坚之死江湖上传言与我有关,我特地前来证明清白。前些日子贺家庄的琥珀刀丢失,劳烦各位了。不过我已寻回宝刀并找到了偷刀之人。”贺天轲郑重地把琥珀刀递给贺伦。
卫倾莲纳罕道:“琥珀刀找到了?”
贺天轩和贺天轸命人把偷刀的人押上来,众人一看,原来是个穿着法服的小道士。贺天轩趾高气扬地大叫道:“就是他!与贺家庄的管家串通一气偷了琥珀刀!”
陆洛问道:“他是何人?”贺天轸猛地踹了道士一脚,大喝道:“你自己说!”小道士吓得全身发抖:“我是虚空观的道士,是玄凌真人指使我这么做的!他还说想得到郭坚手中的《殷天经》,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众人听后大惊。
陆客贤喃喃自语:“莫非真有人盗走了《殷天经》?”他和史枫、陆雪纹、卫倾莲和郭迎四人站在一起。
贺伦振振有词地说:“既然真相大白,希望大家不要再怀疑我。”陆洛说:“此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贺庄主请先就坐。”
方无父子听后一惊,方琰心里暗想:贺伦真是精明,居然把矛头指向我们,让我们替他处理后事。
陆雪纹说:“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我打死都不相信琥珀刀是外人偷的。”陆客贤道:“玄凌真人为什么非要偷琥珀刀去杀郭坚?”史枫分析道:“贺伦打得是什么算盘?”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飞来两个打斗之人,身手很是熟悉。众人一抬头,原来是白秋艳和公孙棠。
秩序混乱,陆洛大吼一声:“住手!”公孙棠停了手,说:“一块土地上,静心宫和凤云谷就不能共存!”
郭迎道:“这二人也太无礼了,竟然敢在默剑山庄的擂台上打架。”
史培使出飞镖,忿忿不平地说:“白秋艳,你差点害死我儿,你太过分了!”公孙棠冷冷地回答:“陆客贤坏了我们派规,自然要付出代价。”
陆洛夫妇用内力打散二人,史培大喝道:“你们若在无礼,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擂台两边,默剑山庄的剑术高手握紧利剑,笔直挺立,各个蓄势待发,白秋艳和公孙棠见来势汹汹只好就座。
台下有人问道:“陆盟主,这世上真有《殷天经》吗?”陆洛答道:“各位稍安勿躁,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何苦被捕风捉影的传言所累?”有心之人不平道:“可这书在天宝年间分明出现过!”
白秋艳坐在桃瓣纹檀木凉椅上,冷笑了一声:“江湖上谁不想要《殷天经》,所以某些人才来凤云谷闹事。”公孙棠犀利地反驳:“凤云谷本就多有嫌疑,当年华风燕的丑闻在江湖早已人尽皆知。”白秋艳听后不免大动肝火。
陆客贤五人站得离二人近,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史枫小声说:“这才几个月,凤云谷就恢复了士气,整装待发了?”卫倾莲听了她们的谈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无警告道:“我们敬二位为女流之辈,所以不予计较,但希望二位不要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陆洛在高台中央宣道:“琥珀刀既已找回,那么虚空观是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地方。”众人点头称是。
白秋艳和公孙棠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几番口角后,白秋艳忍不住满腔怒火,破口大骂道:“陆盟主,别怪我不知礼数。公孙棠、贺伦,凤云谷能有今日的耻辱,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公孙棠轻笑道:“白秋艳,凤云谷的几世美名恐怕要毁在你手上了。”这轻蔑的刺耳笑声令人惊悚。
史城起身骤喝道:“够了!你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此次群英大会是要解决郭坚被杀一事,不是来看你们两派争端的!”作为南方首领,史城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白秋艳很是无奈:“好,我们可以冰释前嫌,但是师姐的死我绝对饶不了静心宫!”公孙棠冷笑道:“一个叛徒,有什么好怜惜的?”
贺伦劝道:“因为你们两派,都已经死了多少人了。”“不错,你们不能再伤及无辜了,打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化干戈为玉帛了。”陆洛也想平息这两个帮派的事端,史培嘲讽道:“你们再打,定会成武林公敌。”公孙棠一番讥笑:“凤云鞭法都丢了,何谈和解?”
卫倾莲突然纵身轻跳到擂台上,平稳落地,把旁边的四个人吓了一跳。众人叹道:“好高的轻功!”
