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四方神殿的黄泉墓里出了一个赤眼红衣的妖怪,她有两把妖法极深的邪剑,仿佛能吃人魂魄。
红衣妖怪的传闻传到赤风皇城时,尤靳亲率的六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当他一身甲胄立于马上时早已不是曾经的魏无忧了,他又睥睨天下的野心,也有一身为君者的戾气和杀意,他的脸上已经不复当初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样,他的两位副将立于他的身后,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君王一声令下,铁蹄踏平赤风皇城。
可是,这位甚少犹豫的君王今日却皱着眉看着赤风皇城的城墙,许久都未说过一句话,左副将应城有些心急的问道:“皇上,大军今日何时可攻城?”
尤靳思虑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长丘国君此时便在皇城之内,不急不急。”
应城闻言似乎更为惊喜,“皇上,既然长丘国君也在,此刻攻城更是绝佳的机会,若能擒王,夺下长丘便容易许多。”
右副将戴泺对此却不如应城乐观,“应将军莫要忘了长丘国君手里还攥着南亭赤羽军,董、元、宋、宁四大统军皆不可小觑,更何况这世间还没有人见过统军之首的董家军首,在没有完全的计划之前,不可鲁莽啊。”
应城还想说什么,却被尤靳给打断了,“戴泺说得对,不过这董家军首我倒知道是谁,他甚少在人前露面不过是因为手里握着司空未安的钱袋子,同元、宋、宁三大统军没有直接来往,从来都只受命于司空未安一人而已。”
应城更是疑惑的问道:“既然如此,皇上到底是在顾虑什么?”
尤靳想了想,轻声道:“司空未安。”
曾经的魏无忧本为云川的弃子,更有也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他想过为尤氏平反,却从未想过药云川的天下,是司空未安,这个当时同样为长丘弃子的南王殿下,他找到魏无忧,没有戳穿他的身份,也没有逼他为自己效命,只是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你可会弈棋?”
魏无忧本身就是个多疑之人,却不想在那一日竟无半点防备的和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男子弈了一整夜的棋,鸡鸣报晓时,他落下最后一日,杀得魏无忧退不可退,终是将手中棋子一扔,心悦诚服。
他却没有半分欣喜的说道:“杀伐决断一念之间,夏侯家的天下是血洗而来,若要平反,难。”
只这一句,便让魏无忧放下心中的戒备之心,诚心请教,“若要夏侯家平反父亲的造反案确实不易,还望公子赐教。”
他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统统扫落在地,“以杀止杀。”
魏无忧似懂非懂的弯腰去捡掉落的棋子,他却冷声制止,反倒是将棋盘往魏无忧的面前一推,“想要赢,就得把黑白两子皆握于手,可棋子太多,不太好拿,唯一的办法就是护好棋盘,开疆拓土也好,改变规则也罢,如你所意,输赢皆掌于手,做个孤家寡人不好吗?”
王者,孤家寡人也。
尤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营帐,“三军围城,不得放走一兵一卒,三日之后,强攻。”
落玉城是离赤风皇城最近的一座城池,也是到此为止,尤靳攻下的最后一座,落玉城坐拥着赤风最秀美的景色,传说它是天境神域里落下的一块玉石所化,因而风景如仙城,也是离天境神域最近的地方。
应城在此处补给粮草时遇到了这里的城主,名唤浮生,说来也是奇怪,大军攻至落玉城时不费一兵一卒,这城主竟将城门大开,迎大军而入,本以为这落玉城是要投诚,没想到这城主只道一句,“借你过路。”还真给皇上要了三千两黄金的过路费,大军进入落玉城还必须卸下武器,不得吵闹。
本以为这城主是在天方夜谭,不曾想皇上居然还答应了这城主的诸多条件,就连应城此刻前来补给粮草都是带足了银子给这城主买粮的,要说这城主在应城的印象中也是极美的,可偏偏一眼而过后认识如何回想都没有办法想起这城主的相貌来,难道是这仗打得多了,脑子不好使?
