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竹筏上的苏怀池似乎有些怒了,他不过才放任了几天,那丫头居然都赶如此放肆,她不是很有戒心吗?难道她的戒心只是针对自己吗!
或者,是自己低估了夏俢染。
苏怀池素来能够自持,只稍稍思索找到了本因。雪妺之虽然戒心重,但是巧合太多就找不到不信任的理由,可问题就在于,雪妺之居然已经对夏俢染有了心思!
这一点让苏怀池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他从来都是骄傲的王者,站在高处虽然时常形影相吊,但也无人再敢招惹。他太过于骄傲,也太自信,可惜他忘了雪妺之也非常人,她要的绝对不是高高在上的尊崇,她只会要自己心上的人。
而夏俢染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在雪妺之心上留下了痕迹,虽然那痕迹现在很淡,要是任其发展,以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苏怀池站起身,衣袖轻挥,脚下的竹筏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驶去,秋风吹拂上他的衣襟和墨黑的秀发,他整个人看起来恰似水上的红衣妖孽。
夏俢染,看来要好好查探一番了。
至于雪妺之那个丫头,我苏怀池就算夺一回又如何!
此时的苏怀池浑身都是傲人的霸气,自从成了三国经济命脉的掌控者,势力遍布天下,就再没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趣,此次不管是因为对雪妺之上了心还是旁的什么,他看上的人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他的!
本来还想等到她自己认清事实后再有所行动,如今看来只能先敲打敲打她了。
想到这里,苏怀池心念一动竟笑了出来,原来他一直都想那么做,只不过太顾及自己的骄傲,也对那丫头太过放纵,所以才克制自己,如今那丫头斗胆对别人动心思,看来他要好好作为一番了!
火红的身影消失于云湖岸,这片云湖四面环山,景致极优美,也是苏怀池的私人地域,处在锦凉城郊不远处,不过此地多有猛兽,若是功力不够,寻常人根本就无法进去,就算不小心闯了进去,也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出来,可谓是天然的防线,再无需暗卫守护。
——
自那日在月出楼两人算是交心后,妺之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夏俢染了,他只每餐饭打发了简白回来,说宫中有事走不开,待事情解决一定立即回来见她。
妺之猜测夏俢染每日早出晚归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亟待解决,而且多半与琴贵妃或轩王有关。轩王成亲在即,也没有传出会延缓婚礼的消息,所以,该是琴贵妃遇到了些麻烦。
她本不是多事之人,但是既然决定试着与夏俢染相处,有些事她也愿意参与一二,说不定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这天午饭,本来以为等来简白,没想到却是夏俢染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一向干净不染纤尘的白衣上粘了些灰尘,脸色也有些苍白憔悴,夏俢染从来不曾以这样狼狈的情况出现在妺之的面前过,此时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妺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道事情解决了?而且他怎么看上去如此疲惫?
“之之,我想你了。”夏俢染苍白的脸上展露了几分真心的笑意,这三天他实在是太累,没想到会忽然发生那样的事,而且还如此棘手,他好不容易解决得差不多了才能回来见之之一面,待会儿吃完饭还得赶回宫中善后。
妺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屏退了客厅的人:“发生了何事?你怎么看上去如此乏累?”
夏俢染面上有些无奈,都是些宫闱之事,而且还关乎母妃(琴贵妃),父皇已经命人决计不可泄露,他要如何跟之之说起呢?
妺之见他有些为难,心中也明白了一二,既然事关琴贵妃,她不知道也该是好的。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先吃饭吧。”妺之盛了碗饭给他,他似乎瘦了些。
“之之,待我将此事完全解决好后再与你细说可好,事情是关乎我母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今日下午也就该有个结论了。”夏俢染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瞒着之之。
妺之夹菜的动作一顿,就算他不告诉自己,自己也断然不会怪他,那毕竟是他们皇家的私事,而她,即使嫁给了染王也从来都是游离在皇家之外的人。
“没有关系,如果此事牵连太多,你没必要……”
“之之,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让你知道,我希望你也能让我接触到你的世界,我们,”夏俢染轻轻放下碗筷,抬手抚了抚之之额前的碎发,“我们夫妻本是一体,该坦诚相待,可好?”
