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见,京城一别已近十年,妹妹过得可好?”
眼前的女人身着紫色纱衣,雪白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在纱衣下若隐若现,若不是半夏是女儿身,恐怕也要为她动了心。见半夏不答,女子继续说道。“半夏,你长大了呢,不再是那个总喜欢在三皇子怀中哭着的胆小鬼了。”
她笑靥如花,言行举止脱俗又不失妩媚。
“以前,我总是依赖着三皇子,是他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站在我身旁,是他在别人不愿和我玩的时候陪我捉迷藏,是他在大家都误会我的时候选择相信我,所以我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我以为他会保护我一辈子,但是你却从我身边夺走了他,”俞半夏温和地笑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在那之后我学会了属于自己的坚强,可以说我的成长拜你所赐,应该好好感谢你呢。”
女子咯咯笑着,声如银铃:“三皇子贪慕美艳,妹妹你应该庆幸。”
“没错,三皇子在别人眼中的确是一个负心汉,我的心也很痛,但是在心痛背后,我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俞半夏看着女子的脸,只见她面无表情,不置可否,于是她继续说道,“我和三皇子青梅竹马,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品行端庄,为人正直,对于其父纵欲的生活极为不齿,又怎会贪恋美色呢?”
“呵呵呵,妹妹,你有所不知,男人是会变的呀……”女子正欲说下去,却被俞半夏挥手打断。
“我不是你的妹妹,若要以年纪来论,我甚至应该尊你一声奶奶。”俞半夏冷冷地说。
女子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俞半夏并不急于回答,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约莫铜钱大小的精致木敛,向女子问道:“蚕蛾霜这件东西,不知道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是否还能记得住?”
女子不答,却见她脸上仿佛打翻了染缸一般,青一阵紫一阵。俞半夏见状,一种胜利的快感油然而生,但这显然远远不够。
“我一直很奇怪,蚕蛾霜这种东西源自云岭以南的占婆、安南一带,我堂堂太医府又怎会有此奇淫巧药?后来联想到三皇子反常的举动我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做的手脚。”
“那又怎么样?”女子秀美的脸庞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狰狞,继而便是深深的不屑,仿佛刚才的花容失色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
“蚕蛾性淫,刚破茧即可交尾繁衍。蚕蛾霜便是以初破茧的雄蛾精膏研磨制成。自古以来蚕蛾霜都被用作春宫巧药使用,然而,没有人知道如果用未交尾的雌蛾体内之卵制作会怎样。因为雌蛾卵有剧毒,一般的人根本就无法触碰。但是你们可不一样,作为用毒之人,你们可不会害怕。于是你发现了雌蚕蛾霜的特性,即所谓的采阳补阴,这就是你容颜不老的原因,我说的对吗?”俞半夏淡淡说道,但她那双修长的眼睛却并未离开过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呵呵呵呵,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缜密的思绪,我应该替三皇子感到高兴。”女子略带歉意地躬了躬身。
“笑话,你如何能代替得了他?”俞半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十余年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看见三皇子,那个年轻而又睿智的男人,服用了蚕蛾霜之后,在女子身下近乎疯狂。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三皇子,他那绽放出炙热而充满欲望的目光,让半夏感到彻头彻尾的恐惧。
她沿着太医府里的长廊疯了似地狂奔,跑到了后花园,躲在假山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泪水划过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脚下。
三皇子,那个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如今……她看得出三皇子的眼神虽然痴狂,更多的却是愤怒,是抵抗,但是她没办法,一直都是三皇子保护着她,她太弱小了,她救不了三皇子。
“十年前,我早就知道你就在门外,我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我知道,胆小的你又怎么会把眼前的一幕告诉别人呢?”女子带着嘲笑的口气说道。
俞半夏依旧面带浅笑,但是那笑容却带着一丝无奈:“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折手段,甚至是牺牲别人的性命吗?”
