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士气高昂的喊叫,守城的士兵来报,东门已被攻破,孙小童心急如焚,却见司空未安仍旧不愿出兵,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质问道:“若是姑娘回来,公子要送她一个尸横片野、山河破碎的赤风吗?”
司空未安不禁后退了几步,身形有些不稳,他唤来路子萧,下令道:“传我军令,南亭赤羽,助赤风,灭云川,寸土不让。”
南亭赤羽一出,云川的形势便急转直下,原本破了的东门又给堵了回去,十万银衣甲胄犹如猎杀的死士,挥刀之间不带片刻的犹疑,招招皆是狠辣,这就是传说中的南亭赤羽军,以一敌百,万夫莫开,元、宋、宁三军军首皆是披甲上阵,面对这一局势,尤靳的大军是连连败退,形势刻不容缓。
尤靳当机立断,对应城道:“东宁雪可是绑好了?”
应城道:“用落玉城的城主送来的黄金链条绑着的,很是结实。”
“将人送上战场,逼退他的南亭赤羽军。”
就在元、宋、宁三大军首带着南亭赤羽军几乎打到云川的军营时,绑着黄金链条的女子被云川副将应城扔到了三大军首的战马之前,拔剑挥至女子的咽喉,“若南亭赤羽再进一步,在下便以此女的血祭旗了。”
绑着的女子面色苍白,一身红衣似是浸血一般,鲜艳无比,女子赤着足,目光似是空洞,眼中虽是赤红一片,却仍是让战马上的三大军首第一时间将人认了出来,他们几乎耗费了半年带着南亭赤羽寻遍了踪迹,找的便是眼前之人,长丘的皇后,也是自家公子心尖上的人。
三人不敢妄动一步,立即派人去通传,元苏看着被绑住的东宁雪不知她是否清醒过来,唤了一声,“姑娘……”
东宁雪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元苏妖艳无比的笑了起来,眼中的赤红愈发明艳起来,云川的士兵见此纷纷喊道“妖精……果真是妖精……”
更有人拿起了长矛朝着东宁雪扔了过来,元苏跳下马来拔剑将长矛挡了回去,只听远方似有战马奔来,厉声的长音随着战马的临近穿入此间战局之中,“她若死在云川手中,南亭赤羽必将踩着云川士兵的尸骨,踏破云川每一寸土地。”
这是司空未安的声音,尤靳自营帐中走出来到两军对峙的战局之前,司空未安正好在此时驭马而来,落地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东宁雪奔来,云川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司空未安的君风剑便横扫千军般的砍下了前方数十名云川士兵的头颅,应城急了眼,挥剑便朝着司空未安砍去,司空未安将绑着链条的东宁雪护在身后,眼中满是杀意的一剑挥去,竟是不差分毫的断了应城的手臂。
不仅是尤靳惊了,就连三大军首似乎也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疯狂的厮杀,云川的士兵不禁退了数步,就连尤靳也忘了下令将人再抢回来。
只因……尤靳眼尖的看见原本绑着东宁雪的黄金链条似在慢慢的松动,而东宁雪那双赤红的双眼在看到司空未安的一瞬间竟流出了血泪,她的面色如死尸一般的苍白,尤靳已然看出此时的东宁雪对于司空未安而言,无疑是最致命的武器。
果然……元苏似有防备的盯着东宁雪,剑情况不妙,急急地开口刚叫出一句,“小心。”东宁雪身上的链条便松开了,而就在链条松开的瞬间,东宁雪藏于身后的双极剑以猛烈之势朝着司空未安挥了过去,嘴里冷冷的吐出四个字来,“我……要……你……死……”
这一击致命的双极被君风给挡了回去,司空未安满眼怜惜的看着眼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手中的剑只守不攻,元苏、宋临安、宁一风对此不能坐视不管,自家的主子若再这般守下去,怕是性命堪忧,元苏犹豫半晌后下决心道:“若再不出手,怕是公子真要死在姑娘手中,我们……”
宁一风打断他道:“宋清秋的前车之鉴,我们之中谁又能再次承受公子怒火。”
宋临安一语中的的说道:“承受不了公子怒火,难道我们真要替公子收尸不成。”
元苏重重一叹道:“我想姑娘清醒过来也会喜欢我们如此做的吧。”
司空未安身上已被双极刺伤多处,他不但只守不攻,每一招都还顾忌着是否会伤及东宁雪,数十招下来,一人步履轻巧,红衣翩翩,一人白衣染尽鲜红,面上却仍是一副宠溺的模样,似是死了心要将自己的命亲手奉上。
