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曾言,太傅献礼,几乎改变了整个后宫格局。
翌日早朝,瑞德玄传旨,赐封红梅夫人为梅妃,罢朝三日。
罢朝之举,自司空君临登基以来第一回。
因而,才下朝堂,东宁雪便被太子请到了朝仁宫,屏退众人后,司空御将一卷圣旨扔到了东宁雪的面前,“我已向父皇请旨,将望君岛赐给你,还有三千御林军交由你管辖。”
东宁雪微微皱了皱眉,将地上的圣旨捡了起来,“下官不过一介文官,领兵之责实不敢当,管辖之权望太子交还,至于望君岛……魏无忧迟迟未动身,想来等的便是这个了。”
说完便要离开,“东宁雪——”司空御喊住她,“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你知不知道手掌兵权代表着什么?”
东宁雪反问道:“三千御林军是太子向皇上要的?”
“是。”
“那它就是一道催命符。”
“东宁雪,本太子在父皇面前说尽了好话才为你讨来了这三千御林军——”
东宁雪一步步走近司空御,沉声道:“太子应该比我更加了解皇上的性情,御林军由皇上亲掌,象征着的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皇权,即便是太子仅仅要了三千,那也是分军而出,太子知道那又代表了什么吗?”
太子被她逼得退了几步,“可是我向父皇请旨时,父皇并未有半分的犹豫,即刻便答应了。”
“那是皇上清楚的知道,我……不敢要也不会要,他是要让我亲自给殿下您上一课,这一课叫皇权不可逆,长丘国君是司空君临。”
司空御跌坐在椅子上,半晌后,起身贴在东宁雪耳边小声问道:“他有废我之心?”
东宁雪摇头,笃定道:“恰恰相反,皇上正是要保你才借我之口教你君王之道,他在朝一日,太子之位只能是你。”
“先生……可我突然看不懂你了。”
“太子殿下指的是梅妃之事吧。”
“你可知父皇不仅封了她梅妃,还让她协理后宫之事,分了母后之权。”
“预料之中。”
“你——”司空御冷声道:“你要弃我另择新主吗?”
“太子又错了,我从未选你,又怎会弃你,正如太子选择了叶氏一族,可是叶家真的能誓死效忠吗?”
“母后是叶家最大的依靠。”
“殿下,叶家最大的依靠在这朝仁宫,你的母妃是蓝贵妃,叶皇后不过是你的养母,少了一层血缘,叶家的忠心自然不可全信,殿下不知叶皇后的身边多了一位医女吗?”
“我当然知道,母后身子不好,舅父从民间寻来了这个专攻调理的医女。”
“是吗?可我听说这医女专攻的可是不育之术。”
“你说什么?”
“我的太子殿下,梅妃分权对你并无坏处,叶皇后是母凭子贵才坐上了这皇后之位,连她在内的整个叶氏都是要靠着你这棵大树才能茁壮成长,你得让她知道这一点,树大好乘凉,不是吗?”
此刻,司空御才恍然惊觉,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是如何将他连同整个叶家的脉络分析透彻的,她早已看透了一切,却不动声色的任其滋长,东宁雪,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东宁雪临走之时,司空御问她,“你会嫁给叶扬真吗?”
“他能娶进门的可能会是一具尸体,却绝对不会是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司空御自语道:“是啊,你连太子妃位都不屑一顾的,更何况是他呢?”
东宁雪回到府上,见到了宫里送出来的三箱金条,她问宁凝,“烟九娘送来的?”
宁凝道:“是,九娘到底是聪明人,知道珠宝玉器不好出手,还是这些金条对姑娘有用些。”
东宁雪纠正她道:“如今她可不再是宛城河畔的烟九娘了,她是能与叶皇后分权而治的梅妃娘娘。”
长丘若谈风月,必是宛城当先,曾有俗语,反弹琵琶烟九娘,既非妖来亦非仙。
寿宴一曲,宛城河畔再无烟九娘。
宁凝和宁然在在书房外守着,书房中,白老、东亭、东云禀报着各自领受的任务,东宁雪埋首于桌案上一方布帛,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说道:“先从梅妃开始。”
白老起身禀报道:“梅妃那边盛宠正浓,只是……我们的人提到了一件事,梅妃半夜失了困意,独自坐于窗下时,司空君临担心她受凉,便脱下了龙袍给她披上……”
“此事怕是已然传遍了整个后宫吧。”
“不止于后宫,御史大夫李墨已呈上了奏本,”
“找死的命……不过这李墨好像是西王司空素的人吧。”
“李墨的确是司空素安插在朝中的棋子。”
“派人把李墨的事告诉北王司空镜,顺便再送他个大礼,就说梅妃甚得君心,是时候提一下妃位了。”
白老想了想,问道:“如此一来后宫不是有两位贵妃了吗?”
