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雪见明月台要先将她拉上去,司空未安似乎也没反对,而她实在是不太喜欢后面这位秦笙姑娘,虽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没推让,直接就将手递了过去,因而缝隙实在是太过狭小,东宁雪被拉上去的时候有些许被卡住了,只听身后的秦笙大声的说道:“皇后娘娘你小心啊,我来帮你。”
东宁雪还没有感觉任何的助力,反倒感觉脚被人往后的拉住,她本能地朝着身后一踹,只听秦笙呼喊了一声道:“皇后娘娘为何将秦笙踹开……啊……”
紧接着缝隙处的墙面不断裂开,千斤石开始摇摇欲坠,东宁雪刚被拉上来一半,司空未安便径直的将她身子提起摔到了一边去,然后整个人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东宁雪有些着急的对明月台道:“快去救他啊。”
“我只管你的生死,哪管他人死活。”
东宁雪气急,将心口的剑伤扯得生疼,她作势便要往里跳,明月台赶紧拦下道:“我怕你了,我帮你去救。”
他正欲往下跳,却见司空未安抱着昏迷的秦笙飞身而上,两人撞了个正着,司空未安面色淡然,仿佛与她初见一般,这个人一旦狠下心来是能生生将人心捏碎的,他抱着秦笙与她擦肩而过,只问了一句,“你可高兴?”
她未答话,司空未安随后看了一脸怒气的明月台一眼便抱着秦笙离开了,从墓室离开后,明月台欲将东宁雪留在四方神殿养伤,却见元苏阻道:“公子吩咐,娘娘需速速回宫,方可不再追究。”
明月台冷声道:“她被君风剑所伤,哪还能陪你们赶路?”
元苏未理会他,反倒是对东宁雪道:“我只是将公子的话一字不落的带给娘娘,剩下的便交给娘娘自己权衡利弊了。”
东宁雪道:“我会与你们一道回宫。”
明月台正想说什么,却被东宁雪一把拉住,两人往密林中的布阵之处走去,明月台见东宁雪迟迟不开口,便问道:“怎么?他那一剑还未将你刺醒吗?”
“他还未曾兑现承诺。”
“你还想着他会为你灭了赤风不成?”
东宁雪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其实聪慧如她,当日长丘军临城下却不攻而返,东宁雪便知其中定是遇见了什么阻碍,一年之约虽是动人却也有几分哄骗之意,他们之间有着一层浅浅的薄纱,她不愿亲自揭开,也不想去猜测薄纱之后,到底是柔情还是利剑。
明月台见她如此,心下便也无可奈何,只道:“小游儿,今日看来买你人头的那个秦笙城府极深,我看那司空未安似乎也对她颇为上心,你这一去,我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
“谁能让我吃了亏去。”
明月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往日里占了太多便宜,又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脾气,真怕你摔了跟头以后便站不起来了。”
“你不知我还是个鱼死网破的主,便是真的吃了亏也不会被别人讨了多大便宜去。”
“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必再费唇舌,我再给你开一副药方,你这伤虽无大碍,但君风剑的戾气甚重,你身子本就虚弱,还需好好调理。”
她听话的应下了,走时只道:“有你在,我定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他面上笑着,心里却道:有一佳人,心如磐石,惟愿百岁无忧。
长丘凤阳,十月初秋
从四方神殿回宫之后,东宁雪就未再见过司空未安,他的圣旨倒是往凤灵宫送了两份来,一份是升叶倾城为贵妃,主理西宫,一份是纳秦笙为妃,因着宫中已经有了一位秦妃了,他便赐了一个静字,名唤静妃。
按理说封妃之日皇后是要在场的,可是自司空未安回宫那日,东宁雪就被禁足了,她也乐得自在,以叶倾城的脾性,封了贵妃又执掌西宫之权,少不得要跑到她跟前炫耀一番,这一禁足倒也省去了听她聒噪的麻烦,禁足的时日她过得甚是安稳,时常早起之后便是在桌案前画上一整日的画,她的画功自小是由母亲教习,母亲每每夸赞她天赋异禀,画出的花鸟栩栩如生,穆子风卸下戎装,恢复女儿家的妆容时都是由东宁雪以画记忆的,只是后来的一把火将整个穆家连同那些画作都烧了个干净。
今日,东宁雪也同往常一般俯首作画,也不知为何却总觉心神不安,落笔之时竟不小心摔了砚台,墨汁撒了一地,扰得她愈发的心绪不宁了,当值的宫娥莹儿听见了声响赶忙进殿收拾,她四处望了望,问道:“宁然呢?怎的不见她。”
正在打扫墨汁的莹儿回话道:“宁姐姐去了御膳房,说是要给娘娘熬制药膳。”
“原是如此。”她将画作收入匣子中,复又问道:“她去了多久?”
莹儿回道:“回娘娘,算一算,该有一炷香的时辰了吧。”
“你且去寻一寻她。”
莹儿领了命,正要出院落,便碰上了与宁然一道去的太监小安子,他慌慌张张的便要往内殿闯,莹儿呵斥住他,“怎的像丢了魂似的没了规矩,娘娘的寝殿也敢擅闯?”
“莹姐姐,出事了……娘娘……只有娘娘才能救人。”
莹儿面色肃然起来,“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谁出事了?”
“是宁姐姐,宁姐姐出事了。”
东宁雪听到了声响,自内殿中走出,沉声问道:“你说宁然出了什么事?”
