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玄将人带到龙翔宫后便退了下去,司空君临摈退了了内侍从御座上慢慢的走了下来,东宁雪披着斗篷,头发披散开来,一脸的狼狈,司空君临走到她身前,打量了她许久,方才缓缓吐出七字,“乱成贼子,穆子游。”
东宁雪身形一动,抬首时却是云淡风轻的孤傲,“皇上谬赞。”
“不想知道朕是何时察觉了你的身份吗?”
“皇上下旨让我入宫陪侍玉公主时心中便已猜到几分。”
司空君临笑了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东宁雪,她聪慧、睿智、果敢,世间少有,也正因如此,他放下了杀心,“你心智过人,真的甘于区区一个南王妃,为他人棋子?”
“事有所迫,皇上既知晓了一切,便也该明白,选择南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条捷径不是吗?”
司空君临了然道:“可如今朕已然知晓你下嫁南王的因由,你觉得你所拥立的一方还能满足你的愿望吗?”
东宁雪轻笑了起来,回道:“可我身上却有皇上想要的筹码,我想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龙翔宫的原因吧。”
司空君临提醒道:“阵前投敌,那可是叛徒的行径。”
东宁雪目光一寒,斩钉截铁道:“贪生怕死才叫叛徒,而我……愿意用命来换宗政灭族,我的恨意,便是我的忠心。”
“即便朕要南王死。”
东宁雪盈盈一笑,“我与皇上不谋而合。”
临走时,司空君临给了东宁雪陀罗香的解药,回到凤灵宫时,已是深夜,东宁雪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南王的寝殿,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目光随着烛火忽明忽灭,东宁雪进去时,他并没有吃惊,看向她时的眼神竟有些暖意盎然,他似是在等她。
由于她几乎是踹门而入的,这一刺耳的声响惊动了路子萧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元苏,路子萧见她面色不善,沉声道:“时辰已晚,我送王妃回屋休息。”说完便要上前将东宁雪强行带走,急急寻来的宁然见此情景便拔出了剑挡在路子萧的面前,路子萧见此便也准备拔剑相抗,只听一声怒斥,从怀中掏出双虎阳佩,“我手掌阳佩便是你家公子认定了的南王妃,路子萧,你以下犯上,这是要反我吗?”
路子萧收了剑,眼神看向南王,只听南王肃声道:“尊王妃令。”
路子萧这才跪了下去,“是子萧冒犯了,王妃恕罪。”
东宁雪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四周,“今夜我要在你家公子的寝殿中休息,无论你们听到了什么都不准来打扰。”
路子萧听闻后突然低垂着头,闷声的应了个“是。”
待两人进屋后,宁然将门带上,随着路子萧离开了寝殿。
寝殿内,东宁雪走到南王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轮椅上的南王,只听南王问道:“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只听东宁雪冷声道:“你赠我阳佩,许我妃位,却又在你我之间竖起高墙,你向我要足了诚意,却又不肯给我看你的真心,你的计谋中有我,可我却也是你算计的棋子,而你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平静的问道:“你要什么?”
“这一局,我要执棋。”
他不语,只是看着东宁雪,了然一切。
东宁雪将手中的双虎阳佩举高,“我从不屑于你的南王妃,阳佩还你……”
南王看着她,无比的沉着冷静,“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给你。”
那一夜,凤灵宫内的宫娥太监们清楚地听到了瓷器的碎裂、桌椅的倒塌以及南王妃一声声不甘的嘶吼,本是一直冷静沉稳的南王却在南王妃从寝殿内扔出了一件什么东西后,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怒气,沉声说了两个字:“和离。”
翌日一早,东宁雪带着自己的家仆搬到了昭仁宫,三日后,司空君临做主让两人和离,随之传来的便是南王的身子急转直下的消息,而东宁雪也被密诏到了龙翔宫,殿内的依旧只有司空君临和东宁雪。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东宁雪知道他问的是南王每况愈下的情况,虽是自己的儿子,可她却在这个所谓的父皇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喜悦,她不动声色的说了句,“看来他还是把双虎阳佩给捡了回来啊。”
“你在阳佩上做了手脚。”聪明如他,这个疑心病甚重的皇上,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不过是涂抹了一些蛊虫的尸液,双虎阴阳佩他从来都是贴身收着的,于他而言,这东西可比我的命值钱多了。”
“先生果真没让朕失望,只是不知道这尸液能否要命?”