“李墨的事一出,司空素就不可能独善其身,这位恃宠而骄的徐贵妃以后便只是徐妃了。”
东宁雪接着问道:“下面该是魏无忧了……”
东亭开始禀报道:“寿宴之后他就去了凤临宫,独自一人未带随从,凤灵宫之内俨然一个南王府,我无法进入,一个时辰以后他才从里面出来。”
东宁雪了然于心,只道:“魏无忧果然是南王安插在云川的棋子,自南王十二岁被贬南地之后,多少年了从未回过凤阳,如今借着寿宴突然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我要你跟着魏无忧到云川,云川太子体弱多病,朝中局势一触即发,一旦有异动,立即通知孙小童,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姑娘。”
“东云,你那边查的如何?”
“同姑娘猜想的一样,南王府上给我治伤的医官正是如今叶皇后身边的那位医女。”
太子势弱,南王归宫,东宁雪抬起头来,“看来西、北二王是回不了封地了。”
白老疑惑道:“司空君临留下西、北二王是为了牵制南王,可势必会让太子陷入危险之地,到底是得不偿失。”
“你错了,白老,司空君临将两王留下的确是为了牵制住南王,可是政局之中的危险不过都是相对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南王……想必有的忙了,而太子……有司空君临的庇佑,太子之位就不会易主。”
白老他们离开后,东宁雪唤来了宁然,将布帛交给她,“你去查一下,上面的东西在何处?”
东宁雪从寿宴回来时,脱下南王的披肩后便多出了这块布帛,布帛上是用紫色绣线绣出的笛子。
同东宁雪预料中的一样,李墨的折子递上去,撕开了朝中局势的一道口子,司空君临震怒,但御史大夫毕竟是谏官,最终也不过是罚了几月的俸禄,可北王司空镜一本结党营私的折子将李墨的后台司空素给牵扯进来,这就不是几个月俸禄的事了,李墨还未来得及给自己辩解就被压上了刑台砍了脑袋,司空素被禁足在自己的行宫,徐贵妃降至为妃,哭闹了几日倒也安静了。
北王为梅妃请了贵妃位,司空君临甚为赞赏,还将叶扬真的兵部交于他管辖,梅贵妃升了妃位却仍旧住在司空君临的龙翔宫中,只因司空君临半刻也不能离了她,可见这盛宠已到极致。
就连这上朝,司空君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最为奇怪的是大臣们呈上的奏章都被送到了凤灵宫,大部分政事的处理都是直接从凤灵宫出来的,这倒让太子的朝仁宫形同摆设。
这皇上不上朝,东宁雪也告了假,还美其名曰与皇上同心同德,太子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派人去太傅府请了东宁雪好几回,每回都是称病不见,终是逼急了太子,亲自到了太傅府。
司空御没见到病怏怏东宁雪,反倒是被东宁雪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诓骗的陪她一起在府里听了一场戏,戏文里说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的故事,可这故事还没唱完,司空御就当场发飙了,掀了听戏的桌子,怒问东宁雪,“你要另择新主吗?”
司空御错就错在太过自负,连秦围都知道在这选边站队的朝局中,东宁雪中立得都快成标杆了,只有司空御自我感觉良好的排除一切忠言,只觉得这东宁雪就是自家人,要不怎么回回都往朝仁宫跑了,那是他还不知道后来的东宁雪跑凤灵宫跟进自家房门似的。
东宁雪并不回答,只道:“如今西、北二王斗得厉害,北王在私下里又同南王暗自较劲,太子还是不参与的好,我给太子的建议只有四字:作壁上观。”
说完便自个儿回房了,据宁凝回报,太子几乎是怒发冲冠而出的太傅府,宁凝还疑惑道:“若是太子真的独善其身,那朝局之中的这些脏水是不是就淋不到太子身上了?”
东宁雪道:“以司空御的性格,你不让做什么,他便偏要去做,更何况我还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他若肯听我的话,又怎会让司空君临百般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