卫倾莲朝白秋艳和公孙棠大喊道:“是不是凤云鞭法还在,静心宫和凤云谷便能从此和解,永不斗争?”台下的人们对她胆大妄为的举动感到吃惊。
白秋艳和公孙棠异口同声地许诺:“好,我答应你。”她们想看看一个江湖小辈到底要干什么。
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十分期待卫倾莲的回应。
卫倾莲没有说话,而是向上飞旋,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条长绳皮鞭,碎裙柔绳,似空中舞蝶。卫倾莲挥动手腕,落地后往地上重重地一甩,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她又翻身跳跃,身姿轻盈,如飞燕腾空,熟练地耍起鞭来。
几招几式,如舞如武,既有白绫的轻柔,又有丝针的张力。而且卫倾莲容貌姣好,用起鞭来,婀娜多姿,恰似一朵摇曳莲花。这凤云鞭法被她用得神乎其技,如套如幻,仿佛专为她量身定做。
众人看得精彩。
冷韵儿不服气,飞到擂台上用凤云丝针与她对打。卫倾莲清楚她的路数,便顺针挥鞭,在每招的最后用力,将丝针划碎。
风吹过,洒下一地金黄色的日辉,渲染了一幅浓烈泼墨画。凤云鞭法的威力被卫倾莲发挥得淋漓尽致,众人则看得目瞪口呆。
陆雪纹一脸惊叹:“卫姐姐的鞭法真厉害!”史枫倒不太意外:“卫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她的武功可不在你我之下。”郭迎也叹道:“没想到‘天下第一鞭’这么神秘莫幻!”陆客贤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方琰看得入迷,一直笑着摇晃扇子。
擂台下的人鼓掌称赞:“好!好!好!”罗革说:“是那日救我们的姑娘。”龙洎连连称赞:“好漂亮的功夫!能自行修炼成才,真是难得。”
这时,白秋艳悄悄绕到卫倾莲身后,凝聚内力,想用掌杀了她。只见一人迅速飞上台,身形如幻影,一掌打得白秋艳退后几步。
卫倾莲一转身,又惊又喜:“师父!”原来是莫老子,他以掌抵掌,护了卫倾莲一命。
莫老子恐吓道:“凤云谷主,你这样出尔反尔不好吧?”白秋艳捋好袖襟,若无其事地说:“莫老子,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偷的凤云鞭法?”卫倾莲解释说:“你不要误解,这鞭法是华前辈送给我的。”
莫老子关心道:“好徒弟没事吧?”“我没事。”卫倾莲笑着回答。莫老子又说:“乖徒弟,你说给他们听吧。”
卫倾莲便慢慢讲述:“在我六岁那年,在百药山下意外遇到了重伤的华前辈。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见她伤得重,便喊师父救她,自己也拼命给她疗伤。没过多久师父便赶来了,谁知华前辈口吐鲜血,强撑着把凤云鞭法和凤云鞭给了我,并嘱托我说:‘丫头,这凤云鞭法送给你了,以后每天跟着凤云谷的曲音练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掌握它。’之后,华前辈拒绝医治,带伤离开了。”
莫老子插道:“起初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徒儿练习它,后来一想‘天下第一鞭’不能从此绝迹江湖,而且练习凤云鞭法还可作防身之术。于是我便叮嘱倾儿刻苦练习,凭自己的天分和感觉去练习。”
卫倾莲接着说:“每日卯时,守谷四女便会奏出凤云曲,起初我也无法忍受如此难听的曲音,后来凭意志坚定了下来。我沉下心来,反复琢磨其中的招式路数,发现它和凤云曲的调音相和。十载的勤奋练习,终于让我真正地掌握了凤云鞭法!”
众人惊叹道:“卫姑娘真是天赋异禀啊!”
原来华风燕与卢正穹私奔未遂,她重伤沦落天涯,在静心宫的人找到她之前把凤云鞭法送给了卫倾莲,整个故事就顺畅地连起来了。
冷韵儿冷笑了一声:“凤云鞭法与凤云丝针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要用凤云曲练习。能独自领会要法,你真是聪颖过人。”
莫老子道:“二位掌派,你们的斗争可以结束了吧?”公孙棠和白秋艳见这么多江湖人士都在场,只好遵守诺言:“我们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陆洛给莫老子看座,莫老子觉着屁股凉凉的,甚为享受。斐娄问候道:“莫兄,好长时间不见,你在百药山过得逍遥自在!”“我也就是来凑个热闹。”莫老子露出古怪的笑容,“这么大的场面我岂能不来?”
陆洛迎接贵客:“今日‘天下第一神医’来到群英大会,默剑山庄真是蓬荜生辉。”莫老子看了看公孙棠和白秋艳铁青色的脸,说:“你们这些小辈,想不想知道静心宫和凤云谷的仇怨从何而来?”斐娄附和道:“那是一段甚为风流的传奇······”
天宝年间,江湖中人会经常看到两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大打出手,一个长绫旋飞,一个则手飞丝针,这两人就是静心宫的创始人公孙静心和凤云谷的创始人凌凤云。
两人不知过了多少招,各自站立在一棵树上,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杀气。
凌凤云的冷笑中透着警告:“你为何要跟着殷治?他与你只是萍水相逢!”公孙静心犀利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跟着他?虽然你们都师出少林,但他已经认你做义妹,你就不要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殷治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倾慕的大侠,我也一样。”凌凤云自信地说,“可是他也没有选择你,你我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看他。”公孙静心又冷笑道,“从我认识殷治到现在,你便时不时插一脚。我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但绝不会输给你!”“一言为定!今日输的人再也不纠缠他!”凌凤云瞪得目眦尽裂。
两人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公孙静心全身围绕着五颜六色的绫帛,飘飞的彩色长绫困住凌凤云。霎时,千万条丝针扎破条条绫帛,犹如烟花爆炸。凌凤云冲了出来,抽出软鞭,飞快朝公孙静心攻来。
凌凤云结合了凤云丝针和凤云鞭法两种武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树林的风向不停变化,树叶不停发抖。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个结果。
终归还是凌凤云技高一筹,她说:“你输了,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哼!”公孙静心不肯示弱,“你也别想得偿所愿!”
