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玲珑,巫峡深邃,在一片高低起伏的墨绿山峰群间,正当中有一座最是挺拔耸立的平顶山峰,拔群的山顶光华平整,如同天工巧匠的大能削削而成。
山峰高耸近云,故而这里终年云雾缭绕,隐约仙谷,飘飘然地一副仙家圣地模样。
山顶之上,坐落有片片的宫殿群,弯檐斗角,红砖碧瓦,如同一道道庞然大物错落其间。
时至清晨,紫气东来,天气可入体,宫殿之中时不时传来男子‘呼喝’之声,正气清亮。
这里便是供天门的门庭所在地了。
在宫殿群的南面,有一条直达山脚的阶梯路,青石铺就,无论上山的门人访客,或是下山的弟子长老,都只能沿着这条路上下山。而在石阶最上方,则赫然垒筑着一道巨型石门,石狮卧于两端,四根雕嵌着凶兽的大青柱并排立于巨门两侧。
巨门之上挂一匾,上书:供天!
值此时刻,门前站立着供天门两位蓝袍青黛的年轻弟子,目光肃穆,古波不惊地注视着前方。
忽然,从石阶的那端飞出一道身影,急促絮乱。
师兄弟二人定睛一看,见是黄袍同门师兄,于是颔首行礼:“刘师兄。”
“师弟们早啊,不过今日我没空陪二位师弟叙话,那,这是通关令,我要去黄天殿见古长老。”
蓝袍二人闻言一惊,就见话语落下,一道黑影袭来,一人伸手拿过,见是一墨黑雕龙的令牌,上有‘令’字,正是那出入门庭的令牌。
手握令牌的蓝袍弟子上下检索一番确认无误后,便挪开了身子,让出那道巨门。
“师兄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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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替天宫办事的下属门派,供天门在凡尘间也算是小有名气,故而弟子长老也是林林立立,枝繁叶茂,门庭兴旺。
门派内设有阴阳青黄四殿,倚天代名,各司其职。
黄天殿,便是由门内执法古长老执掌的刑堂大殿,主事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编外弟子的惩戒严罚,其权柄之甚,某段时间甚至将触手伸及到长老位上,由此可见一斑。
门内弟子,自然对这里是讳言莫深,深怕被点到自己的名册。不仅如此,在内门之中,还隐隐约约流传着对于黄天殿古长老的残忍嗜好。
各种缘由下,以至于这门内最负盛名的地方却人气罕有,冰冷情节。就连这里驻殿的弟子,也是寡言沉默的过多,难聚门派师兄弟间和气。
黄天殿古长老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半截山羊须,几束扎马辫,身材高长,两颊消瘦,颧骨可见,下巴尖削,一对眯着的双眼尽显老狐狸本色。
此刻,这位供天门中人人谈之色变的狠手却是笑意焉然,干巴巴的老脸几乎要拧成了一团。
在他面前,刘若昌不疾不徐,附耳说着些什么,老者边听边点头,目光闪动,流动阴寒。
言毕,刘若昌默默矗立一边,老者则捻须蹙眉,目泛沉思。
片刻之后,他便有了主意,“艾青”,呼唤声响,不着一瞬,一道轻盈高挑的身影步入大殿,来到了老者跟前。
“长老。”
老者轻嗯一句,然后开口道:“这样,你向本门弟子传去消息,就说矿区宋管事偷盗仙品‘伴灵玉母’及一大批四品灵石,意欲外泄流出门派,居心叵测。此阴谋暴露,被其矿区的一个力士举发,为了自保,他又杀人灭口,残害为本门尽心尽力之人,如今真相已大白,案件摆至黄天大殿,本殿主追令,此事事关供天门百年声誉,定要彻查,无论是谁,绝不饶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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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青离去,刘若昌轻哼:“这次,我倒要看他还能变出何等花样。”
一旁,老者轻轻点他,满含慈爱:“你啊,就是不肯吃亏!”后者笑笑。
老者又言:“不过这次,却不仅是宋青那小子一个人的事了,我就不信,事关玉母,一个小小的管事够胆挪用!”
“长老,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若昌,你先回去吧,老夫还要部署一番呢。”
刘若昌躬身,就要拜别,耳中却又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两样东西你拿去。”
他抬首望去,见老者从衣袍中掏出二物。
一粒黑黄圆润的丹药,一张黄纸黑血奥妙无穷的符咒。
“生死巫蛊丹!”
“两极破空符!”
