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晚被带走的第二日,本是闭门谢开的凤灵宫硬是被贵妃叶倾城给闯了进来,她带来二十四名宫娥摆足了西宫贵妃的派头,一来便径直坐上了主位,东宁雪一脸疲惫的从内殿走出,看见她这阵势,问道:“贵妃此来是要跟本宫约架吗?”
叶倾城正欲同她辩几句,突然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便忍了忍,将一众宫娥都给打发了出去,而凤灵宫的宫娥被东宁雪撵走之后本就没剩多少,此刻贴身照顾她的也唯有墨灵儿了,她深知叶倾城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此刻前来定是有什么不能与外人言却又能恰到好处的将她重伤的话同东宁雪说。
叶倾城见东宁雪身边还剩一个宫娥,便道:“皇后还是屏退身边之人吧。”
东宁雪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与叶贵妃还未到姐妹一般单独相处的份上,你有什么事便直截了当的说了,本宫也未必就愿意听你说话,近日来,本宫脾气愈发不好,若是嫌你话多,关起门来打了你也未尝可知,毕竟这几日本宫死了妹妹,皇上那儿也不会太过计较的。”
她这不软不硬的威胁倒是真让叶倾城有了几分忌惮,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心情又不免畅快许多,“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娘娘对皇上领兵挥师北上最后却又弃城而回之事很是好奇,今日本宫来此不过是想为娘娘解惑罢了。”
听她说了之后,东宁雪确实有了兴趣,“哦?那你倒是同本宫说说,皇上为何弃城不攻而回呢?”
“为了栖霞宫里的那位静妃娘娘。”
东宁雪面色沉稳的说道:“你是要告诉本宫一个女人左右了战局吗?”
“本宫知皇后或许不信,但皇后一定不知道静妃的母亲原是赤风皇室中人,算起来静妃身上还留着宗政皇族的血液,是个不折不扣的皇族公主。”
东宁雪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本宫竟不知赤风皇族何时多了她这一位公主。”
“皇后还是不信吗?静妃的母亲名唤月吟竹,是赤风月太后的亲妹妹,年少时被秦相拐了回长丘,这秦笙之名也是如此而来,一个笙字不就是竹生吗?”
听到此时,东宁雪突然就咳嗽起来,墨灵儿上前为她诊了诊脉,皱着眉对叶倾城道:“我家主子旧疾复发,贵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叶倾城脸色不悦的正想着怎的一个小小的宫娥都能这般同她说话,只听东宁雪缓了缓咳嗽,道:“让她说下去。”
叶倾城见她这副模样更觉得意,继续说道:“皇后还有一事定然也是不知的,皇上挥师北上时静妃便病倒了,就在大军到达赤风都城那日,收到了凤阳城传来的一封加急的书信,信中只有四字,那便是秦笙危矣,皇上弃城匆匆赶回了凤阳城,据说当时的静妃确实是命悬一线,若非皇上身边那几位医术高手,许是真就一命呜呼了,后来本宫曾命人探知了她的药方子,居然是解阴阳花的药引子……”
“阴阳花?”东宁雪对这阴阳花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她的母亲就是被骗至赤风后宫服食了这阴阳花最终被丢弃枯井之中的,这阴阳花是月氏的秘毒。
“皇后或许不太清楚这阴阳花的药性,那花剧毒无比,是赤风皇室的禁药,不过在赤风后宫这药倒不算是稀奇,很多犯了死罪的妃嫔便是要赐下此花的。”
“所以……静妃所谓的命不久矣不过是自己服下了这阴阳花以命相逼这才让皇上不攻而返的是吗?”
叶倾城起身告退道:“娘娘向来聪慧,是与不是想来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本宫就不再打扰娘娘了。”
叶倾城离开之后,东宁雪咳嗽的更加厉害,墨灵儿担忧的轻抚着她的背,“姑娘莫要乱心,身子要紧,双极剑的反噬本就难清,姑娘不可大意。”
东宁雪缓了缓心神,突然起身便要往外走,墨灵儿拦下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栖霞宫——”
一路跟着东宁雪过来的墨灵儿被栖霞宫的人拦在了殿外,而秦笙似乎早就料到东宁雪会来寻她,见到东宁雪时不跪不拜,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她靠在软塌上看着东宁雪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嘴角荡起了笑,“姐姐次来寻我,可是原谅妹妹了?”
东宁雪也不同她废话,“你故意透了消息给叶倾城不就是为了把我引来吗?”
她似十分欢喜的说道:“姐姐果然如未安说的那般聪明,妹妹不过是觉得叶姐姐向来是最会说故事的人,由她告诉姐姐定然比妹妹亲自开口要生动许多。”
“所以你要借叶倾城的口来告诉我,你是宗政家的公主。”
她大方的承认道:“是,我也知道姐姐对宗政家恨入骨血。”
“你知道?”
