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绝见是沈静安,两人自郊外小屋分别,已有好久未见,如今见面却已即将成为夫妻,忽然有些讽刺,他请沈静安进来坐下,说道:“郡主深夜来访,可是有话要说?”
“江清绝,这里没别人,你不需要伪装,我到这里来,只是想告诉你,明日的集会不能举行。”
江清绝笑了,“集会是南后的旨意,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恐怕我办不了,郡主还是请回吧。”沈静安道:“我回宫短短几日便看清南后的心思,她分明是要趁国内空虚,篡夺皇权,而你,就是她的一条走狗,附于尾骥,难道你真的要祸乱天下吗?”
“郡主是认为那皇帝有治国之才?天下自古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休,何来祸乱一说?且大奸就是大忠,本就因立场不同而观点不一,郡主又怎能一概而论!”
沈静安拍案而起,“好,你可以说我不懂天下,但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得如实回答我。”
“郡主且说。”
“敢问你原先是否苏州籍人,可有一表妹叫白羽燕?”
江清绝突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只快速问道:“你都知道了?”
“果然,你为何要假死,又故意接近我拜进丞相门下,慕容伯父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哈哈哈,反正明日一切都会结束,即便你知道又能怎样?”说着不断靠近沈静安,沈静安感到了浓重的杀气,江清绝想要灭口,她想跑出府,房门却被上了锁,任她如何摇晃都无济于事,而背后,江清绝只亮起了锃亮的匕首。
他举起匕首刚要动手,屋内的烛火却陡然熄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沈静安借机躲在角落不敢出声,江清绝一时看不到人,四处打转时,被人从背后打晕过去,那人带着沈静安逃出了军师府。
直逃到野外才停下来,沈静安见那人带着面具,也不说话,她刚想开口说话,那人便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随即离开了。
翌日,众臣准时在宣室殿前等候,南后在江清绝的陪伴下从殿内走出,她威严凌然,傲视群臣,江清绝退居一侧,眼神淡然,平视前方。南后说道:“自先帝建国以来,晋国一直是在艰难中求发展,在动荡中求稳固,历经百余年才有了这恢宏基业,如今站在殿下的各位,是你们的鲜血、智慧和忠义成就了晋国,同时也成就了你们自己。”
她走下台阶,环视群臣继续说道:“本宫是东宫之主,天下之母,晋国就相当于本宫的孩子,本宫相信,它也是各位的孩子,可如今却有人要伤害它,甚至是摧毁它,本宫得知以后,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晋国就要面临大难啦!”
殿下众臣议论纷纷,喧闹不止,将军杜诩带头问道:“敢问南后是何大难?”
语出,殿下一片静止,南后泪语道:“丞相遇害,皇上体恤老臣亲自去东海求证,谁料已过半月,皇上竟一直未能住进东海行宫,本宫派江大人暗中调查才知,皇上···一直被囚禁在山阳温泉,堂堂天子,尊严丧失啊!本宫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叫来各位大臣,一同商榷。”说罢,便抽泣起来。
众大臣一片惊慌失措,怀疑与猜忌中,有人说道,一定是东海越王想起兵造反,那人话语一出便激起了其他臣子的愤慨,只说道,越王心怀不轨,想谋权篡位,恐怕丞相大人的死就是他预谋的,一定要发兵营救皇上。江清绝这时才开了口,说道:“各位,各位,大家静一静,江某倒对此事有些看法。”
南后掩面之余,斜眼看向他,江清绝道:“越王私自囚禁皇上许久却并未有发兵攻打洛阳之意,可见越王还在观望,等待支援,这期间我们不能贸然出兵,一来没有直接证据,师出无名,二来对皇上的安危也不好,一切都要秘密行事。”