刘若昌近乎惊叫,看着面前的二物,再抬首看着老者眯缝起来的双目,这一刻,一向傲情乖张的他,竟然有一瞬的冰凉透骨。
“这次,老夫定要抓他个现行不可!”话音落,大殿之内尽是猖獗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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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连串的破碎声响,供天门门庭西北方的某处房屋之中,一位黄袍男子焦躁地在屋内踱着步,满目凶光,神色嗜血,他随手拿过木桌之上平日里自己最为喜爱的青花瓷杯,狠狠地摔打在地上。
嘭地又是一声,支离破碎。
只余下喘着粗气,穷途末路后的腥红双目!
宋青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恶劣局面。
事实上,当昨夜那两位看守弟子秘密向自己汇报这事后,宋青便已知道,此时多半瞒之不住,不说那水牢之中的囚犯,就连那两位新入门的弟子都是知晓全事了,难不成他还能为了这把他们都杀了。
于是,神不附属下,他去了水牢,也见到了被带出来后一脸无畏的程亦。
后者知晓自己必死无疑,倒也没有多做求饶,但,为了家人的安危,他明明向自己保证过,关于玉母的事,没有讲与一人听过,而这也是宋青所能承受的最大底线。
私拿四品灵石,虽是过错,但身为门中核心弟子的他,犯不着为了这事受到重罚,最多也是被口头说上两句。而事实上,身为矿区的管事,这些年,不只是他,其他几人又有哪个没有中饱私囊过?
所以他不怕此事暴露,在夜里将程亦处理之后,他便安心地回了山上,准备安稳睡上一番。
哪知,日头尚浅,自己便被一连串的敲门声惊醒,然后便是门外师弟传来的噩耗了。
玉母之事被揭,黄天殿已在查证此事!
而更为糟糕的是,在他要迈出房门之际,两个黄天大殿的弟子将其堵在了门口,声称要暂时委屈他在房内呆上一阵!
看着二人冰冷似锥的古板面孔,宋青只感到一阵羞恼,郁气堵胸,血气冲脑。
这分明就是在监禁自己!
气愤中,他亦有所畏惧,难不成,黄天殿已经有了什么能坐实的把柄。
越想越惊,越惊越惧,宋青狠狠摔上房门,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之上。
稍许,门外有了动静,紧接着,‘宋师兄,宋师兄’的呼喊声中,一阵敲门声起。
宋青放下茶杯,镇定惧心,起身打开屋门,见是平日交好的谢师弟,于是侧身让进屋内。
屋门合上,二人忙凑在一起,悄悄说起话来。
“怎样,现在门中是如何传言此事的?”
宋青急不可耐,当先小声问道。
谢姓师弟苦笑一声:“还能如何,自消息从黄天殿传出,现在不只是弟子辈门人知晓此事,就连门中的许多长老也听说了那些流言,哎.....那些老家伙,可没一个好糊弄的。”
宋青闻言冷哼,然后呲牙又问:“那么,查到没,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谢姓师弟回道:“此事不难查,听那两个看守水牢的弟子说起,程亦在离去之际,曾附耳于一位同在水牢的罪人说过一些话,起初那两个四代弟子没有留心,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那罪人将此事说了出去。”
一个罪人?宋青皱着眉头,也不知想些什么,他忽的又问:“那就是说,只有这一人可以作证此事喽?”
谢师弟闻言一愣,忙回神过来,目中忧虑,开口劝道:“师兄可莫要做出不智之举啊,此人定有黄天殿人盯着,想想他们的手段,依我之见,他们巴不得师兄你出错。”
宋青摇头轻叹,“是啊.......想来他们早已部署周全了,就等着请君入瓮。”
“那么,关于此事,大长老是如何说的?”
谢师弟神色凝玉,愈发沉重,他伸出手来,拍拍宋青肩臂,看似安慰,然后缓缓说道:
“以静制动,莫要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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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天之门,群殿之中,有一座最是瞩目的紫黑大殿,云霄盛景,玉石拱门,正门之上,有匾曰:“昊天殿”。
大殿外观洪古,如同巨兽盘踞,内里殿堂冷清幽然,掌灯飘忽,十八根雕梁画柱神乎其神地布局环绕,四壁石墙上山林水秀,四时风景皆是入画。
殿堂之上有台阶,共七格,上层摆放着一太师椅,居高位临渺小。
此时,一位头戴七星冠,身着卦袍的男子立于太师椅旁,素面青须,负手而立,他仰着首,看着壁梁之上悬着的一副凹凸扭曲的石雕画,目色淡然。
大殿之中无人声,他亦不作出声响,仿佛要一直沉寂下去。
“哎......”
暮然间,从男子的口中,传来了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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