“半夏,你还年轻,等你上了年纪你就会明白,生命再重要却也比不上女人的容颜。”女子妩媚地笑着,俞半夏却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淡淡地酸楚。
俞半夏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必女子也是个有过往的人,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也许她会有兴趣听听女子的往事,只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
她长叹一口气,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他?”
“你猜。”女子诡密地一笑,手上却早已攥紧两枚蓝色药丸,碾碎,挥撒,一气呵成。
“不好。”俞半夏心中暗道。她没料到女子会突然出手,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正好撞在院落里的石凳上,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女子这一连串动作让俞半夏显得有些应接不暇,但她手上却也没有含糊。这蓝色药丸虽是和火蝎子齐名的弱水蜮,然而药理却与火蝎子完全相反。
火蝎子是至阳至刚的烈毒,如下猛药,势必药毒相冲,虽解得了毒,却也损及心脉。所以解火蝎子之毒只能用疏导之法,以内金辅之衔草则可将蝎毒拔出。
然而这弱水蜮却是至阴至柔之毒。苗疆有水,名为弱水,弱水浮力很小,连羽毛都无法浮起,但是水中却生活着一种叫做蜮的生物。蜮体态与大鲵相似,但它口中舌头生得似弓弩一般,常喜欢含沙射人,被射中的人就会周身生疮,全身溃烂而死。这弱水蜮便是蜮口中所含的弱水之砂提炼而成。
至阴之毒如用猛药来化解,它毒性便会减弱,但药效一过毒性又会反噬。弱水蜮毒性属阴,若用阴柔的解药来化解,就会把人变为至阴之体,恐怕毒性还没化解,人体就因为承受不住阴寒而魂归寰宇了。
无论阴阳之药都难以解除弱水蜮的毒,确实颇为棘手。
俞半夏不急不慢,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几枚棕色药丸服下,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到蓝色粉末的部位已经浮现出几块紫色瘢痕。
“不愧是五佬之一,咳咳……”俞半夏猛烈地咳着,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瑟瑟发抖。她连忙从药囊中取出一瓶药膏,涂抹在紫斑处。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原本透明的药膏渐渐变得乌黑,这黑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变成液体渗出药膏,滴落在地面上。
俞半夏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但她周围地面上的植物,接触到滴落的液体,瞬间变得枯萎。
俞半夏支撑着她柔弱的身躯,慢慢地站了起来。
“先用寒蝉辅以冬泉配合弱水蜮将自身变为至阴之体,再用五石和干栆配以雄鸡之肝制成至阳药膏,从而将至阴之毒一并拔出。竟然能想出这个方法破我的弱水蜮,不愧是名医之女,为了我苗疆大计,留你不得。”说罢,女子脚踩轻功,欺身而来。
“苗疆大计?”
“反正你已经活不到这天了,也免了我白费口舌。”眼见着女子已经扑到了俞半夏面前,谁知道却扑了一个空。
“原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死心。”俞半夏的话语略带伤感,她心中的信仰渐渐崩溃:爹爹,一味地救人真的是对的吗?
“臭丫头,竟然能躲得过去!”女子气急败坏,再次欺身而来,手中蜮砂所铸的短匕直取半夏要害。
蜮匕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幽蓝而又诡异的光华,尖锐地刺激着俞半夏每一条神经,凛冽的寒意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渗透进去,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刚才多亏了自己早上挖药时未来得及填埋的深坑,否则刚才女子的攻击就足以让她人头落地,这一次,看来自己真要命丧于此了。
“嘶啦~”俞半夏清楚地听见自己颈部肌肤被匕首撕裂,但与此同时,她也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粉末尽数向女子撒去。
脖子上鲜血汩汩流出,半夏摇摇晃晃地拿出止血散,过速的失血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看见女子的脸上冒着白烟,惊慌得不知所措,而她那细致的肌肤正快速枯萎,妩媚的容颜已不复存在。
“我终于不再胆小了,三皇子……”俞半夏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倒在了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