她愈发得意的说道:“姐姐的家事未安全都跟我说了,姐姐是穆将军的后人,算起来姐姐此刻可是逆臣之后了。”
东宁雪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冷,“你倒是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面对东宁雪透出的浓浓杀意,秦笙倒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是畅快,“姐姐若是不杀我,这戏可就没法往下演了。”
东宁雪很快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你已唤人去将他叫了过来吧。”
“姐姐料事如神,不如姐姐再猜一猜,下一步妹妹要做什么?”
“你要让我当着他的面杀你。”
“不知姐姐可会成全了妹妹?”
东宁雪冷冷一笑,不愿再陪她演戏,正欲转身离开,只听宫外似已响起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而就在此时,秦笙走近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与你赌一回,赌他生命之所重究竟是谁?”
她突然将一柄匕首送入东宁雪的手中,东宁雪道:“我不会杀你的。”
“是吗?你可知穆家被杀之时,我有幸在姨母的宫中见过穆夫人,说起来穆夫人最后饮下的那杯酒还是我敬她的了。”
“你说什么——”
“穆夫人也是烈性女子,喝了一整杯的阴阳花居然还能撑下半个时辰才七窍流血而亡,因着那场面太过凄惨,我才让姨母将她投了枯井。”
“皇上驾到——”
东宁雪终是借着手中那柄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秦笙的心口处,但秦笙何其聪明她似早知东宁雪的下一步动作,微微踮了踮脚,匕首刺进了她的腹部,还未整个匕首插入时,司空未安早已闪身将她救下,而她没有料到的是此刻的东宁雪早已杀红了眼,她弃了匕首,取下情丝绕不留一丝余地的朝她袭来。
她这一击无疑倾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带着凛冽的气势誓要将人给杀了,她的杀意太重,逼得司空未安只好拔出了君风剑,但是剑气中没有半分的杀意,似只为阻她,可他未曾想到,东宁雪眼中的恨意已经容不得她收起情丝绕了,所以当君风剑对上了情丝绕,司空未安虽未尽全力,但君风感受到了情丝绕的威胁,两个兵器相撞,似剧烈的断剑之音,剑气更是将东宁雪给震开,她的身体狠狠地撞上了殿中的柱子。
墨灵儿强闯了进来,见此情形,惊声喊了一句,“姑娘——”
东宁雪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情丝绕在撞上君风剑的那一刻便被君风一剑而断,残丝落在了东宁雪吐出的那口腥红的鲜血之中,墨灵儿将她扶起,东宁雪借势拔了墨灵儿腰间的佩剑再次蓄势朝着秦笙刺来,只是本就重伤在身的她,这一剑轻易的便被司空未安给拦了下来。
他打落了她的利剑,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即便当着我的面,你也要杀了小笙吗?”
她眸中深不见底没有光亮,斩钉截铁的回道:“是。”
司空未安沉凝许久后方才开了口,“你知道,我在你伤不了她,回去吧。”
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腕,问道:“你要护她多久?”
他没有回答,只是只身挡在秦笙的面前,东宁雪微微抬起了手,似轻抚过额头,挡去了眼中的寒光,“百年吗?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未曾告诉你,你可想听?”
司空未安拧眉道:“你若愿说我便听着。”
“好,那你便好好听着。”音落,她突然抬起袖口朝着秦笙的方向射去一支袖箭,这支箭速度之快竟连司空未安也未能挡下,可或许秦笙命不该绝,她就在东宁雪放出袖箭的一瞬间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袖箭洞穿了她的膝盖,却也躲过了她的命门。
司空未安急急地唤来言琪儿,言琪儿眉头深锁的看了一下伤口,“这一箭是追云,追云箭本就带着剧毒,又是冰冻了数百年的寒铁所造,我只能尽力保住静妃的命,至于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秦笙听及此后,身子开始不自觉的哆嗦,嘴里一直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救我……未安救我。”
东宁雪强撑着身体,似不甘心的说道:“追云是我的生死之箭,却也只能废下一条腿吗?”
司空未安轻拍着秦笙的背安抚着,目光却是气急的望向东宁雪,“我一再纵容,却是将你养成了这般不依不饶的性子吗?东宁雪,你在我眼前伤人,这……便是在触我底线了。”
“哈哈哈……”东宁雪眼里噙满了泪水,嘴上却还笑着,“怎么?公子心痛呢?公子可知当你挥军北上时,我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吗?我在想若你大胜而回,我便弃了那逍遥自在的江湖,为你守着这凤灵宫,即便是你后宫中偶尔得见的一人,即便我要同这里的女人争斗一生,即便你心中的那人不是我,我也愿意在此守着你一生,此刻想来竟觉可笑,司空未安,你要护的人是我此生必取之性命的人,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杀了她。”
从未有人这般与司空未安说过话,他终是被她激怒,“来人——”
侍卫冲了进来,司空未安下令道:“皇后善妒成性,有失威仪,即日起罢黜后位,迁出凤灵,逐入清秋苑静思己过。”
东宁雪走出殿外的一刹那,留下一句,“自今日起,你再不是我的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