“尸液本就是极阴极寒之物,附着人身,就会像是水蛭一般,一点点的耗尽五脏六腑,直至衰竭而亡,并且从表面上看只是油尽灯枯之象,三月之后,皇上就可以为南王准备棺椁了。”
司空君临思虑许久后,说道:“三个月?那看来太子的婚事要提前了。”
这一刻,东宁雪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司空君临这条船,以往传言东宁太傅效力东宫,今日倒也成了真。
一直以来长丘只有一位左丞相秦围,但或许司空君临已经嗅到了秦围和南王之间那一层连东宁雪也琢磨不透的关系,所以当她在昭仁宫住了将近一月之后,司空君临赐封她为右相的折子便下来了,而右相东宁雪也正式的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入主东宫。
这一封赏几乎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东宁雪,市井之中更是将她与南王的这一段浅薄的缘分转化为了南王情深似海,东宁雪为名利始乱终弃的戏剧性曲目,虽说有些情节编排的确实过去浮夸,但是自她离开了南王的凤灵宫,南王身体每况愈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听闻太医院的人是一批批的过去,可就是不见好转,东宁雪也曾派人送了些灵芝、人参
这类的滋补药过去,但是都被南王命人给扔出了凤灵宫。
东宁雪正式以右相之位上朝参政之后,便从昭仁宫搬回了原来的太傅府,本来司空君临要重新赐她一座府邸的,可东宁雪坚持说自家的荷塘刚修好,省得再修新的,不过就是换个牌匾的事,简单,如此一说司空君临也随了她,倒是宗政玉身边的琴师,也就是宗政焘听闻她的府邸新修了一池荷塘便从司空君临那求了旨意也随着东宁雪一起住到了现在的右相府中。
宗政焘以琴师的身份来长丘这都是司空君临默许的,所以当东宁雪准备把这个她随时都想弄死他的家伙给遣送回昭仁宫时,司空君临只说了四个字:“以礼相待。”
一开始东宁雪实在是摸不透司空君临为何这么做,因为宗政焘虽然不清楚东宁雪的身份,但是司空君临可是相当明白的,东宁雪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亲手灭了宗政家的人,尤其是宗政焘,可司空君临却还把他送过来,是准备看看东宁雪能在几天之内把他捅死吗?
直到有一天,当宗政玉跑到右相府以听琴的名义找宗政焘时,东宁雪才不得不佩服这个长丘的老狐狸,当时她正巧路过宗政焘的琴房,见到宗政玉面含羞涩的告诉宗政焘,“太子……太子似乎等不急了,我准备将婚期提前。”
宗政焘未语,看着已经走至房门边的东宁雪道:“东宁先生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正巧我遇到了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了?”
东宁雪走了进来,宗政玉似乎就不太高兴了,忌惮的看着东宁雪道:“若是琴师没有邀你进来,你难道就准备躲在门口偷听不成?”
东宁雪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公主说笑了,下官在自己家的地闲逛,何来偷听一说。”
“哼,不就是升了右相之位,可是就女子而言,先生似乎已是被人休了的弃妇吧。”
箭东宁雪目光微沉,宗政焘寒下脸来看着宗政玉,“东宁先生如今是东宫第一谋士,公主慎言。”
东宁雪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市井之言,公主还是少听为好,我与南王是和离,非休弃。”
宗政玉不服输道:“可我却听说先生送的补品全都被南王给丢了。”
“同朝为官,我送是礼数,至于丢与不丢且随他心意。”见宗政玉似乎没玩没了,还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东宁雪方才想起宗政焘邀她进来时的话,问道:“琴师方才不是说遇到了头疼的问题吗?下官或许能为琴师出处主意。”
宗政玉脸色突变,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宗政焘饶有兴致的说道:“太子似乎欲把婚期提前,我为公主教习琴师,公主拿不定主意便想来听听我的意见,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琴师,实在不敢拿这主意,不知先生对此是何看法?”
一个小小的琴师随时随地却让一国公主哑口无言,宗政焘倒是也不避讳东宁雪是否知道其身份,只是这看法吗?无论她有没有看法这宗政玉都是要提前嫁给太子的,至于为何会如此着急……东宁雪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宗政焘,然后将目光慢慢的移到了宗政玉的腹部,讳莫如深的望了宗政玉一眼,宗政玉立刻警戒的看着东宁雪,“你看什么?”
东宁雪不答她,只是若有所指的对宗政焘道:“婚期提前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宗政玉离开后,东宁雪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宗政焘提出要住到右相府中而司空君临不反对了,这个宗政玉虽有智谋却是极其的依赖于宗政焘,婚期提前容易惹宗政焘怀疑,司空君临想要借赤风国的联姻来清洗朝局,可宗政焘却不见得想要看到一个对司空君临毫无威胁的长丘国,所以司空君临必须想办法将宗政玉和宗政焘分开,而这必须有一个能转移宗政焘视线的东西,东宁雪恰好成为了这个东西,而且还是宗政焘自己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