“身为江湖中人,纵然追求情爱,但我公孙静心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公孙静心接着说,“实话告诉你,我准备创立‘静心宫’,将我的绝世绫功流传后世。今日我虽然败给你,但并不代表我的后辈会输给你的凤云绝技!”“你的功夫都是阴柔的绫功。”凌凤云毫不畏惧,“既然你建立‘静心宫’,那我便开创‘凤云谷’,看看哪家的功夫更厉害!”“好啊!”公孙静心一脸坦然,“我的弟子们必须终生守着贞洁。”凌凤云豪爽回应:“那我的弟子也必须忠贞不渝。”
没想到静心宫和凤云谷的恩怨竟然因一个男子而起,公孙静心和凌凤云也算是两个奇女子,她们自创的独门功夫在江湖上取得了一席之地。
众人听后大有感慨,这样的风情旧事也只有斐娄和莫老子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略知一二。公孙棠和白秋艳也长了见识,更加无言以对。
陆洛拍手大笑:“真是庆幸‘天下第一鞭’能重出江湖!言归正传,既然虚空观有很大的嫌疑,那我们就一同前往虚空观探个究竟。”众人纷纷赞同,决定择日出发。
缦菊纱帘后,这个美丽又神秘的女人放飞白鸽,取下信纸,中年侍女在旁伺候。
女人说:“阿伶,你哥哥这招‘李代桃僵’真妙。”“不敢。”中年侍女答道,“为令主办事是我的职责。”
原来此中年侍女阿伶就是贺伦的妹妹贺伶,她叫那个女人令主,可见女子是一个秘密帮派的统领。
女人的眼神透着一丝精明:“你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想看到任何把柄。”“是。”贺伶的回答既精巧又让人放心,“玄凌只是替我办过事,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如果他不听话,死人永远开不了口。”
女人很放心,又问道:“听说凤云鞭法重出江湖了?”“是。”贺伶答道,“是莫老子的女徒弟练成的。”“莫老子?”女子正思考,一年轻侍女在纱帘外禀道:“阿伶,玄凌道长找你。”女人示意,贺伶拜了一拜后下去。
贺伶蒙上了面纱,玄凌有求于她:“长话短说,我听说郭坚手里有《殷天经》,便买通郭府的家仆来打听秘籍下落。江湖险恶,我心里不踏实,如果以后出了事,能否看在以往的交情帮我一把?”“交情?”贺伶冷漠地说,“你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管好你的嘴巴,不要狗嘴里吐出象牙。”听着她狠毒的语气,玄凌就算借一百个胆也不敢说出与她的雇佣关系。
傍晚,夕阳染红了天边的晚霞,层层红霞如火焰般吞噬天际。
默剑山庄的议事正大厅内,陆洛夫妇、史城夫妇、方无、贺伦、斐娄、莫老子等掌派前辈皆在座饮茶。
陆洛说:“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往虚空观,这次一定要弄个明白。”“量玄凌也逃不到哪里去,整个江湖都是我们的人。”史城说后,斐娄笑道:“看来陆盟主是急于替好兄弟报仇。”陆洛笑回道:“我也想让江湖安稳。”
公孙棠打讽道:“陆盟主真是英明果断,静心宫和凤云谷这么多年的恩怨就这么了结了。”“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两派的溯源。”方无劝道,“打来打去还不是两败俱伤,倒不如休生养息、共同进退。”
贺伦道:“《殷天经》被盗,看来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莫老子开着玩笑:“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大风大浪不都过来了。”“莫兄倒是活得自在!”斐娄遇到年纪相仿的人自然多说几句,“不过说起殷治,莫兄曾与这位江湖奇侠秉烛切磋,难分仲伯。”
斐娄说过便有些后悔,怕给莫老子带来祸事。莫老子倒是无所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不过,凝重的气氛变得迥异。
陆洛打破安静,笑道:“今日多谢各位豪杰来到默剑山庄,大家好好歇息。我们明日破了这桩江湖血案!”
江湖的各路豪杰都安歇在默剑山庄的外院厢房。默剑山庄恢宏威严,容客量极大:外院东西厢房各十间,内院东西厢房各四间。供应物品和下人一应俱全。
到了晚上,月光洒在外院花园的紫薇花上。群星闪烁,默剑山庄的夜晚如此静谧动人。有些侠士睡不着,趁此机会好好欣赏此番良辰美景。
洛阳群英大会后,卫倾莲由于长得漂亮又会鞭术,在江湖上获得一个“美鞭娘”的称号。她与莫老子住在西厢房。
晚膳后,卫倾莲来到他的房间敲门:“师父。”“进来吧。”莫老子传出声音。
卫倾莲一进门,看见莫老子对着一桌佳肴吃得津津有味。莫老子满嘴油光,乐得手舞足蹈:“徒儿,师父偷的可都是雪纹丫头说的好菜!你看看这牡丹燕菜,这胡辣汤、还有这烧鸡······”
卫倾莲无奈地坐下来:“师父,洛阳水席这么多菜您还没吃饱?”莫老子顽皮地笑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吃饱过?”
卫倾莲停顿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您会不会怪我今天用了凤云鞭法?”莫老子听后大笑道:“我徒儿已经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美鞭娘了!练了这么多年的本事,是该拿出来了!”
卫倾莲点点头:“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用凤云鞭法好好保护自己,并把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莫老子很欣慰,又拿起筷子挑菜:“为师要尝尝这个。”
卫倾莲从莫老子的房间出来,想着睡不着,不如在游廊下欣赏月色。
走到拐弯处,恰巧方琰迎面走来,轻摇着白扇甚是风流。方琰见是卫倾莲,分外高兴,笑道:“卫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卫倾莲玩笑道:“因为月色太诱人了。”
方琰笑邀道:“听说默剑山庄很大,我们一起走走。”方琰嘴角上扬,这温暖迷人的笑容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姑娘。卫倾莲爽快答应:“好啊。”
二人在皎白的月光下散步。
卫倾莲说:“第一次见意情公子是在百药山,你像传闻一样是位清雅君子。”方琰笑道:“卫姑娘忘了烟雨林。”卫倾莲反应过来:“原来那天我救的人是你,雾太大我没看清。”
方琰拜谢道:“多谢卫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然我就亡命鬼林了。”“意情公子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卫倾莲道。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我小时候被蛇咬了,有个小姑娘救了我。卫姑娘从小就这么冰雪聪明,长大更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卫倾莲也记不清了,不过意情公子逗女孩子开心的本事可是极高的,她笑道:“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体贴吗?”
