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的光景,司空御便夺了户部的权,东宁雪代掌的礼部也被他以东宁雪疾病缠身为由给要了回去,一时间朝仁宫的人对东宁雪也嫉恶如仇起来,她不用告假,在朝堂上基本也没她什么事了,反倒落了个清闲。
闲赋在家还挖起了池塘,据说是要养睡莲,各种大兴土木,似乎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闲,不过或许也得亏了她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人她正闲得发慌,董三少的百宝斋每年举办一次的金银会居然也给她发了帖子。
世间稀罕物件大都出自百宝斋,董三少是个会做生意的聪明人,尤其会做世家小姐、皇亲贵胄们的生意,金银会是在皇族中小有名声的拍卖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专门售卖各种女子专用的稀罕宝贝,他旗下有一家专供皇族的珠宝斋,头牌师傅鹤二九一年只打一副首饰,有时是簪子,有时是耳环,有时是手镯,可无论是什么,最终都是要拿到这一年一会的金银会上售卖的。
董三少还是寻宝的高手,民间失传的古卷真迹他都能寻到,古琴、玉箫什么的传世佳品也都会在金银会上售卖,但最为特别的是金银会虽然售卖的都是女子的物件,但有一个不明说的规矩,就是金银会的名帖只发女眷,而金银会上所售的一切物件,只售买给男子,并且买家的邀帖,只有四张,分为天、地、玄、黄四字房,因而每年售卖的也仅有四件宝贝。
女子赏宝鉴宝,却不能买宝,男子买宝,却要躲在四字房当中各自竞价,金银会当日不会公开买家样貌,也不会提及买家姓氏,但凡出席了金银会,便说明有人要通过金银会转赠东西,女子收到了金银会的请帖便说明被人相中,是要请去金银会表白的。
正是因为金银会既神秘又有新意的手段,才让这些闺中小姐乃至皇亲国戚们都视为盛会,推崇备至,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东宁雪,所以当她收到金银会的请帖时,差点就丢了,还好宁然禀报及时,原来那块布帛上的紫玉笛就是金银会上即将开售的四宝之一。
但是四字房的买家各是何人却查而不得,东宁雪将帖子收下,想着既然布帛时从南王的披肩中掉下,而紫玉笛又出现在金银会,那么东宁雪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四字房中肯定有一房是南王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寻了数年之久的紫玉笛既然出现了,就必须拿回来。
金银相换,佳人知晓。
相传牛郎织女以鹊桥寄情,董三少则为凤阳城中的闺中佳人建了一个金银会,混迹于皇族圈内的女子,似乎都以金银会的受邀请帖为莫大荣幸,甚至成为了身份的象征,尤其是今年的金银会,据说孝德公主叶倾城也收到了金银会的帖子。
连着叶倾城的帖子,今年金银会一共发出了三十张请帖,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虽说到会的女子不过三十位,可是这买家的邀帖可就四张,正所谓僧多粥少,四件宝贝究竟花落谁家也未可知,只是受到请帖的皇家女眷们全都卯足了劲,董三少的彩衣轩和珠宝行为此可是又赚了一笔。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去争奇斗艳,只是今年多了一个叶倾城,大家心知肚明,再是美丽的衣着,也抵不过一张倾城的容颜。
叶倾城,名副其实,容颜倾城。
金银会在百宝斋的风荷堂举办,总共两层,拍宝台在正中央,一楼是女眷的花间席,百花拥簇,一阵清香,二楼是四字房,封锁严密,门外站着百宝斋的护卫,之所以在风荷堂举办还因为此处的地势凸起,又处于凤阳城的繁华之地,与街道只有一墙之隔,虽无请帖,但一些平头百姓还是可以隔墙而观,有钱的富家子弟又没收到请帖的还可以在对面的酒楼开个二楼的包间观赏这金银会,而这酒楼自然也是董三少的产业。
虽然长丘国人都知道这孝德公主容颜倾城,但当他们在百宝斋外见到真人时,还是情不自禁的为之惊叹,肌肤如雪,吹弹可破,蝶翼般的睫毛在那双仿佛能勾人魂魄的眼睛上恰到好处的展开,不过惊鸿一瞥,却也惊为天人。
叶倾城刚一入风荷堂,才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那些在凤阳城中名声在外的小姐们一个个都看傻了眼,目光中有愤恨的,有懊悔的,有嫉妒的,也有心高气傲的,但这一切的目光全都不谋而合的集中在了叶倾城的身上,或许……还有四字房中已然入主的贵客们。
金银会上无俗礼,所以没有人为她下跪请安,她来此不是以孝德公主的身份,而是叶倾城。
她优雅的落座,坦然的接受着一切的目光,宫娥们为她布茶,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家的风范。
就在所有人以为金银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东宁雪姗姗来迟了,依旧雪白的衣衫,鬓间一朵白梨花蜿蜒入了发髻中,眉骨如霜,傲然如雪,宁凝和宁然跟在她的身后。
若说叶倾城是娇艳的花,那东宁雪一定是冷冽的冰霜,她的美不似叶倾城那般的浓重而盛大,她更像是隔着面纱般点到即止的美,不会有波澜壮阔的一日,却又不可触及。
东宁雪多出现于朝堂之中,男子识得她的较多,可是凤阳城中这些娇滴滴的女眷大多数都不认识她,她们只觉得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女人同叶倾城仿佛是两种极端,一个美得惊心动魄,一个冷得冰封陡峭。
当然,叶倾城是认识她的,因而她一落座,叶倾城便开口问道:“今年的金银会先生也收到请帖了吗?”