瞬息之间,三大军首突然朝着东宁雪出剑,司空未安吼道:“你们谁敢动她分毫,我要你们挫骨扬灰。”
元苏道:“公子,你醒醒吧,她不是东宁姑娘,真正的东宁姑娘怎会忍心伤你。”
宋临安接着说道:“公子,她红衣赤瞳,面如死尸,分明是被夺去魂魄的妖精,存世一日,不得安宁,留不得啊。”
宁一风挥剑朝着东宁雪砍去,赞同的说道:“妖物未祸人间,不可姑息,此妖不过是幻化了人形,公子莫要……”
他的话还未说完,君风剑便带着浓浓的杀意和变幻无穷的剑势将三人手中的剑齐齐砍断,此时,不但是云川士兵,就连南亭赤羽和赤风士兵都齐声喊着:“杀妖保世间太平。”
司空未安突然朝着东宁雪举剑,三大军首眼中萌生希望,以为自家的公子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要除去这妖物了。
与此同时,东宁雪也朝着司空未安举起了手中的双极剑,两人以剑对心,似要同归于尽一般,就在两人朝着彼此攻去之时……
就在双极君风即将相遇之时……
就在东宁雪眼中赤红盛极一时的最后时刻……
“咣当”一声,君风剑落。
双剑两剑刺入司空未安的心口,东宁雪睁大着赤红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司空未安,他仍是满眼的宠溺,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即便在那里还插着两把属于她的利剑,他仍是柔声说道:“这世间皆不容你,至少……唯我一人能全你之心。”
她的眼中留着一滴滴的血泪,心口处像是破了一个洞,洞里似有疾风将满腔的仇恨给卷走了,剩下的……是被藏匿起来……那个一遍又一遍雕刻出的木偶在此刻终于有了模样,正如眼前之人的容颜,剑入心口还这般柔情似水,“我是妖啊,众人皆道我是妖,你便该杀了我的。”
他忍着痛楚,极其艰难的说道:“东宁雪,无论你是人是妖,我都护你,你是人,我便爱人,你是妖,我便爱妖……”
眼中的血泪流干之后,赤瞳不复,东宁雪眼下一片清明,她怎么捂也捂不住司空未安心口不断流出的汩汩鲜血,“我……还是亲手杀了你……”
他抚上她泪湿的脸颊,轻声道:“东宁,再唤我一声未安吧……”
她泪语凄然道:“未安……君如我心。”
音落,他极为满足的一笑之后,终是落下了手,断了这最后一口气。
三大军首眼中满是雾气的齐齐跪了下去,身后的南亭赤羽也整齐划一的叩首于身后。
东宁雪抱着司空未安,缓缓地说道:“你们定然是恨死了我,我也恨死了自己,忘川河畔,不想让他独饮孟婆汤……所以……”
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君风剑,毫不犹豫的自刎于颈间……
这一刻,天地间风云变幻,本是阴暗多云的天际竟突然间多出一丝红光,紧接着,空中的红霞蜕变出朵朵白云,似是巨大的羽翼,在她自刎之时落了下来,她的手似被一只渐渐显现的白骨给抓住,也让这剑刃停在了颈间,四周士兵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冻住一般,他们之中许多人震惊的表情呼之欲出,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战场上安静的可怕。
东宁雪回望过去,那只白骨的手腕渐渐有了脉络在她眼前变为白皙是手腕,然后便是冰冷的触感,待她终是反应过来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她的身边握住她剑柄的人却显现出了人形的身影来。
她从未见过肤如白雪目似星辰的女子,一袭的黑纱长裙像极了披在身上的夜色,黑白分明仿如寒夜中的雪原,孤冷的气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她的声音似真似假,“我还是头一回输给了自己的徒弟……”
女子抬手轻抚君风,一道白光扫过,君风竟幻做了她手中的一根发簪,他看了一眼早已没了呼吸的司空未安,“原以为这世间最难的便是成全,不想他一个凡人竟做的如此利索,值得我逆天一回。”
她挥手之间落下一枚雪做的羽毛至司空未安的眉心,羽毛入眉心的瞬间,东宁雪只觉怀中的人似乎渐渐温暖起来,她惊讶的开口问道眼前的女子,“你是谁?”
她消失前只道一句,“浮生……”
一梦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