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雪嬿十五岁。
国都街上。
“快走,快啊,快快快快!”拥挤的大街一片混乱,人群四散。
“哎哎,大伯,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拉住人群中往回跑的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你,你,你别拉我!”那人急着要走,可惜这人不依,拽着不肯放手,笑道:“你告诉我前面怎么回事我就放开你。”那男人看看这小厮旁边的少爷,仿似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想浪费时间便说道:“前,前面,公主的马疯了……”还不待男人说完那少爷一把拉了小厮朝人群涌出的地方去。“哎,哎!”那男人看着他们匆匆离去,招招手,无果。心下想:算了,我管这闲事干嘛。摇摇头,走了。
前面街道中央有架失控的马车一路飞奔,周边一个人影没有,倒不是人们不想看热闹只是这马疯了谁也不想摊上这事儿。也有不怕死的远远看着,跟着跑,数量还不少。
“吁,吁!”不停地有侍卫飞步冲上去,有武功好的直接拉了缰绳想勒住那疯马不是被踢开就是被甩出去。也有厉害的翻身越到马车上想砍断马车的套绳,可马车颠簸地厉害无处下手,即便看准了下手这原本一刀的事却是怎么也不成,砍到绳上力道就卸去了七分。只能切开一个小口,只是这马车原本就是奔车朽索,这一刀断不开马车上的人便是愈加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疯马,只是在场的都非大内高手,只是寻常侍卫,疯马速度奇快能追上已实属不易根本无处下手,除非等到马力竭而死。于是有个侍卫无论如何颠簸也抱住马车不撒手,伸手向马车内试图将里面的人拉出,可那有那么容易,还未拉上手那马车就朝路边柱子小摊一通乱撞将人震飞出去。
“公主,公主!”远远地后面有两个宫女打扮的少女半身是血拖着裙子死追不舍,发髻散乱一脸血污,正是锦画锦竹。二人喊得撕心裂肺,目露绝望之色,跌倒,爬起,越离越远。
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半路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街上飞踏借力一下窜到马车上,飞速探进马车一边伸出手一边查看马车内人的位置。
瞥了一眼马车内死死抱住马车搏命的雪嬿,淡淡一句:“把手给我。”她来不及应“好”手已到身前,她刚松开一只胳膊人就更加不稳起来,往一侧撞去,而这时她一把就被拉出马车和一个人滚落到地上。倒没受多大的伤。还来不及起身,身下的人就一把推开她,她骨碌碌滚了一圈就看到一把银刀划过,刺穿了疯马的脖子,那马嘶鸣一声倒地没立刻咽气。
她自己爬起来,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另一只胳膊,那小手臂上的血渗过重重衣物染出大片,白衣红血。这时她的救命恩人已走到跟前,伸出手,雪嬿在他阴影下抬头一看,也伸出一只手。他拉她起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雪嬿行礼。
“无妨。”他一挥袖。他的小厮姗姗来迟,此时才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他身后。而雪嬿的侍卫也都从地上爬起来或是小跑过来,也有些受伤重的互相搀扶着到他们跟前齐齐跪下。“谢公子出手相救!”为首的侍卫道,其余人也拱手合拳向他行礼。他点点头,这时侍卫们才转过来,像雪嬿行礼请罪。
“本宫无碍,你们尽力了。”她蹙着眉看着来的路上躺着的侍卫垂下眼睑。侍卫头头如释重负,刚放松下来却又是一惊,嘴角苦涩。
雪嬿抬头,望着面前也是一袭白色锦衣的男子。
“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处?今日舍身相救,雪嬿感激不尽,日后希望尽绵薄之力略报一二。”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也尚有一丝丝呆滞惊吓,神色却是很镇定。
“免贵姓程名尚字云漓。”
“程公子,请受我一拜。”雪嬿又行一礼。此时两个丫头也已经赶上来,锦竹扶着锦画,锦画神情虚弱半靠在锦竹怀里。两人也是感激,只是身体虚弱只能福福身,扯出笑容点点头以示谢意。
程尚也点点头算是回应吧。目光一扫又回到雪嬿身上,看得出来这小姑娘伤得不轻,至少对于她是。只见雪嬿慢慢往倒地马车走去,蹲下身,那马还有一丝气息,只是已经毫无力气了,马眼睁着,不甘心似的。
雪嬿蹙眉闭目手抚上它的眼替它闭上眼。又到套绳处摸了摸,细细看了看,起身。
“公主,怎么样?”两个丫头略带急切。而雪嬿依旧蹙着眉摇摇头,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人低头不再说话。这时京兆尹带兵前来拨开重新聚拢围观的百姓,小步疾行至雪嬿身前痛心疾首地请罪。雪嬿置之不见。对着程尚道:“公子大义,所谓大恩不言谢,只是我这里也没什么好送公子的,只有玉带一副,只当是雪嬿聊表对公子以身涉险的愧疚,感激,还望公子不嫌弃。”雪嬿解下腰间玉带,玉带倒并未损坏,只是她解得脸色苍白,渗出汗珠。将玉带奉上,双手颤抖,勉强对他展颜一笑,眼里颇有些不拿我就不收手的意思。程尚看看她的伤,对上她的眼颇有几分无奈地笑笑,接过。她松口气般,道:“公子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留待日后了,望能再见。”雪嬿神色虚弱,声音虽好听却是缥缈,略微笑笑便转过身朝京兆尹带来的轿子走去,步伐不是太稳。
“有缘自会再见,公主保重。”她步伐一顿,眼前一黑,倚在轿帘前,再往里一步,轿帘落下,她实在没有力气昏死过去。倒不是锦画锦竹不想搀扶,只是实在腾不出手,侍卫长脑筋粗,待他感应到不对时雪嬿已经到了轿子前,毕竟轿子停得近。至于京兆尹一直跪着,低着头小心着,自然看不到,即便知道也不敢贸然上前。
目送轿子离去,受伤的侍卫与侍卫的尸首也被官府带走,只是雪嬿走过的路上似乎有几个红脚印。
“哎呀,少爷您运气可真不错,刚到京城一出门就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啧啧,还送了这么贵重的定情信物呢,福气可真好呦!”
程尚看看手中的玉带,绝非凡品,且不论做工如何看这玉质便知是珍品,何况上头的雕刻非大师不能及,这玉带恐怕皇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件来。他看着玉带若有所思,片刻。“走,回去。”
“额,好吧。”那小厮望了轿子离开的方向一眼,此时人群逐渐散去,而血迹也会被清洗,很快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