“我觉得漂亮的姑娘就像娇美的鲜花,应该悉心照顾。不过对待救命恩人,我就更应该多加呵护。”方琰没有显示出丝毫轻浮和好色,反倒衬出了他的定力和魅力。
方琰满嘴都在夸自己,卫倾莲忍俊不禁。
方琰接着问道:“我听闻卫姑娘在各地开神医馆救人,是个活菩萨。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卫倾莲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好:“我和少盟主、少门主和陆姑娘一同来的洛阳。”
方琰已经猜到了,不过对自己心仪的姑娘,他势在必得。方琰笑道:“今日卫姑娘的凤云鞭法真是令我们这些俗人大开眼界。”卫倾莲谦虚地说:“意情公子过奖了。”
二人聊得欢快,方琰很为卫倾莲着想:“卫姑娘以后也不用怕那些坏人了。我们也算是朋友,如果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来找我。当然,烦心事也可以。”卫倾莲不是陆客贤和史枫,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在她眼中,四海之人皆可为友。
不知不觉便到西厢了。方琰临别赠言:“女孩子的容颜是最珍贵的,戌时是入睡的最佳时刻,卫姑娘明日一定会更水灵。”卫倾莲笑着回道:“祝意情公子有个好梦。”二人依礼作揖。
芙蓉姐妹也在观赏这大好月色。二人正走着,贺天轲突然出现:“惊扰了两位少宫主!”公孙蓉说:“你休要再缠着姐姐,静心少宫主的美貌岂是你能渴求的!”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跟芙姑娘聊会儿天。”公孙蓉看到了方琰,不理他走开。贺天轲终于可以和公孙芙单独相处。
公孙芙不是个决断的人,两人走到凉亭里,她说:“这么晚了,大公子想说什么?”贺天轲流露出关心:“这么晚了还在谋划,姑娘家应该多注意身体。”
“你的关心过多了!”公孙芙不想与他有任何纠葛。贺天轲说:“你我同病相怜,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
公孙芙犹豫了,贺天轲说:“其实第一眼看到芙姑娘,我就被你外刚内柔的性情吸引。很多事情,你我都是卷入其中无法选择,那些龌龊的结果也不是我们想要的。”很少能有人体会公孙芙无奈凉薄的心境。贺天轲接着说:“芙姑娘只是外表冷血无情,其实内心很柔软很善良。”
公孙芙不得不承认他说准了。贺家大公子含蓄内敛,正义有担当,长得也一表人才。如果自己是个普通女子就罢了,可是自己是静心宫的少宫主,必须以身作则,不能动俗念。
公孙芙很冷淡:“你不觉着你的牢骚很无用,显出你多么无能怯懦!”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贺天轲只好独自徘徊。“你去哪了?”公孙蓉满心欢喜。方琰挥出扇子,笑道:“随便走走。”
公孙蓉说:“一切按照令主的计划,不会坏了公子的大事。”“你真是我得力的帮手!”方琰用扇子托起她娇俏的脸蛋,笑道,“太晚了,早点休息。”公孙蓉会心一笑。
夜深了,大街上的灯都灭了,只有赌坊的灯还亮着。略显昏暗的赌坊里,一群赌鬼和酒鬼玩得正起劲。
“大!大!大!”一个穿着破烂袍衫的年轻人焦急地等待骰子落地。庄主一开盖,“赢喽!”,年轻人激动地大叫。
这些沉迷赌博的人整日泡在喧闹的赌坊和酒楼里,无所事事,碌碌无为。这个年轻的男子摸着白闪闪的银子,洋洋得意。这个地方,有自己所有的家当和寄托,是自己活下去的命。
他还想再赌一局,忽然感到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一个颤。周围的气氛变得非常可怕,他直冒冷汗,再诱人的赌局也没有吸引力了。
年轻男子一抬头,楼梯上走下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缓缓地走下台阶,眼里全是凶煞和阴狠。是她,她来了,年轻男人手脚冰凉。他没办法再赌下去,跟着女人走到赌坊外。
女子撂给他一包银子,言辞凶厉:“这些钱够你赌几个月了,明天给我去杀一个人,否则你会永远消失!”年轻男子摸着沉甸甸的银子,不敢违背她的意愿,灰溜溜地离开。
看着年轻男子仓皇失措的样子,戴面纱的女人昂起头,露出满意和得意的笑容。
第二日一早,一大批人从默剑山庄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这回郭迎也上路了,陆雪纹夹在卫倾莲和郭迎的中间,高兴地活蹦乱跳,一直问东问西。
陆雪纹转转眼珠子:“卫姐姐,你昨天的鞭法真是惊人!”郭迎也称赞道:“没想到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神秘变幻的鞭法!”
陆雪纹满脸新奇:“卫姐姐,我能看看你的凤云鞭吗?”“可以。”卫倾莲边说边取下系在腰间的鞭子。
鞭头的木柄处用朱砂笔镌刻着“凤云鞭”三个字,陆雪纹摸了摸鞭身:“摸着好舒软!”卫倾莲笑道:“这凤云鞭是用上等的草料、皮毛混合做成,又轻又软,便于携带。”“这鞭子正好绕在腰间三圈,怪不得我们都没看出来。”博学多才的郭迎不免感叹。
白秋艳师徒一前一后走着,冷韵儿的表情冷蔑:“凤云谷的宝物岂能和俗物一样!”
