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丘一年所得不过三十余株的千叶灵芝全都送于凤灵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整个后宫掀起了不小的风雨,凤灵宫一时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众臣皆道,皇后宠冠后宫,无人能及。
司空未安自班师回朝后虽未夜宿凤灵宫,但几乎日日下朝后都是直奔凤灵宫而来,有时他会带着新寻来的御膳厨子到凤灵宫来做着东宁雪爱吃的膳食,有时又是匆匆而来问了问东宁雪的日常起居便又匆匆的走了,有时还会半夜过来,不惊扰任何人的就在东宁雪的床头静默的站上一两个时辰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但更多的时候,他几乎将整个勤政殿都给搬了过来,奏折便都往凤灵宫送,大多时候不知不觉便在凤灵宫待了一个昼夜,在他处理政事的时候东宁雪都是在他不远处的桌案前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相视而笑,东宁雪道:“偌大的勤政殿还容不下公子吗?”
司空未安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遍后,道:“眼目所及,有你之地便足够。”
她不经意的玩笑道:“那后宫之中不如只留一座凤灵宫吧。”
他合上奏折,突然正色道:“可朝堂之上却不能只有一个东宁雪。”
她似不在意的笑了笑,“左右不过一个玩笑,孝德公主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你可想好了她的位置?”
他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倒与叶伯雄想到了一处。”
“这件事叶家终归要提上明面的,忍了这些时日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出征之前,他倒是撺掇了一些大臣给我上了请妃位的折子,我懒得理会。”
“看来叶伯雄该是亲自提了。”
“叶家一半的军权换叶倾城贵妃之位,入西宫。”
当他说到此处,东宁雪心下便已了然,“她要当西宫娘娘,分一半凤印。”
他满眼的欣赏,却又故意问道:“你可愿给?”
“不给……”东宁雪一顿,又道:“若是叫叶家军权全数交出,我倒也吃亏些,将就着给她了。”
司空未安宠溺的看着东宁雪,“之前我还在犹豫,若真允了,你可会受委屈。”
“那此刻呢?”
“怕你下手太重,叶家经不起你折腾。”
“那若我不愿给了。”
“那便强抢,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殿外传来一阵疾呼,“皇上——”
来人是秦笙的贴身婢女婉儿,司空未安放下手中的折子,双眉微微皱起,“可是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
婉儿哭诉道:“姑娘昨夜出宫后便再未回宫,婉儿担心小姐在宫外是否出了什么事这才前来禀报皇上。”
司空未安脸色愈发难看,沉声唤道:“李全,你去将路子萧唤来。”
李全领了命还未走出凤灵宫,路子萧便急急地赶了过来,未及跪下便听司空未安道:“她可是出事了?”
路子萧自知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耽搁,禀报道:“昨夜元苏带着三十南地隐士随秦笙姑娘出宫,谁知半路竟被四方神殿的人截杀,来者是神殿的四方护法,隐士死一半,伤一半,元苏重伤,秦笙姑娘被带走。”
东宁雪听到路子萧提及四方神殿,心下一惊,四方护法甚少全数出动,除非奉殿主之令,但以她对明月台的了解,不可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更何况秦笙与他连面都未曾见过,他又怎会出动四方护法去抓她呢?
司空未安退下了龙袍,换了一身白衫便领了路子萧准备出宫,东宁雪带上宁然急急追去,却被司空未安阻道:“你身上的伤未痊愈,不准出宫,莫要让我再为你分心。”
她看着他急急飞奔而去的背影,心口隐隐作痛,她自嘲一笑,只听宁然问道:“姑娘,我们还去吗?”
“不去了,他总能知道如何拿话堵我,他攻打赤风不战而回是如此,此刻仍旧如此。”
“即便如此,可姑娘似乎并不生气。”
东宁雪也觉自己怎会这般痴傻,原本在心底日积月累根深蒂固的仇恨,怎会被他这般轻而易举的安抚,他说一年,她便也义无反顾的信了,不知父亲、母亲和子风若是泉下有知,是否会怨怪她。
东宁雪刚回了凤灵宫,秦妃便急急的来求见,东宁雪心道今日的凤灵宫还真是热闹,秦妃行了礼后话中有话的说道:“我知道当日娘娘在宛城河畔寻我时借的是四方神殿的名义……”她顿了顿,看着东宁雪。
“本宫想秦妃今日来此不是跟我叙旧的吧。”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曾承诺过四方神殿殿主闭口不言你们之间的关系,即便是对皇上也未曾吐露过半分。”
“秦妃是来向我邀功的吗?你不曾道破这层关系不过是心里知晓明月台的手段,他若狠起来,皇上不一定会护你。”
被东宁雪一语道破,烟九娘脸色顿时暗了下去,“不会护我又如何?今夜……皇上一定会护秦笙姑娘安好的只是……四方神殿殿主可就惨了,皇上的手段我未曾看破,我想皇后娘娘也未真正见过,殿主胆大,动了不该动的人,皇后娘娘猜猜,殿主今夜是大难不死还是九死一生。”
东宁雪突然取了情丝绕,不动声色的缠上了烟九娘的脖子,她身边的宫娥正欲喊叫却被宁然给拿下,烟九娘抖着声道:“东宁雪……这……这是皇宫……你敢乱来?”
“本宫性子是急了些,脾气也不大好,不过好在脑袋还是好使,本宫若要在这凤灵宫悄无声息的让一个本就可有可无的妃子消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本宫接下来问的话,秦妃可要好生的回答,你知我大病了一场,身子尚未痊愈,这手有时也不听使唤,不下心让秦妃香消玉殒可就不好了。”
烟九娘知东宁雪并非玩笑,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要问什么?”
“本宫要问的其实也是你今日来此想要说的,只是本宫听不惯那些不清不楚的话,所以秦妃最好说的清楚明白些。”
“好,我都告诉你,秦笙出宫为的是你,我虽为告诉皇上你与四方神殿的关系,但是却把这件事与秦笙说了,秦笙为引四方神殿出手就向四方神殿买你的命,一旦四方神殿出手了,你和殿主的关系便再也瞒不下去了。”
东宁雪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即便我全然不知情,以皇上对她的情分,我定然是逃不了干系的对吗?”
秦妃知既以被东宁雪撞破便也不再多说,只听东宁雪继续说道:“你来此告诉我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也跟着去,你也曾久经江湖,深知四方神殿的手段,我若去了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吧。”
秦妃此时反倒是不害怕了,她笑着说道:“即便皇后心知我的意图,你也还是会去的不是吗?”
东宁雪收了情丝绕,看着她,只听她又道:“女人终究是最了解女人的,尤其是动了情的女人。”
女人的确是最了解女人的,即便如东宁雪这般足智多谋仍旧逃不开这个情字,少年之时,穆子风曾笑她,女子本该寻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厮守一生的,不该如穆子游这般浪迹天涯,何处为家处处家的东奔西走,那时的穆子游过得恣意洒脱,她也曾怀抱一颗玲珑心,也曾想寻遍五湖四海,求一人白首,伴一世不离。
她要的从来不是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皇城殿宇,也不是手掌凤印的后宫权势,更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子之爱,她要的只是一人一心,或是渔夫,或是农户,他的眼中唯她一人,世间珍宝便都不重要了。
她策马疾驰,为的那人,不是渔夫,不是农户,是皇城殿宇中权势滔天的天潢贵胄,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心甘情愿交付蓝鹊簪的人,蓝鹊簪是她的嫁妆,也是她的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