坦诚相待。世人求而难得。妺之想到自己的父兄,还是再等等吧。她不是轻易就会动摇心神的人,想要接纳谁,从来都会等完全确信后再动作,现在夏俢染的确已经赢得了她部分信任,至少,夏俢染从来都没有帮着轩王向她打探佚兮公子的事。
轩王有多想与佚兮公子搭上线妺之不是不知道,夏俢染能为她拒绝轩王的要求,已经是难得了。
“嗯。”妺之轻嗯了声,声音刚落下,夏俢染又笑开了,尽管他此时有些狼狈,但那一笑还是如春风般抚开了满城花朵,看得妺之又呆愣起来。
每次妺之因为他呆愣,夏俢染都会觉得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也未尝不是好事,从前他还因为这幅面孔厌弃过自己,如今却成了吸引之之的一个好法子。想到此,夏俢染近来心头聚集的阴霾陡然消散,整个人也变得轻快许多。
“之之多吃些,等三哥和九弟成了婚,我就有时间陪你了。”
“……”妺之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知道又被对方戏耍,小脸一红,但还是强作镇定,一口一口扒起饭来,口中还嘟囔道,“你不是要进宫吗?吃完了快走吧。”
害羞了?是个好现象。夏修染愉悦的眯了眯眼,看着之之吃完后才与简白坐马车往宫中赶,宫中虽然有希蓝值守,但是说不定还会有人乘机钻了空子。
马车上的夏修染一只手撑着脑袋小憩,他已经连续三天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而且睡得并不安稳,好在事情有了眉目,待会儿差不多就能为母妃洗脱嫌疑,剩下的事就不该他管了。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但又有些刻意,夏修染唇角牵笑,事情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有意思。
——
以前热闹非凡、宫人众多的琴瑟宫,此刻却透着一丝凄凉的萧索,满地黄叶无人清扫,偌大的宫内几乎看不见活物,只有门口几个官兵把守,更添肃杀之意,连路过的宫人经过此地都会快走两步,怕惹上麻烦沾了晦气。
琴瑟宫中自然是有人的,琴贵妃与她的心腹嬷嬷正在内殿,只不过寻常光彩照人的琴贵妃此时面容憔悴,没了妆容的脸上一下子像老了十岁,看起来竟是个五十岁的老妪。
而她身边的老嬷嬷也是同样情形,不似往日的趾高气扬,她一脸愁容,频频哀叹。
“嬷嬷,你说,本宫还要再过多久此般日子?”琴贵妃自小就是千金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生活。
“贵妃娘娘,染王和轩王已经在想办法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您安些心。”话是如此,但嬷嬷心里其实也没底。
“哎。”琴贵妃端起茶盏饮一口凉水,心中不由苦涩,夫妻几十年,纵然没有信任也该有些感情,没想到皇上会因为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就将她囚禁在这宫中,实实在在伤了她的心。
也不知道那个谢玲是怎么死的,她死了不要紧,偏偏还要赖上自己,简直就是晦气!
原来四天前,锦凉好不容易破开云雾见了日光,琴贵妃因为儿子即将迎娶户部尚书之女林依依,也是心情极好,于是就带着人在御花园散步,不想在假山湖畔遇上了自己儿子从思都带回来的富商之女谢玲。
此女子确实如轩儿所说的那般是给标致的美人,瓜子小脸,柳叶弯眉,流苏丹凤眼,殷红小嘴,身材也是腰不盈一握,凹凸有致,十分惹人。不过在后宫这种美人聚集的地方,她也就只算是个美人而已。
本来按道理来讲谢玲是轩王领回来送给皇上的,见了轩王的母妃该是恭恭敬敬软声细语,不过谢玲见了琴贵妃却并不行礼,反倒趾高气昂不瞥一眼地走过了。
琴贵妃原本对谢玲无感,反正皇上身边的人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她早就想开了,可是谢玲居然不分尊卑不识礼法,而且态度恶劣。
琴贵妃心下来气,身边的老嬷嬷看得分明,赶紧叫住了谢玲,并出言呵斥:“你一个刚进宫的丫头,还没得皇上宠幸就敢对琴贵妃不敬,要是以后封了号岂不是要上天?就算你能得皇上宠幸,品阶也肯定高不过贵妃娘娘,再说要不是轩王,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商家之女也能进宫?!”
谢玲倒是停下来了,转头回来说的话却让人火冒三丈:“哎哟,谢玲还以为是哪个宫中的嬷嬷出来闲晃,原来竟是贵妃娘娘,都是谢玲眼拙,还请贵妃娘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