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以后莫要这样,我会担心。”夏俢染浅笑,那样子像极了冬日里的红梅,暖杀人心。
为什么他总是笑得这么好看?难道不累吗?
“其实你不必总是对我笑。”
夏俢染一愣,随即正了正脸色:“之之不喜欢?”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了讨好我而笑,也不必为了迎合任何人而笑,我希望你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而非千篇一律的习惯。”
夏俢染又是一愣,望向妺之的眸子变得深远幽长,还有一些神秘莫测。
两人就这样对视,谁都没有说话,简白看出异常,再一次与希蓝架着桑乐走出门去,如云三人最近也是听话得很,乖乖地退了出去。
她们听说,思柔被毁了容,然后买去了边疆做军妓。
“之之,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些什么?”夏俢染一瞬不瞬盯着妺之,轻声询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那样。”
“觉得我应该那样。”夏俢染将妺之的话呢喃着重复一遍,垂了眸子。
妺之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难道自己不小心提到了对方的伤心处?可是自己说的好像很隐晦,应该不至于……
还在反复推敲夏俢染反应的妺之忽然感到腰间一紧,然后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柔软细腻的衣料触感在她脸上摩挲,妺之的心跳骤然加快。
“之之,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不过,我对你笑出自真心,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只要见到你,或者心里想到你,我都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一开始我也没有发觉,不过昨天三哥倒是提点了一句。”夏俢染此时心中很暖,怀中的小女子开始关心他了,“而且,不管你是否听谁说了些什么,我真的没事,何况现在,还有了你。”
何况现在,还有了你。
一句“真的没事”就带过了年幼至今受到的所有不公和侮蔑,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你母妃……我的意思是你的生母?”妺之隐隐有些心疼,从他怀里扬起脸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我母妃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心肺衰竭而死。”夏俢染淡淡开口,语气平常,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可有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外公派人查了,我也亲自查探过,但是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情都已经无迹可寻。对了,我外公以前是名皇商,自母妃去世后就退隐闲散在家,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他,可好。”夏俢染所说的外公自然是他生母的父亲。
“嗯,好。”妺之轻轻从他怀中退出站好,“那你现在还在查你母妃的事吗?”
怀中一空,夏俢染有些失落,不过面上没有表现,他牵起妺之的手重新坐回桌边:“嗯,还在查。”
“有没有什么进展?或者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咕噜一声,妺之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到现在也才吃了早饭。
夏俢染眸中隐隐透着笑意,他拿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妺之的碗里,揶揄道:“有,你多吃点饭就算是帮了我大忙。”
妺之略有些尴尬,赌气似的胡乱吃了两口,眼睛余光瞥见夏俢染还在看她,不顾小脸鼓得通红圆满,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是也没吃吗?”
“嗯,我与之之一起吃。”夏俢染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时常逗逗的感觉确实不错,似乎整个人都轻松愉悦不少。
吃罢饭夏俢染照例去书房处理公事,工部侍郎董春辉贪污受贿的事已经昭然若揭,但是父皇依旧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补救,不知道四哥会想出什么法子。不过,他还有一件事需要立即知道。
“希蓝,今日王妃见了谁?”
