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雪兀自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憋气的东张西望着,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糖串子的吆喝,一瞬间方才的气恼似都烟消云散了,蹦跶着往糖串子的方向走去,这糖串是用糯米裹着糖面在油锅中炸开了串上去的,东宁雪本就是个嘴馋的,许久不曾这般放松的在市集上瞎晃,突然间看到这个,眼中发光,钱也未付便自个取了一串往嘴里塞,一入口才发觉这串子做得实在是美味,入口即化,满嘴的甜味,手上还未吃完,想着又取了两串拿着。
这小贩看着这面色暗黄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千金,还不知身上有没有带钱就已经取了他三串,正待他开口时,她身后突然冒出的小厮率先将银子递了过去,这小贩一看这锭银子他哪里找的开啊,正愁眉苦脸的时候,身旁又走出一翩翩公子,虽然眸光清冷了些可说出的话倒让小贩心下欢喜得不行,“你做的这糖串将她哄得这般开心,赏银是你应得的。”
小贩连连谢了赏,东宁雪这边嘴上的糖串还未吃完,鼻间似乎又嗅到了什么好吃的,将手里的糖串往元苏手上一扔,整个人又循着香味跑了过去,司空未安跟在她的身后,一脸的宠溺。
东宁雪在一家熬着芝麻糊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她手舞足蹈的拉过身后淡笑不语的司空未安,“以前在赤风的静安,有位阿婆煮芝麻糊的手艺可是绝了,芝麻的香味都给煮了出来,一口喝下去,香味久久不散。”
她刚说完,正在熬制芝麻糊的大婶便盛了一碗给她递了过来,“看来姑娘是个行家,我们家这芝麻糊在凤阳也做了快二十年了,你且尝尝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
东宁雪接过芝麻糊便舀了一大口往嘴里放,“小心,烫着。”
司空未安的提醒和东宁雪烫着嘴同时发生,她吐着舌头没好气的看着司空未安,“你倒是说早一点啊。”
司空未安伸手将她手中的瓷碗夺了过来,一边拿着勺子搅拌着一边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吹送到她的嘴边,“你这猴急的模样倒像是我饿了你三日似的。”
东宁雪也不避讳,理所当然的张了张嘴一口喝下他喂过来的芝麻糊,这一举动倒是看得旁边拿着糖串子的元苏目瞪口呆,他跟在自家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主子这般用心的照顾一个人,思及此,看东宁雪的目光不觉更加恭敬许多。
这芝麻糊才喝了半碗,东宁雪的眼尖的瞄到不远处竟搭起了以剑会友的擂台,她就着司空未安的长袖擦了擦嘴,动作极其娴熟,司空未安似毫不在意,倒是元苏又是一惊,墨灵儿见怪不怪的瞪了他一眼,“你再把自己这丹凤眼死睁下去,怕真的到死都不能瞑目了。”
东宁雪拉着司空未安去了擂台,擂台正中央打着以剑会友的旗号,擂台的主人是凤凰阁的东家凤十三,自小便醉心剑术,无奈这人在武学上实在是没什么天分,反倒是在珠宝玉器的行当里有些天赋,经他之手出来的首饰皆为凤阳世族小姐争相抢购,就连东宁雪曾经封后的那顶凤冠也是由他设计而成的。
只是东宁雪曾经只听说其名还未见过真人,此刻凤凰楼的十二位舞姬跳了一曲迎宾舞后,这凤十三才不急不缓地从擂台后的帘幕中走了出来,东宁雪本以为这坐拥凤凰楼的大东家该是一个肥头大耳,挺着个宰相肚,满身都是富得流油的气派,谁知从帘幕走出的却是个白面似有一股书生气的俊俏小生,手中扇着一柄翠竹白玉扇,面上笑意浅浅却让人看着甚是舒服。
就在东宁雪对此人评头论足之时,身边之人加重了牵着她手的力度,待她看过去时,这人一派祥和语调却是无比自信的问道:“比我好看?”