史枫和陆客贤走在一起,笑道:“客贤,你看纹儿高兴的。”
一路上,方琰的目光一直离不开卫倾莲。公孙蓉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舒服。
众人健步如飞,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到了虚空观。
江湖最大的道教门派是少阳派,虚空观是当时很有名的道观,以绝世无双的武功“空凌掌”而闻名天下。
虚空观建在六盘山的一系支脉上。六盘山位于唐朝疆域的西北部,靠近西域,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也是道教的起源圣地。
连绵的山脉上都是矮树苍松、旱土干石,远远的便能看见道观内飘起的缕缕青烟。
众人踏上了长长的石阶,进入虚空观内。院内种着几棵树,有一口水井,几个小道士正在扫地。
这时,一名年长道人迎面走来,陆洛有礼地说:“这位道人,我们想见空凌和玄凌真人。”道人答道:“原来是陆盟主,住持等了你们很久了,请稍候片刻。”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冠服的白发鬓鬓的道士从正堂屋内走出来,他手拿禅拂,面色凝重:“各位久等了,请进观一坐。”
陆洛带领众人进入堂屋内,堂内的墙壁上画满了黑白五行八卦图,正中央放着一座很大的乾坤炼丹金炉,散出一股刺鼻的硝灰味。
道家圣观,妙火烟重。
陆洛开门见山:“空凌住持,不知玄凌真人身在何处?”“贫道已经让道人去喊了。”空凌真人知道他们来者不善,无奈地摇头。
贺天轩可耐不住性子,大吼道:“玄凌你快给我出来!琥珀刀是不是你盗走的?”
这时,一名道士从后门进来,说道:“想不到我玄凌能有如此大的颜面可以让陆盟主带着这么多江湖豪杰来拜访。”
陆洛保持着北方盟主的庄重:“玄凌真人,你与琥珀刀丢失以及郭坚被杀一案有关,我们特地来弄清楚。”
贺伦命人把家贼带进来。此人见了玄凌,立刻哭爹喊妈:“玄凌真人,救我啊!”
方氏父子十分淡定,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玄凌很纳闷:“这人是谁?”贺天轩冷笑道:“还在装蒜!”
贺天轸把刀架在此人的脖子上,刀锋直逼咽喉。这人吓得魂飞破散,忙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是玄凌胁迫我的。”
玄凌冷笑道:“就凭贺家庄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怎么断定是我偷的刀杀的人?”陆洛派人去搜查他的房间。
贺天轩又命人把虚空观的小道士带上来,小道士跪在地上连连乞求:“住持、监院,救救我!”玄凌有些吃惊:“怎么是你?”贺天轸倒是好心:“你们若如实招来,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我说!我说!”二人说,“半年前,玄凌真人找到我们,说要我们帮他做一件事情,能保我们一生富贵。于是我们里应外合,偷走了贺家庄的琥珀刀,并按约定送到襄阳城的金福柜坊。之后,他便用琥珀刀杀了郭坚,想以此嫁祸贺伦。后来,他把琥珀刀送回金福柜坊,并要挟我们不要说出去,否则就杀我们灭口。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各位大侠饶命啊!”
玄凌一口否认,大怒道:“刀不是我偷的,郭坚也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小道士一语反击:“你明明说想要《殷天经》的!”
众人听了供词后,对玄凌愈加怀疑。
玄凌越加恼怒,他看了贺伦一眼,已经明白这个“有心人”的栽赃嫁祸。他凶狠地瞪着贺伦大骂道:“贺伦!你的事不要赖在我身上!”贺伦反驳道:“证据确凿,分明是你诬陷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听得十分投入。
陆客贤心生疑问:“你说这贺伦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史枫纳罕道:“难道真得是玄凌杀了郭坚?但他为什么非要用琥珀刀下手呢?”“会不会是玄凌与贺伦有私仇?或者是贺伦故意导了一出好戏?”卫倾莲说后,陆雪纹道:“金福柜坊的掌柜我最熟,反正我相信姓贺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疑点重重,双方僵持不下,众人也听得一头雾水。
郭迎报仇心切,大怒道:“陆伯伯,如果他是凶手,我现在就杀了他替爹报仇!”她说罢怒发冲冠地拔剑刺去,玄凌只好抵御,但郭迎哪里是他的对手。
史城见玄凌出手攻击,判断说:“由此看来真得是你杀了郭坚。”
这时,搜查房间的人回来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物,只有一封写给郭太守的信。”
陆洛接过信封,郭迎也停了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即将拆开的信封上。
忽然,外面飞进来一人。此人武功很高,很轻松地穿梭在人群中,他翻身时聚气于掌,直击卫倾莲的心脉。卫倾莲始料未及,来不及还手,瞬间重伤倒地,口吐鲜血。
只听那人大笑道:“师父,这么长时间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踩着一些人的肩膀踱步飞逃而去。
莫老子惊呼道:“我的好徒儿!”“卫姑娘!”好几人同时惊叹。
卫倾莲昏迷了过去,陆客贤急忙把她抱进偏屋内,空凌真人命知客给莫老子准备医物。
屋内,陆雪纹在一旁照料。莫老子掀开浸透血迹的衣领,只见卫倾莲的肌肤上有一手掌印,他皱了皱眉头:“是空凌掌。”
陆雪纹让杂人出去等候。方琰在门口徘徊,心中万分焦灼,引得公孙蓉越来越不满。陆客贤也十分担心。
诸多前辈们还在正堂坐着,空凌真人长叹一口气:“刚刚的刺客是我虚空观的叛徒司徒空,是贫道无能啊!教出了这样一个叛徒。”
余下的人接着谈正事。陆洛打开信封,上面写着玄凌向郭坚索要《殷天经》。
人证物证齐全,众人更加认定玄凌就是真凶,场面顿时沸腾,都要杀了他以示惩戒,并不停地向他索要《殷天经》。
面对众人的逼问,玄凌真人仍矢口否认。
史城道:“此事虽然听着顺理成章,但仍有许多疑点:玄凌可以随便用刀杀死郭坚,何必大费周章地盗取琥珀刀闹得江湖人尽皆知?”