小安子突然就跪了下来,语带哭诉的说道:“今日一早宁姐姐与我一同去御膳房给娘娘熬制药膳,可这药膳刚刚熬好,静妃娘娘宫里的人便带人过来说是宁姐姐在静妃娘娘的药里下了子味草,宁姐姐没有做过自然是不会认的,可静妃娘娘宫里的人上来就把宁姐姐给娘娘熬制的药膳打翻了,太医院的人又恰好跟了过来,在打翻的药膳里发现了这子味草,宁姐姐百口莫辩,静妃宫里的人上来便要将宁姐姐拿下,宁姐姐未带佩剑,徒手与其相抗,但静妃宫里的人似乎很是厉害,几招之后便将宁姐姐打倒在地,我见情势不妙便赶紧跑回来通知娘娘前去救人。”
“子味草虽非毒药但对寒气深重的人却有延缓之效,但对本宫而言却是我每日不可缺少的药引,而本宫的药方也就只有凤灵宫的人能够接触得到。”东宁雪看了一眼四周,对莹儿道:“传本宫的话,封了凤灵宫,任何人不得离开。”
随后她带着莹儿和小安子往御膳房急行而去,她虽隐隐不安却仍觉以宁然的身手,虽能擒住她却不一定能伤她分毫,可她还是算漏了,算漏了以司空未安对秦笙之心,怎会让她独自一人深入这诡谲的后宫呢?她知元苏是元家军的军首,却不知他将南地甚少露面的宋家军军首宋莫雨安排到了秦笙的身边,她曾在白老打探到的情报中看到过宋莫雨的画像,是个眉尾有处红色胎记的女人,手段狠辣,以鞭为武。
当她冲入早已站满了人的御膳房时,除了手执银鞭的宋莫雨,还有倒在地上遍体鳞伤满是鞭痕早已奄奄一息的宁然,东宁雪冲上前去将宁然从地上抱起时,宋莫雨刚要挥下的一鞭狠狠地打在了东宁雪的背上,她没有半分的松动,似个没事人一般讲宁然抱住。
宋莫雨的银鞭本就是出了名的刺骨疼痛,就连宁然一鞭下去都免不了痛出了声,宋莫雨见来人没有半分的叫喊,手中的鞭子便未再挥下去。
看热闹的一众宫娥太监见了东宁雪纷纷叩首请安,宋莫雨见此情景便也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同其他人一样的跪了下去,只是眼神中多有不屑。
东宁雪抱着宁然,她的气息微弱的让东宁雪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又没有任何的温度,“多少鞭?”
宁然脸色苍白的害怕,气息不稳的说道:“二十……二十四鞭。”
东宁雪血红着双眼,一副嗜血的气势正欲起身,却被宁然唤住,“姑娘……宁……宁然……自知……以后不能再在你的……你的身边伺候……往后的……药膳……你莫要再嫌……药苦……倒一半……喝一半,如何……熬制莹儿都……懂……我若不在了……她定能伺候好……你的……”
她强忍住眼中积蓄许久的眼泪,沙哑着声音说道:“傻丫头,我还未看着你嫁人怎会轻易的放你走。”她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了挂着药匣子的太医身上,“你——过来给她医治。”
那太医不用诊脉也知皇后抱着的这位姑娘命不久矣,可又忌惮于皇后此刻的怒火,只得颤巍巍的过来搭上手腕把了把脉,手刚搭上去,心就凉了一半,这早已是将死之人的脉象,苦撑了这许久,这姑娘也是意志惊人,他看着皇后阴怒的眼睛,半晌后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位……姑娘……她……她……”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说出来,还好那姑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抽出手来拉住了皇后,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姑娘,宁然……宁然即便魂归黄泉……也不会喝那……孟婆汤的,定要守着姑娘……护得姑娘……护得姑娘……一世安好。”
她的手终是落了下去,一起落下的还有东宁雪忍了许久的眼泪,宁凝和宁然自小便陪在她的身边,陪她看世事无常,陪她历经生死,宁凝虽背叛了她,可对这个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她纵使万般不解却仍旧恨不起来,而宁然比宁凝心思更为单纯,护她之心最为纯粹,她亦将宁然看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她曾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过宁然的婚事,却仍觉得世间诸多英雄似乎都配不上自己这个妹妹。
东宁雪将宁然的尸体交给莹儿,自己则站起身来眼中死寂一片的望着对面的宋莫雨,“你且好好的数着,你给她的二十四鞭,我替她好好还你。”
音落,她取下情丝绕以破空之势甩了出去,情丝绕细如丝,她几乎倾尽内力的甩了出去,情丝绕毫无错漏的缠上了宋莫雨的头顶,绕上了一圈,东宁雪轻巧的一拉,整个头顶血肉模糊了一片,头发似乎与脑袋分了家,却还有些血肉连着,宋莫雨痛的喊叫了出来,那声音听的人不寒而栗。
东宁雪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我不过才还了你一圈,就这般忍不住呢?她方才也是这样痛的吗?”
说完又是一圈情丝绕缠到了她的眉心,那处胎记瞬间被斩断成了凉快,眉也断开了,这般痛楚激得宋莫雨奋力求生的甩出了手中的银鞭,可东宁雪竟似疯了一般没有半分的躲避又急速的甩出了情丝绕,银鞭挥打在东宁雪身上似乎没有半分用处,她没有叫喊一声,即便她的衣衫已经浸出了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