东宁雪想了想这人面具后的倾城姿色,不禁发自肺腑的摇了摇头,“没你好看。”
司空未安似乎早已料到她的答案,但还是总结陈词了一番,“你还不算瞎。”
东宁雪见他如此自信,心念一转,补了一句,“他不及你妖孽。”
他倒是不在意,反而无比暧昧的看了东宁雪一眼,“能入你的眼,再让我妖孽一些也可以。”
东宁雪又是一口浊气吐了出来,与他拌嘴,总是甘拜下风的命,只听擂台上的凤十三兀自的在台上慷慨激昂的说着对武学的迷恋和对剑术的推崇,随后又道自己因为家族生意无奈放弃武学之路,如今借着今日庙会在此设下擂台,以剑会友,但又考虑到安全因素,所以就改了规则,一人一人的来挑战。
至于如何挑战呢?他会将他最得意的首饰绑在鸽子的腿上,若有人愿上擂台挑战,他便会将那只绑了首饰的鸽子和其余的三十只鸽子同时放飞,只要上来挑战的剑客能在鸽子飞向空中时,眼疾手快并且剑术卓绝的将鸽子腿上的首饰挑下,并且不伤鸽子分毫,那么这件世间独一无二的首饰便分文不收的赠予他了。
东宁雪听了他的规则不禁莞尔笑道:“他这个该是比胸口碎大石还要有难度的杂耍,真要如他一般的说到了,以后怕是也可以在街头卖艺讨生计了。”
“我看你兴致不错。”
“只是好奇是哪个傻子会上擂台。”
凤十三见擂台之下看戏的人多,想上擂台的人倒是很少,他朝着凤凰楼的伙计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边有人拿着一个檀木的锦盒走了上来,他接过锦盒缓缓打开,台下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就连东宁雪都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个锦盒里那枚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琉璃戒指,即便此刻天色明亮,可那枚戒指的光芒几乎让人忘记自己正置身于闹市之中,所有的喧闹都被那抹幽蓝光芒所覆盖,东宁雪不知不觉竟似陷入了一汪深泉之中。
只听凤十三道:“此戒名唤星辰,乃我耗费了五年心血方才造出,世间无价,今日若有人能将此戒安然取下,星辰便是他的了。”
他此话一出,已经有几人跃跃欲试上了擂台,可惜都是无功而返,别说不伤鸽子而取下戒指,就连逮住那只绑了星辰的鸽子都难,有人在鸽子放飞之后找了半天,犹犹豫豫的出了剑,一下来就砍死四五只,凤凰楼的伙计一脸无奈地又吹哨将绑着戒指的鸽子唤回,又放了第二批给下一个挑战的人。
一连挑战了四人都未能成功。
东宁雪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旁的人,头上突如其来的被人轻轻一敲,只听罪魁祸首淡淡一笑道:“看来我就是你口中第五个傻子。”
一听他要上擂台,东宁雪欢喜得连连说着甜言蜜语,深怕他反悔似的,“不傻不傻,夫君怎么能跟他们比呢?”
司空未安倒是很吃她这一套,仍是一脸平和的取下君风剑上了擂台,元苏一时还是不习惯自家公子这副宠妻狂魔的样子,他一副暗自神伤的模样倒惹得一旁的墨灵儿好奇道:“你又怎么了?”
元苏小声说道:“你不知道,公子但凡拔出君风,都是要血溅三尺,留下人命的,今日倒是破了例,拔剑为红颜。”
即便他已经很用力的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东宁雪听了去,“怎么元苏?你倒是很期盼着你家主子天天打打杀杀的吗?”