一句先生便点明了她的身份,凤阳城中,身为女子却被唤作先生的,唯有第一太傅东宁雪一人。
还未等东宁雪答话,叶倾城继续问道:“难道今日拍出的四件宝贝有先生看中的?四字房中不会有一人是先生的家奴吧?”
寿宴献上的美人,如今的梅贵妃,真的是让叶氏一族恨惨了东宁雪,叶倾城言下之意不言自明,百宝斋的四字房向来只有男子可入,往年从未出席金银会的太傅大人,今年突然出现,定然是看中了什么宝贝,想了办法要到了四字房的邀帖,找了自己的家奴为自己拍下。
众人遵循多年的规矩却被这个第一次出席的女子给打破了,女人真的是感性动物的杰出代表,方才还对叶倾城嫉恨不已,如今一句不重不轻的话,风向就都变了,花间席的女子们同仇敌忾的看着东宁雪,叶倾城似乎也很满意自己不动声色的挑拨。
只可惜……正主此刻悠然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回道:“公主的想法确实与我不谋而合,奈何百宝斋规矩太严,倒是公主今日前来,莫不是四字房中有一位是前来求亲的赤风小侯爷宗政霖吗?”
寿宴之时,宗政霖的求亲被传得人尽皆知,始作俑者自然是这位声名鹊起的赤风国小侯爷,虽说也算是身份尊贵的主,但是他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风流多情的桃花债遍布三国,虽无正妻,可后宫佳丽没个三千也有八百,不过他挑人倒是简单,谁漂亮就选谁,叶倾城被他看上除了能证明美貌过人以外,真的是百害而无一利。
东宁雪这般问她,倒真是接了她的伤疤,叶倾城冷哼一声,“他配吗?”
东宁雪凝神闭目,“门当户对。”
“你……”
后面的声音被掩埋在了一声锣鼓中。
声起,金银会便开始了,百宝斋的余大掌柜躬身对在场的女眷和二楼的四字房作了个揖,女眷矜持有礼,只是颔首回应,细密的掌声都是从墙外传来的。
侍女们奉上四个锦盒,拍宝台上依次摆放,余掌柜道:“今日的宝贝尤为特别,虽为四宝,却同属一宗。”
音落,侍女们将锦盒打开,世间少有的紫玉透着幽幽的暗光,四个锦盒中的紫玉刚好可以拼凑出一支玉笛,玉笛上似乎还刻有图案,拼凑出来应该是两条水中嬉戏的鲤鱼,不俗的雕工,即便是断了四截,似乎也能感受到栩栩如生的鲤鱼在水中的自由畅快。
紫玉本就世间难得,更何况是这般通透的玉笛,再加上在紫玉上作画雕刻,虽已断截,但仍让人屏住呼吸,静静观赏。
唯有东宁雪一人拍案而起,怒喝道:“一笛四价,百宝斋为了一己私利,竟将这绝世仅有的紫玉笛碎了不成——”
一支笛子分成四段来售**独售一笛的买卖赚多了,部分女眷微微皱眉,为了谋利,竟生生碎了这么好的一支笛子,确实让人不齿。
余掌柜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今年的宝贝非百宝斋所有,乃是客人寄卖在此,百宝斋本没这个规矩,但因着这紫玉笛实属罕见,便破例将这碎了的紫玉笛放到了金银会上售卖,还望先生消消气。”
东宁雪坐了回去,思绪飘然,冷声问道:“谁人寄卖?”
余掌柜道:“若是四字房中有贵客在这四个锦盒中拍的其一送予先生,那么百宝斋定如实相告。”
“好——”
金银会的起价以金、银铃铛为码,一个银铃铛为一千两白银,一个金铃铛为一千两黄金,银铃铛摇响一下为二百两白银,总共能摇五响,一个金铃铛摇一响为二百两黄金,同样能摇五响。
有人曾言,金银会的正东家虽从不露面,但他必然会在近于拍宝台的某处房间里,听着外边金银铃铛叮当作响,便能算出自己又赚了多少钱。
第一个锦盒,余掌柜在正中央的悬梁上挂出了一个银铃铛,铃铛未响,便是起价一千两白银了,天、地、玄、黄四字房中,地字房率先摇响了银铃铛,紧接着是黄字房,两房步步紧逼,银铃铛已经上了六个,而天、玄两字房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字房是不是根本没人的时候,地字房出了最后的价格,黄字房再未摇响铃铛。
此时,女眷都以为这第一个锦盒应该是要被地字房的人给拍下时,玄字房直接挂出了一个金铃铛,场内女眷还算矜持的,不过也能听到细细的抽气之声,倒是墙外看戏的人传来阵阵惊呼,之后地字房的人未再出价。
随后,玄字房挂出两个金铃铛,天字房紧随其后,挂出三个金铃铛,玄字房挂出四个,天字房挂出五个,这一下就热闹了,金银会开办至今,全场最多不下五个金铃铛,如今一轮下来就挂上了五个金铃铛,这还是头一回,最终,玄字房未再叫价,第一个锦盒由天字房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