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雪被带到了龙翔宫,喝了解酒汤后便谁在了龙翔宫中,半夜醒来时,看到了仍在批着奏章的司空未安,烛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有蝉鸣和他浑厚的呼吸声,东宁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莫名心安的半坐起来,环抱着双腿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他未抬头,只道:“头不痛了?”
“好多了,你一夜未睡吗?”
“睡了半夜,被你的酒味又给熏醒了。”
东宁雪看了看身边空出的一块,微微惊语道:“你在我身旁睡下的?”
他抬眼,嘴角噙着笑,“你霸占了我的床,难不成还要我打地铺不成?”
朝钟敲响,司空未安唤来太监总管李全为他更衣,李全带着宫娥太监们鱼贯而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原本安静的殿宇中十分明显,东宁雪看着这些宫娥太监们忙上忙下的,一时间突然发觉她这个一国之后这般慵懒的躺在龙床上似乎有些过了,她正欲起身帮忙,却被眼尖的司空未安察觉,轻声问道:“吵着你了?”还未等她答话,便听司空未安吩咐道:“去偏殿更衣吧。”
一群人漠然领命,眼中大多一丝惊讶之色闪过,之后便随着身边这位一言九鼎的主子去了偏殿,留下东宁雪一人在这重归静谧的殿内,不多时,龙翔宫的主事嬷嬷林嬷嬷带着宫娥走了进来,恭敬的问道:“娘娘可是要起身了?”
“皇上已经上朝了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刚刚乘銮舆离开龙翔宫。”见东宁雪沉默许久不语,林嬷嬷接着开口道:“皇后娘娘好福气,皇上移居偏殿更衣还是首例,娘娘真真是皇上心里第一人。”
东宁雪淡淡的笑了笑,吩咐道:“你去凤灵宫将本宫身边的宁然唤来吧。”
林嬷嬷还未出门便见一身淡蓝色素衣的女子缓步而入,她微微侧身退步,语气恭敬的询问道:“秦笙姑娘怎的过来了?”
东宁雪闻声望过去,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清雅恬淡,只是手中多了一碗茶盏,东宁雪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本宫竟不知姑娘何时入宫做的这龙翔宫女官。”
秦笙低垂着头跪下行礼,林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只听秦笙声音轻软的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前日里将奴婢召到龙翔宫来侍茶,只为能给孝德公主作伴。”音落,她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来,“这是皇上嘱咐过为娘娘煮的醒酒茶,请娘娘趁热饮了吧。”
东宁雪轻轻地揉了揉肉额头,“不用了,本宫不喜外人奉的茶,你下去吧。”
东宁雪回了凤灵宫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到晚膳时,宁然带来了今日朝堂上的消息,司空未安以前太子死于赤风剑刃之下为由,誓以赤风皇族鲜血祭奠前太子亡魂,东宁雪恍然了悟,这便是为何先皇国丧之后前太子下葬并未举行祭礼,原来是他在为挥军北伐赤风而铺路。
宁然道:“皇上明白便要在点将台点将出兵,姑娘可要相送?”
东宁雪眼前突然浮现那张清雅的面容,此时,宫娥来报孝德公主在殿外求见,东宁雪清了清思绪,唤人将她请了进来,叶倾城一进凤灵宫便四处张望了半晌后道:“你这凤灵宫与我那儿也一般无二,看来那些稀罕的物件竟都给了她一人。”
东宁雪故作好奇的问道:“本宫竟不知何时与你这般亲昵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便是在怪她没有了礼数,叶倾城深知此行的目的,便也不再挑衅,本本分分的行了一礼,却迟迟未听见东宁雪让她起身,她跪得有些累了,正欲自己起身,却听上方之人轻语道:“有什么话就跪着说,莫要与我兜圈,除非你想一直跪着。”
叶倾城压着心口的火气,想了半晌后说道:“皇后娘娘可知昨日是秦笙的生辰,大抵昨日娘娘也未见过皇上吧,每年的六月初十皇上只为一人过生,从未有过例外。”
东宁雪虽面色无恙,心下却不禁自嘲,同一日的生辰倒真像是老天爷故意为之。
“叶倾城,想来当初陪着皇上一起下葬陵寝的人不是你,是秦笙吧。”
叶倾城冷哼一声,眼中满含不甘,“若我当时先她一步知道,我亦会毫不犹豫的入那陵寝的。”
“此刻说来倒是这般容易,可谁又知道当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时,谁又能安之若素的走向死亡了,秦笙姑娘,应是爱极了他吧。”
叶倾城不服气的反驳道:“难道这世间只有她秦笙一人能爱未安哥哥吗?东宁雪你为何不问问自己的心,非要装作一副清高的模样,当真以后宫太平为己任了。”
“入不了你未安哥哥的心,这份喜欢便能生生要了你的命,本宫从来惜命如金,做不了公主这般无所畏惧。”
叶倾城想着自己来此的目的,继续说道:“东宁雪,你与我本是一样的人,何不联起手来,将那人从未安哥哥的心里挖去呢?”
