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猎回宫后,被南王急下三道麒麟令的山幽老人、言琪儿、程氏夫妇全都赶到了凤灵宫,历经一月的调理,东宁雪身体中的陀罗香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但是司空君临仍然是每隔半月便会让张太医来给东宁雪诊治,顺便送上一颗补血的丹药,因而东宁雪体内的陀罗香虽然清除,但是为了防止司空君临看出端倪,山幽老人仍以无害的药物在东宁雪的体内引出同陀罗香相似的病因。
也正因为如此,东宁雪脸色苍白的吓人,多走几步,人就喘气得厉害,这药虽是经过了南王同意,山幽老人才下的,可南王脸色却并不好,尤其是看到山幽老人的时候,连带着言琪儿、程氏夫妇都遭了秧,四人在凤灵宫基本都是绕着南王走的,也时常拐着弯的诱导东宁雪也少在南王面前走动,因为她一喘气或者咳嗽起来,这几人势必是要出现在南王眼前的。
当然,司空君临送来的所谓的补血丹药也是不能吃的,山幽老人将丹药研究下来的结果就是这丹药不过是延迟毒发的药物,对陀罗香本身一点用的没有。
至于司空君临为何要一直延缓东宁雪的毒发,这个原因东宁雪在等,南王也在等。
不久之后,龙翔宫传出消息,梅贵妃有了身孕,据说已有四个月了。
东宁雪得到消息后立马就去了南王的书房,往常守在书房外的都是路子萧,今日却换成了元苏,摸清楚南王和东宁雪之间秘而不宣的规矩的路子萧不见了,这个新来的元苏倒是十分老实且守规矩的将东宁雪拦在了门外,“公子未曾宣召,谁也不能进去。”
宁然跟在东宁雪身后不服气的说道:“姑娘进这门从来都是推门而入的,从未听过还有你口中这规矩。”
元苏死板着脸,一脸忠心事主,谁要进就从他身体上跨过去一般慷慨就义的表情。
东宁雪深知,对付这样的人,只能先下一剂猛药,她十分有默契的看了宁然一眼,“你确定你要拦我?”
元苏不为所动,直到东宁雪右手抚上心口,左手抚上额头,身子自然而然的倒靠在了宁然的身上,气沉丹田的开始……毫不做作的咳嗽起来,她如今的身体本就容易咳喘,她在这么尽心尽力的去做这件事,自然是如鱼得水,咳得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就连一旁的宁然都开始慌了,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还不将你家姑娘扶到软塌上去——”
宁然这才扶着已经止不住咳嗦的东宁雪慢慢地将人带到了书房内的软塌上半躺了下去,南王对一旁看傻眼的元苏道:“还不去把山幽给我叫来。”
山幽老人赶来的路上得知了前因后果,指着元苏的鼻子骂道:“你呀你呀……我说你什么好,你没见着路子萧那小子都跑出去躲难去了吗?公子为了她用了三道麒零令,你还死守着那规矩,连累我过去又要看公子脸色了。”
元苏疑惑道:“可是公子心里的那人不是……”
话还未出口又被山幽老人敲了一脑袋,“你可别连累着我又犯了忌讳,公子心里清楚得很,你呀莫在犯糊涂。”
两人赶到书房时,东宁雪倒是不咳嗽了,只是脸无血色的喘着气,额头已是大汗淋漓,山幽老人未及跟南王请安,人便已进去搭上了她的脉门,一边抚着长髯,一边诊着脉,“我给王妃的药虽不会伤及身体……”当然他说完这话,有意无意的看了南王一眼,“但是为了同陀罗香的毒性相似,这药便能轻易的引发王妃体内的一些病疾先兆,王妃此时喘气不均便是因此而起,我亲自去煎一副平喘的药,王妃喝下去便无碍了。”
“有劳……山老了。”
“王妃客气了。”
元苏只觉气氛不对,见山幽老人要走,赶忙说道:“公子,我帮山老煎药去。”
“元苏……”
元苏被南王叫住了,垂下头聆听训话,谁知南王口中像是吐出冰渣子一般,就只有四字:“只此一回。”
元苏和山幽老人出去后,南王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宁然,东宁雪自然懂其中深意,对宁然道:“你也去帮着煎药吧,总归有个女孩子在要细心些。”
宁然离开后,南王坐着轮椅走近东宁雪,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凝视着她,却不说话,东宁雪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给你猎的白虎,脑袋是不能用了,不过身上的皮倒是没事,我吩咐路子萧给你做了件大氅。”
他终是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无可奈,“这会儿倒会装乖了。”
东宁雪义正言辞道:“我是病人。”
“确实病得不轻。”
东宁雪见他已没了方才的怒气,便想起自己是为何来找他了,“听说梅贵妃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你消息倒也快,这般急急地来寻我,定是想问为何四个月了才被御医诊出是吗?”
“公子聪明,但求公子解惑?”
“陈妃收买了诊脉的御医,已有两月身孕时,梅贵妃曾宣过御医诊脉,可是太医院中负责后宫妃嫔诊脉的那几位御医,皆是陈妃心腹,连诊三次都只说是吃坏了东西,这才拖延到四个月才被诊出。”
“看来陈妃得到消息之后便开始着手如何除掉梅贵妃的孩子了,可惜足足过去了两个月都没有得手,我想梅贵妃对此事不可能全然无知吧,毕竟孩子怀在自己的肚子里,说不定顺水推舟,明面上装作一无所知,暗地里却对陈妃多加防范,这才让陈妃错失了两个月的机会。”
南王懒洋洋的听她说了一会儿,笑了笑,“银州河畔烟九娘,不是你寻来的吗?我以为你多少该是清楚些的。”
东宁雪眸中一暗,“是我寻来的又如何?人心本就难以掌控,宁凝也曾跟在我身边十年,可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那么你的心呢?”