南后见此,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皇家颜面?此事大动干戈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东海距离洛阳甚远,但邯郸与邹地却极为相近,只要两位王爷肯发难越王,越王必定知难而退,再者,越王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天子在手,我们就处于被动,但若天子不再是天子,他又如何号令军将?江某诚想,皇上膝下子嗣不多,最大的也只有九岁的公孙瑾,但公孙瑾是南后之子,名正言顺,若我等在洛阳重新立帝,想他越王纵有万千勇将,也不过是师出无名,乱臣贼子,如此,越王必定气败,到时再迎皇上回朝,一切顺理成章。”
杜诩却感到有些不妥,“不成,皇帝一位岂能说变就变,如此反复无常,人心必然慌乱,微臣想,若越王真挟持了皇上,只需派人秘密营救即可,微臣愿亲自前往营救皇上。”
南后道:“这···军师认为可妥?”江清绝看向杜诩,“将军固然勇猛,能日行百里,但皇上贵为天子却偷偷摸摸,实在有违皇家风范,一旦被越王追回,洛阳无将,无帝,早晚都要灭亡。”
众臣纷纷点头,杜诩也不再说话,南后见此,便采纳了江清绝的提议,密诏邯郸、邹地攻取东海,即立公孙瑾为新帝。
太后听闻此事后,颇感震惊,急着召见南后,而南后却推脱政务繁忙,不来相见,太后捶胸顿足,直喊道南后是司马昭之心,愤懑间直吐了好几口鲜血,病情更加加重了。太后身边的侍女不忍太后如此痛苦,将此事告诉了白羽燕,希望她能来看一看。
白羽燕闻知,立马赶来永安宮,她见床榻上太后已经奄奄一息,双目微闭,她只跪在床边,一言不发。太后见白羽燕跪在那,强撑着坐起,说道:“燕贵人进宮也很久了,对这宮里的生活可还满意?”白羽燕道:“满意。”
太后咳嗽了两下,冷笑着回道:“假话,本宫活了一辈子,从没觉得满意过。你今天来我这看我,明天就有可能哪儿也去不了了,本宫记得入宫时告诫你三句话,如今,再同你说三句话,你要记住,日后你一定用得到。”
“不要相信宮里的人,不要过于善良,不要隐藏锋芒。”
说完,便叫人送她回宫,路上,白羽燕只觉昔日太后曾说,在宫里最需要自抑,如今又告诫自己不要隐藏锋芒,藏与露,当真难以把持,太后如此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密诏虽快马加鞭送抵邯郸与邹地,但襄王与阴骊王正在郊外扎营交战,谁都没有去理会从洛阳来的密函,这发兵攻打东海一事便没了下文,南后得知此事后,拦下消息,只告诉文武百官,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准备立刻迎立新帝——公孙瑾。
不日,新帝登基的消息就传遍了晋国,先帝公孙怀因病退位,诏书里还指名,南后可垂帘听政。尚在阳山温泉享受的公孙怀怎么也想不到,出了洛阳,帝位就没有了。
他大惊失色,裹着浴巾就匆匆跑出,大喊着要见越王,却发现宮外空无一人,偌大的温泉宫殿只有公孙怀自己的回音,他感到非常害怕,又急忙回去换好衣服,可当他想再出去时,宮门却闷的一声关上了。
眼前一下窜出四五个黑衣人,个个手提银刀,刀光直逼得他眼睛不住闪躲,依稀,他瞧见,那刀上都刻有越字样,公孙怀怒不可遏,朝那几人叫喊道:“放肆!公孙大逆不道,朕看你们谁敢!”那几人不说话,只不断走近,公孙怀一面逃窜,一面叫喊,却始终无人应答,最终,这温暖的池水里还是染就了如墨汁一般的鲜血。
公孙怀一声惨叫,一双眼睛只死死的睁着看着上方,这时宫门才渐渐打开,侍从们慌忙闯入,纷纷跪在池边,唤道皇上,公孙怀觉得身子酸麻,蒙蒙的说道:“快,快救驾。”
“皇上,快醒醒。”越王赶来说道,公孙怀猛地坐起身,片刻后问道:“怎么回事?”又看看自己那几乎被温泉淹没的身体,“朕梦见有人要取朕的性命。”越王差人扶起皇上,换好衣袍,说道:“皇上所梦,正是微臣所担心的。”
“此话怎讲?”
越王告诉皇上,之所以他不让皇上进城,就是担心此事发生,如今看来是非常正确的,洛阳已经易主。公孙怀闻此并不相信,越王只叫人带上两个被捆绑的女人。
经过严刑逼问,那两人已经承认早就躲藏在东海,待皇上一进城就行刺杀之举,公孙怀感到后脊发凉,声称若不是越王心思缜密,恐怕他早已成为孤魂野鬼,越王道:“这两人隶属南一阁,恐怕早就知道皇上的动向,微臣想,敢派人刺杀天子,一定不是平民百姓所为,且皇上尚未遇害,洛阳就已立新帝,皇上细想,谁能轻易做到这些而不被怀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