元苏迅速的摇了摇头,一本中正的他想了半天才回道:“公子为搏姑娘一笑,什么都是值得的。”
司空未安自上擂台后就引得擂台下来了一群春心荡漾的姑娘,其中还有那方才被他伤得垂泪不止的苏雅小姐,东宁雪兀自的摇了摇头,真真是到哪儿都能惹下一大片桃花。
凤十三见来人气度不凡,一身的贵气,脑海里搜寻了半晌也不知是这凤阳那家的贵公子,他面上温和一笑,问道:“公子可是准备好了。”
司空未安一脸轻松的说道:“放吧。”
一声锣响,三十一只鸽子齐飞而出,朝着天空四散而开,观擂的人群先是抬起头来看那些展翅而飞的鸽子,随后耳边响起一声拔剑出鞘的响动,眼前剑影闪现,只觉寒气扑面而来,正待看清之时,只听“哐当”一声,似有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待发现掉落之物是那名唤星辰的戒指之时人群突然就躁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到了擂台上那翩翩公子的身上,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将剑收好,若非掉下来的戒指,所有人都以为方才不过是一场幻影而已,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凤十三都微不可信的眯了眯眼睛,方才那剑气中透着嗜血的寒意,若非他收剑太快,凤十三应该能辨认他所执的是何剑。
长剑挑落戒指,鸽子未受半分损伤,凤十三上前将落下的戒指捡了起来,“这位公子剑术超凡,不知可否告知十三公子手中的剑是为何剑?”
司空未安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可。”
凤十三脸色一僵,虽说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此人周身透出一股布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他不敢再多言,司空未安朝着他伸手一摊,“东西拿来。”
凤十三看了看自己手中耗费五年心力做出来的戒指,叹了口气后将戒指交给了司空未安,想了想又觉得不甚甘心,“这是一枚女子所戴的戒指,公子若没有心仪之人不如将此戒转卖于我,价格仍公子随便开。”
司空未安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世间无价吗?”
凤十三一愣,心道这人无所畏惧还是当真不会聊天,“公子若开价,便有了。”
“我不缺钱,这东西若非她喜欢,于我倒真是一文不值。”
听他这般说来便是早已有了心仪之人,擂台下的一颗颗暗送秋波的芳心又被刺了一刀,苏雅神色暗了下去,突然扫到擂台下的东宁雪,心想这不就是这位翩翩公子的妻子,他难道是为了她的妻子才上这擂台的?
思及此她有仔细的打量起东宁雪来,不过一个长相普通面色暗黄的女子,怎么能和她这个知府千金相比,她自小因着父亲的宠爱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但凡她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又看了看准备下擂台的那位公子,心下更是喜欢,想来此人定然不是凤阳人,否则她早该听说他的,或许是凤阳之外某地大户人家的儿子,带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妻子到这庙会来见见世面,若真是这般商贾之人最想得到的便是这官场的人脉,若能通过她的父亲让他平步青云,说不定他就愿意娶她了。
苏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一定没有错,她问道身边伺候的丫鬟,“蕊儿,你说若我让爹爹许他一个职位,他可会休了他的夫人来娶我?”
蕊儿也看了一眼他那个面黄肌瘦的夫人,点点头道:“小姐,你可比他夫人美上千万倍,若是再许诺仕途,那位公子定能回心转意的。”
“我也是这般觉得的,他方才拒绝我定然是还不知晓我的身份。”她下定了决心便朝着准备下擂台的司空未安走了过去。
司空未安拿着星辰一步步地走向东宁雪,眼中竟是宠溺欢喜之意,就在他要牵起东宁雪手的时候,苏雅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强行将两人隔了开来,“公子,方才我的提议不知公子可曾仔细考虑过?”
司空未安冷冷的看着她,“让开。”
苏雅仍旧不死心,“你若娶了我,在这凤阳便无人再可轻看于你。”
她一脸得意,司空未安的脸色却是沉了又沉,蕊儿看着司空未安不语以为他正在考虑,上前帮着自己的主子说话道:“我家小姐名唤苏雅,你可知在这凤阳城中苏姓的千金有几人?”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将苏雅给认了出来,喊了一句,“这不是凤阳知府苏牧的千金吗?”
随后有人附和道:“啧啧啧,能被苏家小姐看上,仕途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