他突然开口,东宁雪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道:“我无心,公子你呢?”
他未答,却问道:“你可知陈妃因此被关了禁闭,最终是谁去求的情吗?”
她知他有意避开这个问题便也不在深究,想了想道:“陈妃之子北王司空镜肯定要去求这个情的,至于还有谁……”她一顿,看了看南王仿佛挑衅一般上扬的嘴角,“你这般问我,这个人定然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难道是……徐妃?”
南王点了点头,“跪了三个时辰,将人保了出来。”
东宁雪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西、北二王居然会走到一起……”她看着南王,笃定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司空君临要同赤风国的宗政家联姻,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赤风长公主宗政玉,再过十日,那位长公主应该就到凤阳了吧。”
在东宁雪的记忆中,宗政玉是一匹被赤风太后宠过头的野马,曾经在赤风和云川的战役中每每跟随穆家军出战总是不从将令,也因此被穆子风亲自抽打过三十鞭,后来赤风的月太后听闻此事后就再未让她与穆家军随行,不过赤风家的人尤其记仇,听闻火烧穆家之日,第一把火便是这位长公主宗政玉放的。
东宁雪道:“司空君临不会想看到宗政家的人独揽后宫大权的。”
南王看向东宁雪,那里看似如一池平静湖水,却在湖底暗藏了巨大的扭转乾坤的力量,对此他坚信不疑。
宗政玉到了凤阳之后,司空君临的旨意便下到了凤灵宫,圣旨上说长公主方到凤阳无人作陪,便请长丘第一太傅如今的南王妃入东宫相伴,以表长丘诚意。
瑞德玄亲自来宣的旨意,南王接下圣旨后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当着瑞德玄的面问着自己的王妃,“想去吗?”
瑞德玄虽知这位主子脾气向来古怪,但是突然听到他以这般仿佛圣旨不过就是一道请示般的语气问着自己的王妃,到让他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有些尴尬,不过皇上同南王的关系实在是微妙的很,这宫中上下无论大臣还是皇子对皇上皆是半敬半惧,唯有这位南王始终是无所谓的态度,而皇上对此也是默认一般,瑞德玄垂下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东宁雪轻轻一笑,挑眉问道南王:“我若去了,你可会想我?”
南王牢牢地盯着东宁雪看了许久,“会。”
她尽展笑颜,“倒是难得,那我得去。”
昭仁宫中,东宁雪被安排到了西殿的文华阁,有一条幽静的回廊连接着太子司空御所住的
德孝宫,而宗政玉住的是德孝宫的偏殿蓝玉殿,刚住下的第一日,司空御便从回廊到了文华阁,想要进门却被守在门外的宁然给拦了下来,“姑娘已经睡下了,殿下明日再来吧。”
跟在司空御身边的李全是昭仁宫的大总管,见宁然的态度如此大不敬,一脸怒意的呵斥道:“我家殿下纡尊前来,你家主子都未发话,一个奴才哪来的胆子?”
门突然就被打开了,东宁雪披着雪白的长衫,松散的头发披在身后,睡眼惺忪的看了李全一眼,双目微冷,“我给的,怎么了?”
司空御见过一身朝服束发狡猾如狐的东宁雪,而此刻这般慵懒随性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到,朝堂上竖起的冷刺似乎都被收了起来,她似乎变得通情达理满腹诗书起来,“奴才的嘴也能将你惹气呢?我不过是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东宁雪目光缓和了些,“有院首张太医三不五时的给我诊治,身上的伤自然是无恙的,只是自行猎归来之后身子便大不如前了,虽是为了陪赤风公主而来,却也担忧力不从心呀。”
司空御诚心道:“先生无须担心,一切以身子为重。”
就在此时,蓝玉殿的宫娥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见到司空御也在倒是吃了一惊,行了礼禀报道:“玉公主想要出宫听戏,听闻南王妃已经来了便要奴婢来请王妃前去作陪。”
司空御眸光微微变了一变,“出宫听戏?怎么?宫中的戏园子她看不上吗?”
宫娥慌张道:“玉公主只道想听梨园的戏,奴婢……奴婢们……”
东宁雪道:“你待我换身衣服便同你一道过去。”
就在她准备回屋时,司空御突然拉住她,小声说道:“若你不愿去,我可以……”
东宁雪打断道:“有劳太子费心了,我是以南王妃的身份入东宫作陪的。”
他低声心有不甘的说道:“从前你随心所欲,哪会像此刻这般被束缚着。”
她回以一笑,不再多言。
东宁雪换好衣服跟随宫娥到了蓝玉殿后宗政玉一身张扬的红衣,摔碎了一件又一件的瓷器,东宁雪踏入蓝玉殿时,她将手里的一个青花瓷给摔了出去,碎声刺耳,她看向东宁雪,眼中藏不住的挑剔,“你就是东宁雪?”
东宁雪双手藏在衣袖中握紧,微微颔首,宗政玉不屑道:“我还在想你要在我摔碎了第几件东西的时候才出现?”
东宁雪不急不缓地说道:“太子宫中宝贝甚多。”
宗政玉不满她这平静如水的态度,挑衅道:“那比之南王府呢?”
东宁雪仍是那般的淡然,“南王府中唯有一宝。”
她这一说,宗政玉倒是来了兴趣,“哦?哪一宝呢?”
“我的夫君,南王未安。”
宗政玉这才惊觉被她耍了一番,怒火中烧,正欲发泄,便听殿内传来一阵琴声,声调虽是宛转悠扬却又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似乎被人故意隐去后又故意透露一丝信号出来,琴声戛然而止,宗政玉的怒气似乎散去许多,她看了一眼东宁雪,“走吧,出宫去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