应城边走边想着,眼前一道红影窜过,仔细望去,原是一红衣女子骑马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眼见就要撞上,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应城拔出剑来便要往女子身下的快马刺去,刀光剑影之间,瞬息万变,只听兵器交接之音响起,他一身的力道竟被生生卸去,使了十年未曾有过闪失的长青剑竟被来人的利剑给生生削成了两截,快马的主人翻身下马,竟是双手执剑的红衣女子。
应城握着断了的剑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当红衣女子走近自己时,他才警觉地抬起头来,入眼竟是一双赤红的瞳孔,惊得他又退了几步。
他自知不是此女的对手,不准备继续抵抗,谁知这女子似乎并不准备放他离开,提剑对着他再次挥剑而来,他几番闪躲已是强弩之末,正想着自己可能要命丧落玉城时,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为何要去招惹眼前这个赤瞳的妖女,两把利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命门而来,此刻已然是避无可避,应城本能的闭上双眼准备迎接着最后的一击。
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未袭来,他慢慢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黑衣女子,记忆深处的某处记忆被唤醒,他已经忘了第一次见这女子时便生出一种敬畏之感,很少有女子愿意穿黑色的裙衫,还如她这般穿得这样好看,像是披了一身的夜空,袖口处有着应城不曾见过的暗红花纹,似是笔墨晕染而出。
落玉城城主,浮生。
浮生挡在了应城身前,反手为掌,两把利剑竟在她掌心之下停了下来,她眼中满是戏谑,看着执剑的红衣女子一脸的怒意,“你便是明月嘴里时常唤道的东宁?”
东宁雪的赤瞳更加耀眼,似乎用尽力气想要从浮生的手上将剑给拔出,浮生见她不答话,似也不生气,“双极本为我的发簪,后来被我弄丢了,我让明月寻了许久,不曾想那小子也是个见色忘师的货色,我不信这世间戏文里那些了不起的爱恨情仇,人世一遭不过百年,哪来的这么多能经受岁月消耗、权势腐蚀的有情人,信的人情寿不深,不信的人长命百岁,司命懒得编写新的命数,世人敢违天意的能有几人,东宁雪,我同你赌一局吧,为那小子磨破了嘴皮在我这说尽了你的好话,也为了……”
后面的话浮生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轻轻的朝着一脸呆愣的东宁雪挥了挥手,东宁雪便倒在了她的怀中昏睡了过去,应城见此情景立即上前答谢救命之恩。
浮生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何时攻城?”
应城一愣,随后回道:“一日之后,城主为何……”
话还没问出口,便见她伸手在怀中的红衣女子眉心轻轻地点了点,然后将红衣女子交给应城“把她交给你们的皇上,他该知道怎么做。”
应城手忙脚乱的将人接住,正欲抬头继续询问时眼前早已没了女子的身影,待他再细细想来时,竟仍是对着城主的容貌一无所知。
应城带回了东宁雪,尤靳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便认出了这位曾经赢了他一局奴杀的长丘第一太傅,他正愁不知如何压制身后有着南亭赤羽的司空未安,谁知这应城去补给一个粮草都能有这般收获,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鼓声响起,尤靳以血盟誓,率军攻向了这座曾经以武治国震慑三国的赤风,铁蹄阵阵,刀剑的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孙小童于皇城的城楼之上看着尤靳攻城之势锐不可挡,此时的赤风加上穆家军也不过三十万不到,长此下去,赤风必破。
他在顾不得其他,朝着城楼上一直在旁观战的司空未安行去,“公子,赤风乃姑娘的故土,若是破了,姑娘便是清醒了怕也是要伤心的。”
司空未安没有回答他,只是放眼望着这厮杀震天的战场,似在寻找着什么,“你说她会来吗?”
孙小童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寻了她半年之久,几乎将三国寸土之地都给翻遍了,可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找到,仿佛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当然,这样的话他从未在司空未安面前说过。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世间或许再难寻其芳踪,可是他却执拗的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