“主子,王妃今日见了,见了林小姐。”希蓝有些犹疑,林小姐对主子的心思他和简白都知道,而且林小姐确是真心实意,虽然主子对她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但是也不讨厌,他们之前还以为以后的主母会是林小姐,没想到……
“多嘴。”夏俢染皱眉,他并不想之之知道太多,她只需要知道该知道的就好。
希蓝和简白面面相觑,难道林小姐和王妃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我记得暮启国和天龙国朝拜的时间快到了。”
原本以为主子还会再多说两句关于林小姐的事,没想到他直接就说起其他两国朝拜之事,希蓝松了口气,他内心对林小姐有些敬意,毕竟林小姐为主子……
“是,十月中旬,再有一个多月暮启与天龙的使臣就会来朝。”
“可知道两国使臣会是何人?”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这几日也该定下来了。”
“嗯。”夏俢染坐在书桌前,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无意识地敲击木椅扶手,三哥与九弟的大婚在即,四哥正为了董大人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似乎就是自己闲了些。
既然如此,就多花些时间陪之之好了。
夏俢染懒洋洋一笑,近来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不错的改观,虽然她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寻常也只是一起吃吃饭闲聊上两句,不过他心满意足。感情需要慢慢培养,而且对方还是慢热的之之,他有的是时间,不怕她后知后觉。
只是最近夏释心那小鬼往王府跑得勤,连着六哥都跟着来了染王府几次,之之在月出楼教授释心,自己则与六哥切磋棋艺或着赏些画作,父子两个经常一待就到了夜幕时分,偶尔还会饭后才离开,倒是耽搁了不少他与之之单独相处的机会。
希蓝与简白看出来主子在想事情,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夏俢染是在琢磨该怎么样才能让临王爷的小公子降低来染王府的频率,如果他们知道了主子的想法,一定会连下巴都惊的掉下来。
——
云湖畔,轻舟泛上,岸边杨柳正飘零,摘两片半黄不青,无奈秋风不改,绿水不送,是愁也。
苏怀池乘着一片竹筏游于云湖正中,青列的竹子紧密排开,上面有一竹几一竹椅,竹几上茶烟渺渺,香气四溢。见时辰差不过,修长干净的手指提起紫砂壶往杯中倒了些许,后又放回。
茶是好茶,可惜品者无意,苏怀池轻啜一口便放下,眼睛看向衣袖方向,半晌不移。
原来那里绣着一朵与他血红色衣裳极其不搭的黑色昙花。以前对昙花只是单纯喜欢,现如今再见昙花想到的却是一个无比倔强的丫头。
苏怀池轻笑着摇头,自己莫不是,沉寂太久……
岸边忽有黑影闪来,落在竹筏之上,没有引起一丝摇晃和不妥,他栖身跪下。
“主人,最近有些偏远地区的生意被莫名势力冲击,似有挑衅之意。”
“哦~”苏怀池眉目不抬,“谁做的。”
“主人赎罪,那股势力不知从何兴起,属下与一众兄弟探查了十日也没查出,不过他们还有所忌讳,只敢在偏远的地方做些手脚。”黑衣人将头垂得更低,刚在岸边他们兄弟几人抓阄,他是输了才上来禀报,真是倒霉到家了。
果然,苏怀池没有说话了,他不说话导致的结果就是跪着的黑衣人冷汗涔涔,就在他以为自己快小命不保的时候,主人一句话又让他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专挑远镇下手,应该是另有所图,你们只需保证那些地方的平稳就好,其他的暂时不用调查。”
不调查对方的来历?他不会听错了吧?为了保险起见,黑衣人又多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方才听到了那般,无需有再深入调查,只需用些手段让偏远地区的生意回归正道即可。虽然不懂主人的想法,但是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主人,杨逸还有句话让属下带给您。”黑衣人没有忘记杨逸那小子笑得奸诈的模样。
“嗯。”苏怀池妖冶的眸子看向不远处跪成一团的黑衣人,话似乎有些多了,不像那个丫头,安静得很。
黑衣人感受到主人冷冷的目光,脊背略略发凉,杨逸你个臭小子,看我等会儿不收拾你,虽然心中腹诽,该带到的话还是要带到:“他说雪姑娘与染王近来进展不错,染王共拉了雪姑娘小手七次,抱了雪姑娘两次,而且雪姑娘似乎越来越信任染王……”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主人身上的冷冽气息明显愈发浓郁,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砰”苏怀池面前的茶杯被悄然震碎,黑衣人后悔,没想到没被自己的失职害死,反倒被杨逸害死,不是说主人放雪小姐嫁人就是不在乎吗?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滚下去。”
无比清冷的声音从苏怀池口中传出,黑衣人一个战栗,不过求生的本能让他反应过来这是生路,他即刻回了一句“是”便往岸边掠去,直到双脚沾到地面,他才感觉到自己总算活了过来,刚刚分明就是在鬼门关附近走了一遭。
难怪杨逸自己不去禀告雪姑娘的事,原来是早就直到主人会有那般反应,看他怎么收拾他!恢复心神的黑衣人提上剑,气冲冲地就往绿波间飞去。
竹筏上的苏怀池似乎有些怒了,他不过才放任了几天,那丫头居然都赶如此放肆,她不是很有戒心吗?难道她的戒心只是针对自己吗!
或者,是自己低估了夏俢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