贺伦辩驳道:“难道我会蠢到用自家刀法杀人惹人怀疑吗?”方无说:“我觉得贺庄主说的在理,玄凌一定是想独自修炼《殷天经》。”几人争吵不休,斐娄道:“这件事还是得由陆盟主做主。
陆洛心思缜密,做事深谋远虑,想到疑点颇多,他问道:“玄凌,如此看来的确是你杀了郭坚,那你可曾见过《殷天经》?”
玄凌知道自己孤立无援,苦笑道:“我没见过《殷天经》,没偷琥珀刀,更没杀郭坚!要杀襄阳太守,我还没那个本事!”方无继续煽风点火:“玄凌,不用狡辩了,快快束手就擒!”
空凌道人盘腿坐在炕案上,叹道:“师弟虽然贪财迷色、唯利是图,但以他的功夫怎么可能进入防御森严的太守府杀了郭坚?”贺伦强硬地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谁都会不择手段,更何况是为了武林至宝《殷天经》!”空凌真人哑口无言。
莫老子从偏屋出来,说:“我要带徒儿回百药山疗伤,就不掺和你们这些大事了!”陆洛道:“理所当然,还是令徒的伤重要。”
知客已在门口备好马车,陆客贤背着卫倾莲,卫倾莲很安详地趴在他的背上。方琰和陆雪纹把她送上马车,陆客贤心急如焚,大有一同前往之意。
陆洛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在高高的石阶上叫住他说:“贤儿!你郭叔叔的事还未了结,你留下来!”陆客贤只得做罢,陆雪纹转身说:“爹,让我跟莫老前辈去吧,反正我留下来也无关紧要。”陆洛应允,陆雪纹便上了马车。
莫老子朝马身抽了几下,“嗷!”马仰天长啸了几声,疾驰而去。
陆氏父子回到哄闹的正堂。方无道:“陆盟主,玄凌一向作恶多端,如今证据确凿,不如将他就地正法!”
卢正穸质问道:“那《殷天经》呢?”玄凌冷笑道:“我根本就没见过这本书!”史城说:“虚空观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没有找到这本书。”
陆洛骤然大喝:“你杀害郭贤弟。杀人偿命,我们今天就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好!”众人举起武器,“杀了他!伸张武林正义!”各种铁器震动,伴着一阵激奋的呼声。
纵然陆洛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但为了堵住江湖的悠悠众口,他也不得不诛杀玄凌。
郭迎十分激动,剑指玄凌,指责道:“你为什么要杀爹?我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玄凌知道今日难逃一死,铁铮铮地说:“我再说一遍,玄凌不是我杀的!”
郭迎含泪愤懑道:“你不要再狡辩了!一定是你为了向爹索要秘籍而杀了他!”“郭姑娘说得对!”众人振臂高呼,“杀了他!杀了他!”
玄凌无惧地嘲讽道:“既然你们如此愚钝,我也无话可说!”玄凌预料到会有人大做文章,本想着早早逃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任何人在死亡面前都会求生,玄凌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郭迎挥剑追去:“拿命来!”
方无贺伦等人见状阻拦玄凌。玄凌被困住,只好使出虚空观的独门武功“空凌掌”。由内力发出的空凌掌如重影般扩大,向几人打去。郭迎急忙闪躲,贺伦挥刀抵御,方无运用内力,使出无情掌,两相抵消。
玄凌拼命挣脱,仍逃不过被围杀的命运,几招过后,他体力殆尽。
方无铁石心肠,聚气丹田,双掌打向玄凌。玄凌被打出去好远,五脏六腑皆碎,肝肠寸断,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玄凌趴在血泊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众人并不满足。少阳派的掌派钟离权追问道:“《殷天经》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玄凌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伸冤。
郭迎泪涔涔地说道:“爹生前从未提起过《殷天经》,他只是收藏了一些奇门怪书。”
陆洛严令道:“《殷天经》在江湖奇侠消失后早已绝迹,一切只是江湖的传闻罢了,希望大家不要以此为意。”
方无道:“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他替郭坚报仇。”郭迎请命道:“陆伯伯,这个仇,我来替爹报!”她对尊敬的陆伯伯的判断深信不疑,如此也算是为父亲报仇雪恨。
郭迎握紧了剑柄,满腔愤恨紧锁在眉间。她狠下心来,“哗”的一下,一剑割烂玄凌的脖颈,鲜血四处飞溅。
空凌真人坐在案上闭目道:“师弟,愿你死后升天成仙。”玄凌断了气,贺伦的计策成功了。
看着玄凌血淋淋的尸体,吕不歌甚为不屑:“像这样的恶人,应该拿去喂狗!”“应该把玄凌的尸首挂在默剑山庄外,以示惩戒。”贺伦给陆洛出了个好主意。
陆洛命人收尸,拜谢道:“空凌住持,今日打扰了,我们就此告辞。”陆洛带众人离开虚空观,空凌真人虽然为师弟的凄惨下场悲伤,但还是得以礼送客。
郭迎牵动往事,泣不成声,史培从旁安慰。
史枫悄悄问陆客贤:“卫姑娘没事吧?”陆客贤答道:“还好有莫老前辈,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的谈话还是被听到了,史城略有疑问:“司徒空为什么要杀卫倾莲?二人无冤无仇。”陆洛说:“司徒空早就被逐出虚空观,也许他与莫老子结怨。”
陆客贤担心卫倾莲的安危,请命道:“爹、娘,我想去百药山看望卫姑娘,毕竟她救过我的命。”
默剑山庄欠百药山份人情,陆洛应允:“早去早回。”史培只想还个礼节,并不想和莫老子师徒有纠葛,说:“顺便把纹儿也带回来。”
郭迎只想让如意郎君尽快归来:“客贤哥哥,你小心点,我们在默剑山庄等你。”“好。”,陆客贤点头答应后骑马飞奔离去,“驾!”“驾!”
