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了见了堇妃,又呆了一会儿子,倒让雪嬿猛地想起一个人选。方家的大爷生的白净,才学礼仪都不错,入了堇妃的眼,只说要考量考量。这方家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年纪还小,方八九岁,另一个方家的大小姐年纪倒是正好,面容清秀,五官端正,说话行事都很合规矩,只是时常不爱凑热闹,也不找着同人拉话,父亲官职也不很高,旁人也不很在意她。
这方家小姐我倒是见过几回的,只是不很亲密,倒究上不上得台面还未可知,还得细细打听、观察一番才好。只是深宫闭塞又要去哪里打听消息,哪里的消息又可信呢。雪嬿心下思量起来。
猛然她想起一个人来,他可不是宫外的人,年纪也相仿,打听起事情来可不比她容易?想至此处她又为难起来,蹙了眉头,绞了帕子。
话说长春宫传出消息,雪懿病了。雪嬿自己是不乐意去探望,可同是姐妹,礼数是少不了的。尤其这两日程尚只教导她一人,实在让她拘谨得很,这样一来雪懿横插一脚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于是雪嬿遣了锦画去长春宫,顺道带了些补品。上回雪嬿意外受伤宫里这东西倒是不少,随便挑几样送去便好了。
练武场。
“见过雪嬿公主。”程尚脸色如常,上前行礼。
“老师不必多礼。”雪嬿回了一礼。
二人缄默。
良久,雪嬿不语,这程尚也是一言不发,可把雪嬿气出个好歹。
“老师来京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生活上可还习惯?”雪嬿到一边坐了,接了茶。
“劳公主挂心了,倒没有什么不适。”程尚也在一旁坐下,锦兰奉上茶来,接了,答道。
“那便好。”雪嬿喝口茶,放下杯盏。
二人便这么坐着,看着日头渐渐高了。锦竹、锦兰站着伺候额上已有了薄汗。
“老师在京师可有相熟的人?京中公子小姐不少,可还合得来?”雪嬿合了杯盏,摆摆手吩咐撤下。
锦竹、锦兰撤了茶点,雪嬿正正身子。
“我长在关西边陲,不曾在京中待久,日前倒是见过几个,但不甚熟悉。”
雪嬿听了抿嘴笑道:“那老师可有兴致挨个见见?”
程尚低头理理衣襟,抿着笑意,还把不准她今日是怎么个用意。其实这京中稍有些脸面的公子少爷他都见了。别说他当日一鸣惊人文武都拿了头名,单说得了东宫宴待便足以打动那些少爷前来结交了。只是雪嬿处于深宫消息不通不知道罢了。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程尚抬头望过来,带着笑意。
雪嬿移开眼,他这话倒让她不好接了。手指来回绞一边的衣边,没有答话。恍惚想起自己如何能这样失仪,忙止了手叠放至身前。
“本宫想请老师打听个人。”话说出口慌忙掩了嘴,皱了眉头暗恼,自己怎么还真就这样说出口了,实在是丢人!枉费了宫中多年的公主教养!
“哦?是谁?”程尚微不可见地侧了身子过来。
“少府监方定真的大女儿方淳。”既然话已出口也只能顺水推舟便罢了。
“公主真是抬举我了,方家的少爷我兴许还能打听打听,却不曾料想是大小姐!”程尚苦笑摇头。
雪嬿垂首不语,,她也知此事不妥,却是最稳当的法子了。她在宫里消息不通,贸然遣人去打听只怕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程尚初来乍到,打听个人即便让人发觉也没什么要紧,旁人一时也想不到太子身上。
“是臣失言了,既然公主交代,臣自当尽力。”
“多谢了。”
“公主不必客气。”
“时辰还早,不如学几招剑法?”程尚起身看了看天色。
“剑法?可是本宫……”雪嬿犹豫了片刻。
“无碍。”程尚说完径直往太阳下走去。
“好。”她欢喜利落地跟上。
“这剑法叫墨子剑法。墨子,想来公主不会陌生。”程尚接了剑,背在身后。
“‘兼相爱,交相利’。先秦墨家,百家之一,倡‘兼爱,非攻’。”
“不错,正是墨家剑法,攻守兼备。今日咱们便权当玩玩。霍彧,接着。”
程尚将手中剑扔给霍彧。看着雪嬿一脸不解,笑言:“让他给你演示一遍。”
雪嬿睁大了眼睛,身子不由地前倾些,手捏了拳放在身前。
看着雪嬿的模样程尚眉眼弯弯,这样才像个女孩子,而不是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过她终究矜持,没有鼓起掌来呼喊着:“好呀好呀!”
霍彧偷偷翻个白眼,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凭什么就让他表演,供人观赏,他又不是花瓶!堂堂西宁王世子要做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嗤笑。
他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开始舞剑。为求脸面他只得告诉自己如今他不是西宁王世子,而是程尚的仆从而已。
看着霍彧舞剑,步步精彩!看得雪嬿目不转睛。只见霍彧手腕灵活,舞起剑来行云流水。
众人的目光便追随着他的身形,不时拍手叫好。雪嬿也是微张了嘴,探着头,一副紧张的模样。
“可看明白了?”霍彧耍毕程尚回过头问雪嬿。
“接着!”霍彧毫不客气地又把剑扔了回来。
雪嬿见此莞尔,朝程尚点点头。
“公主握好了。”程尚指导雪嬿把剑握好,手把手教她。他立在她身后,一手托着她的手臂,一手同她一起握在剑把之上。
雪嬿心怦怦跳,红了耳根子,不知不觉之间僵硬了身子。当日他和雪懿便是如此,只是,她不知会是这样的感觉。她长大后头一次与一个男人贴得这样近。他离自己这样近他的男子气概便萦绕在她周身了,让她忍不住后贴了贴,安全,温暖,心动。
程尚也是头一次同女孩儿离得这样近,他自幼丧母,也无姊妹,都是同男孩儿打闹。在军营中也尽是男子,他何曾和一个妙龄女子肌肤相贴?何况这是他喜欢的女子,更与旁人不同。他当日与雪懿不过是在她身后托了托手而已,恰好是这样的姿势,离得也远。
“先这样。”他吸口气,嘴里的字颤抖着出来。好在雪嬿脑子里一片浆糊,只知道天热热的,自己更热乎罢了。
霍彧在一旁微蹙着眉,眯着眼,双手抱在胸前,在日头底下看着。锦画锦竹不时拿帕子掩了嘴,相视而笑。
在她们眼中,这便是真正的郎才女貌了,好不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