“人心是不能见血的,本宫宁可在朝堂之上谋算前程也不愿在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更何况……”东宁雪走近叶倾城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道:“我与你不一样,我要的从不在这后宫之中,皇城之内。”
司空未安不知何时免了通传的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到眼前的两人耳语,面色微冷,“朕居然不知皇后同孝德公主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
东宁雪看着他,并未行礼,顺着他的话说道:“许是志趣相投吧。”随后故作亲昵的将跪在身旁的叶倾城扶了起来。
“怎么?凤灵宫竟是这般无规无矩了吗?”
宫中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带着刚刚被扶起的叶倾城,全都跪了下去,唯有一个挺直了腰板的东宁雪还站着,正当众人心道皇后拒不行礼定要被罚之时,只听司空未安淡淡的开口道:“李全,将人都带下去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进来。”
众人皆是心惊,叶倾城紧皱着眉看着两人僵持着的背影退了出去。
沉默许久后,司空未安终是叹了口气,软下声来说道:“明日我便要出征了,今日你还要与我置气?”
“我以为公子要为秦笙姑娘的事情来罚我呢?”
他径自的拉起她的手坐了下来,“为何罚你?只因你不喝她煮的解酒茶?”
听他这般语气说来,东宁雪的心口的一股气算是缓解了不少,“是啊,是我多虑了,你明日出征可有了全盘的计划?”
“若要一击制胜,必然需铤而走险。”
他仅此一句,她便已了然,“你要走水路攻赤风?”
“若走陆路,必经赤风的兰城,兰城易守难攻,且城外密林瘴气深重,于我军而言劣势过于明显,若是走渭水河畔深入赤风,一来赤风军数百年来不敢轻易进犯渭水,二来过了渭水便是赤风王城了,也免于战线拉得过长于我军不利。”
“赤风之所以从不进犯渭水只因渭水由三国之外的奇门坐镇,奇门中的三位长老虽年过百岁但武功高深莫测,世间难有人与之相抗。”
“你也说了,年过百岁,虽内功深厚,可毕竟上了年纪,五年前我曾与三位长老比剑,当时胜负难分,如今若拼尽全力,应该能有胜算。”
东宁雪忧虑道:“我始终觉得此法过于冒险。”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向来喜好险中求胜,若是败了,我将长丘给你可好?”
东宁雪肃然起身,正色道:“公子玩笑了,我承诺过公子,赤凤国灭,东宁雪必隐于江湖,不问世事。”
司空未安望着她,似要深入骨血那般,“若我后悔了呢?你可愿为我久居深宫。”
司空未安没有得到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就连东宁雪自己也无法得出,于司空未安,她确实动心了,可是她真的能为了这个男人入长丘皇族,老死深宫吗?
人常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是她真的能走进他的心里吗?早已住了另一个女子,哪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大军出征之日,东宁雪带着秦妃烟九娘、孝德公主叶倾城和朝中大臣们送入宫还未行册封的女眷一同前来送行,司空未安对东宁雪道:“昨日朕问你的话,希望归来之时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不等东宁雪回答,他翻身上马,四下张望了一番,似在等人,不多时,一蓝衣女子自人群中疾步行来,手中端着茶盏,立于马上的司空未安迅速的翻身下马迎了上去,眼中的暖意竟是东宁雪从未见过的,只听她对司空未安说道:“今日天未亮便收的露水,还好赶得及为皇上煮这一盏清荷茶。”
他饮了口茶,嘱咐道:“你身子本就弱,这里风大,回去吧。”
秦笙仍旧站在原地,司空未安唤了她身边跟着的一名女婢,道:“元青,送你家主子回去,若她再病着,朕便拿你撒气。”
元青将人带走之后,司空未安看了一眼东宁雪,想说什么却仍未能说出口,回宫之时,叶倾城跟在东宁雪身侧小声说道:“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吧?许多年前我便是如此过来的。”
东宁雪停下了脚步,“叶倾城,你既然选择了一路荆棘,被尖锐的枝丫刺着时就不要喊痛,没有人会为你服药,我也不会。”
她拉住东宁雪,恨声道:“你若不趁此机会将人除去,待皇上归来之时,你以为你的后位还能保住吗?”
东宁雪不在意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宫在乎自己头上的这顶凤冠吗?”
“你是在担心除去秦笙后,皇上回来怪罪所以才这般不肯松口吗?若我承诺,叶氏一族保你后位无恙,你可愿意同我联手?”
“怎么?”东宁雪冷笑一声,“叶皇后退居太后之位仍是很闲吗?秦笙那里本宫劝你们最好别动心思,否则,本宫便拿你们开刀。”
叶倾城骄横的说道:“有叶氏一族……”
话未说完便被东宁雪打断道:“你以为你叶氏一族对他而言算是个威胁吗?帮本宫带句话给叶伯雄,该收则收,否则祸及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