大约至晚上,众人才回到默剑山庄。找到了杀害郭坚的凶手,没有白走虚空观一趟,五年一次的洛阳群英大会也该落幕了。
陆洛遣送江湖侠客:“多谢诸位百忙之中参加群英大会,默剑山庄继续盛宴款待,还请各位豪杰自行决定去留。”陆洛深知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隐隐不安,史城一家则决定歇息一段时日再走。
繁星点点,方琰很挂念卫倾莲的伤势,他在无人的地方找到方无,问道:“爹,司徒空的空凌掌不会要了卫倾莲的命吧?”方无答道:“有莫老子在,她死不了。”方琰还是很担忧:“爹,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意情山庄吧?”方无道:“也好,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次日一早,方氏父子便拜别陆洛赶回意情山庄。公孙蓉对方琰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察觉到自己在方琰心中的分量越来越轻,心里又愤怒又妒忌。
贺家人也在回贺家庄的路上。贺天轲说:“爹,等风头过去要不要解决那个小道士?”贺伦笑道:“轲儿,你不必费心,你觉得方琰会让他们抖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吗?”贺天轲已经习惯了父亲狠辣的处事风格:“爹这招真是妙!”贺伦大笑起来。
陆客贤到达百药山,他不敢打扰莫老子的医治,只守在屋外。
木屋里,莫老子一边熬药一边咒骂:“果然道士没一个是好东西,现在都敢动我莫老子的徒弟了!”
卫倾莲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幔帘和柜架,她发觉自己已经回到百药山。躺了好几天,卫倾莲扶着床沿想坐起来,心脉上的掌伤刺痛着她的神经,使不上一点劲。陆雪纹正好进来,见她醒了不觉大喜:“卫姐姐,你醒啦!”她上前扶起卫倾莲:“慢点!”
陆雪纹可是担心得睡不着觉,卫倾莲靠在絮枕上,捂着伤口,咳嗽了几声。莫老子走来,滑稽地拍手道:“乖徒儿,你醒了,为师终于可以大睡一觉了!纹丫头,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了。”
陆客贤持剑在门外徘徊了好几日。莫老子刚从正堂出来,他便冲上前问道:“莫老前辈,卫姑娘的伤怎么样?”莫老子摇摇头道:“中了那司徒空的空凌掌,命悬一线,幸亏有我这个师父。”陆客贤听着手心出汗,莫老子说完喃喃自语地回屋。
陆雪纹从药房端走热气腾腾的药碗,回到卫倾莲的房间。她坐在床边,小心地端着药汤。陆雪纹一边拿勺子搅和药汤一边嘀咕:“这个司徒空下这么重的手?等我见了他一定一剑刺死他!”卫倾莲虚弱地笑道:“他是虚空观的第一空凌掌高手,你能打得过他吗?”陆雪纹更来气,一顿痛骂:“他算什么高手?下三滥的功夫都用到歪门邪道上去了!”
这时,在门口犹豫了好久的陆客贤进了木屋,却傻站在房外,脸上透着关心和担忧的神色:“卫姑娘,你好些了吗?”陆雪纹向他招手,笑着示意道:“哥,你快进来喂卫姐姐喝药。”
陆客贤进来,尴尬地接过药碗,陆雪纹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卫倾莲用微弱的声音颤道:“我自己来吧。”陆客贤端着碗:“你有伤在身,还是我来喂你吧。”陆客贤用木勺搅了搅汤水,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再递到她的嘴边。卫倾莲有些害羞,慢慢喝下去。
陆客贤一勺一勺地吹凉喂她,卫倾莲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虽苦犹甜。二人感到一股甜蜜,陆雪纹在房外偷笑。
方琰已回到意情山庄,他急匆匆地冲进屋内,大声说:“娘,您为什么要让司徒空去杀卫倾莲?她跟我们的计划毫无关系!”
缦帘开着,众人正在商讨事情。女人转过身,说:“你这是在责问我吗?琰儿,你怎么能对娘如此无礼?”
方琰立马认识到自己的言行莽撞,连忙作揖认错:“对不起娘,是我太冲动了。”
“她是莫老子的徒弟。”女人淡静地说,“不过杀不杀她也无关紧要。”
方琰委婉地乞求道:“娘,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所以儿子乞求您不要再派人追杀她了。”
“琰儿,很少见你对女子如此专情。”女人的眼里泛出了一丝疼爱之心,“好,娘答应你。但是红颜祸水,如果你有丝毫动摇,你知道后果。”
“她救过琰儿的命。”方琰的眼神夹杂着痛恨和坚定,“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
方无道:“如今贺伦把凶案转稼给玄凌,自己置身事外。现在《殷天经》已到手,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女人轻笑了一声,狠厉地说:“不着急,先让他们喘口气,后面的人越来越难对付。”
贺伦利用贺家庄的管家,虚空观的小道士和郭府的下人合演了一出好戏,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方无父子必然有所行动。凡是落入方无和方琰手里的人,绝对见不到明日的阳光,喝不到孟婆的姜汤。
方琰回到东厢屋内,公孙蓉从印花绸帘后走出来:“只不过受了空凌掌你就这么在意她?”
方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想你了。”公孙蓉坐在方琰的腿上,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摸他的脸庞,“公子,蓉儿漂亮吗?”方琰一笑风流:“当然漂亮。”
公孙蓉又问道:“那公子觉得是我漂亮还是卫倾莲漂亮?”“都漂亮。”方琰从不对她说谎,“她身上有种魔力在吸引我,那股特殊的贞洁气质,你最好别打坏主意。”
公孙蓉猛地站起来,怒火朝天:“意情公子,你知道,我公孙蓉喜欢的男人心里必须只有我一个人!”她的话语透着歹毒和威胁。方琰不为所动,抽空去百药山。
方无走后,贺伶走到主人跟前,说:“公子也是一时新鲜,愉悦很快就会过去。”
“一介女流小辈无须挂齿。”女人笑了笑,“阿伶,你办事一向利落干净,我没有看错你。”
“为令主办事是我的光荣。”贺伶说,“这回算卫倾莲命大,既然令主答应了公子,我就不再下杀手了。”
“你跟方无是我的左膀右臂。”女人转过脸来,“看来江湖势力被你调动得来回自如。”
贺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任何一个君主都会提防臣子的篡位之心。当然,君主也不会完全信任心腹大臣。她回道:“阿伶都是按照令主的意思办事,绝无二心。如果出了任何差错,我愿意以死谢罪。”
“你不必多虑,我只是随口一说。”女人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静静地看着清风吹动着碎花纱帘。
十几天后,卫倾莲已经好了许多,气色也恢复了。陆雪纹准备给她换药,卫倾莲脱掉襦裙,里面穿着一袭薄翼蝉纱的青色深衣裙,显得俏皮动人。
陆雪纹仔细地往伤口上涂药,卫倾莲正套着衣袖,陆雪纹眼尖,惊问道:“卫姐姐,你的左臂上有一块很漂亮的花纹呢!”
黄纱下一块独特的彩色莲花纹样格外突出。卫倾莲笑道:“那是莲花状的胎记,从我一出生就有。”陆雪纹笑着说:“你的胎记真是好看!”
更好衣后,二人出来透气。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卫倾莲感到神清气爽。陆客贤刚好在门外,也开起了玩笑:“这回该卫姑娘练习五禽戏了。”二人相视一笑,感情逐渐升温。
紫藤花架下,三人欢声笑语。
方琰在一棵大树后看到了这温情的一幕。公孙蓉从他身后走来:“怎么不去拜访一下莫老子?”方琰答道:“只要她无事就好。”
公孙蓉冷笑道:“她喜欢的人是陆客贤,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而且,你们是不可能的。”“跟他比起来,我更有信心。”方琰很是自信。“是吗?”公孙蓉的冷笑中夹杂一丝苦笑。
又过了十几日,卫倾莲已经痊愈,陆氏兄妹也必须离开。
离别之日,陆雪纹依依不舍,想让卫倾莲同行。
卫倾莲也很不舍,握着她的手说:“纹儿,我需要在百药山养伤,况且我还有自己的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陆客贤作揖拜别:“莫老前辈、卫姑娘,告辞,珍重。”卫倾莲回拜道:“你们也保重。”
看着陆氏兄妹远去的背影,莫老子夸赞道:“真不愧是我莫老子的好徒弟,儿女私情前也不忘师父的嘱托。”卫倾莲笑道:“好徒弟还不是好师父教出来的,我还要好好孝敬您呢!”
莫老子一听可乐了,说:“陆客贤那小子,我该指点的都指点了。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品性,以后一定比陆洛还了不起。”“如果陆盟主听到您这么说,一定八抬大轿来谢您。”卫倾莲说,“他还没有完全接受我,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待陆氏兄妹回到默剑山庄后,史城一家要动身回衡阳。送别之日,史枫与陆雪纹没有互相挖讽,倒多了不舍之情。
牌坊门处,长辈们寒暄客气后,史枫依礼拜别:“姑姑、姑父,保重。”他又对陆雪纹说:“纹儿,好好照顾自己。”陆雪纹硬气地说:“史枫,保重。”
陆客贤与史枫紧紧握拳:“保重。”史枫晃了晃胳膊,握紧了拳头:“保重。”兄弟之情不用言传便可意会。史城一家坐马车离去。
群英大会后,宾客散尽,只有郭迎一位贵客。虽然郭家多次寄来书信要接她去京城,但郭迎心有所属,一直留在默剑山庄。
正堂内,陆夫人说:“我很喜欢迎儿,庄里人少,再多留几日。”郭迎答道:“我求之不得,只盼陆伯伯、陆伯母不要嫌弃迎儿。”“哥又要忙事情,迎姐姐,你正好陪我打发打发时间。”陆雪纹挽着郭迎的胳膊盛情相留,郭迎便在默剑山庄定居下来。
玄凌死后,江湖恢复了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