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南絮觉得过得很快。
其实,说是习武,在起初的第一个月,南絮不过是处在一直没完没了吸气运气的无限循环之中,她当然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可无梦让她这么做,她便听话的做了,而且从未偷懒。说实话,南絮觉得这样的日子,与从前不停地拉弓比赛做训练的日子相比,轻松了不是一点两点,所以即便无梦并没有每天都来监督她,她也一天不落,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打坐、吸气运气,不曾偷懒。
南絮一开始觉得,这股气汇入丹田后,就像把氧气呼进了空气里一样,没有感觉了,但日渐积累之后,她慢慢觉得运气越来越简单,有时甚至不用刻意打坐运气,吸入的气体都能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积极涌入丹田,而这个丹田里积蓄的气力,会在她想用劲的时候减轻她所要花费的力气,比如提水的时候,或跑起步来的时候,她都觉得事倍功半,后来她甚至都可以一边跑步,一边把气慢慢地汇入丹田相聚凝结了。
后来的一个月,无梦只稍稍探过一次她的脉门,发现她体内许多运气的脉络早被打通,丹田里凝聚的内力虽还不算太多,但只用了仅仅一个月,就练到此番田地已实属奇迹,便也没再刻意去要求监督她打坐凝气,而是开始着手教她如何把这股内力运用成所谓的‘武’中。
“你这几日所汇入丹田的气,其实并不都只是从口而入的,而是从你身上的所有穴位。这些穴位可吸纳外界阴阳之气,凝汇成你体中的内力,却只能从特定的地方被放出归你所用。”无梦伸了伸手,“一般都是手掌和腿脚,像这样。”话一说完便伸手对着地面做了一个像推八卦掌的动作,而掌风所盖之处,落叶卷地而起,花草尘土都打着漩涡飞扬起来。
南絮咽了咽口水,手也很像模像样地跟着推动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就像把气汇入丹田一样,你试试把气从丹田抽出,灌在掌间。你先练着,午时我再过来。”无梦留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留下南絮自己跟手掌心灵沟通。
不过南絮觉得放她一个人练习是件好事,因为无梦在旁边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紧张,虽然视线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总是像带着某种透明粘液一样黏附在他身上,但当他那张脸一靠近时,思绪还是会瞬间混乱,心脏也会狂跳。而这个定时炸弹不在旁边了,一向自觉的南絮习练起来,说不定进步反而会更大些。
想想以前的训练也不过是按着父亲的计划表一个人默默地训练,这样有着些许孤独的练习模式南絮早便习惯了。
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南絮认真地一边回忆着无梦的话,一边伸手对着地面试着推出掌风……
一个时辰后,满身大汗的南絮瘫坐在地上。
这一个时辰里,地上的尘土除了被大自然微微刮起的风扰了扰之外,并没有再受到其他能使其扬起的力量。
南絮擦了擦汗,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发呆。气入丹田,对她来说,已经容易得像不过是吸吐空气这般简单自在的动作了,但,把气从丹田抽出,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之前,是满身子乱窜气,用意识冷静地操控好,它们就会乖乖朝自己指令的地方去,可这丹田,南絮虽能感觉确实有气凝于此,但那股气却同之前游走身体各处的气不同,这气异常团结,扎扎实实地像麻绳一样拧在一起,根本无法在里面抽出一丝一毫。
这样让人有些无从下手的情况,南絮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认真思考了后,她很理智地停止了一直固执地跟体**力做无畏拉扯的思绪,开始考虑起别的办法。如果这内力不能硬取,那,是否可以……借?
不对,那像铁公鸡样一毛不拔的内息连丝毫都不愿松懈,且,又不是有它自己思维的人脑,这内息怎可能还跟她有商有量地约定什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南絮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怎么还把这内力当成人了,乐了乐,又被自己脑袋里这一闪而过的想法警醒了下。
倘若,真就把它比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常情况下,要想从一个有些吝啬的人那取得什么东西的话,该怎么做?
无法直取,它又不愿借,已经做不到让它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的情况下,唯有,骗……
可是,当如何骗?
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总算出现了能尝试的方法,比没头没脑地在原地踏步强。更何况,这个想法也非天方夜谭,南絮会产生‘骗’这样的想法,自然有她执行步骤的切入点。
已经把气入丹田当做呼吸运动的南絮,并没有忽略每次将外来之气注入丹田时,丹田里的气会脱离南絮的意识,像举办迎新大会一样,牢牢围住那新入的气体,然后迅速吸纳并使其归顺到大部队,在丹田里缓缓打旋后凝结。
如果,在那气未被完全吸纳时再抽出,是不是,就能骗到那些像饿狼见了羊般,傻乎乎拥簇着一股而上的其他的内力了?南絮稍作了歇息,便立即尝试执行这个方法。
首先,气运丹田……很快,那股凝在丹田的气如南絮意料之中的,在感受到新入的气息时,便立马打破了长久保持的静止状态,都纷纷卷起,缠裹着新气想将之吞噬。南絮没有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在那股新气即将被吸纳吞噬之际,用力将其抽至早已做好准备的手掌间,也就是这个瞬间,南絮感觉到整个手臂都发着热,而掌心所对之地,虽没有无梦展示的那般惊艳,却也使得尘土微溅,落叶微乱。
南絮望见终于给面子微微晃动的几片落叶,长舒一气。在方才‘骗’内力的过程中,她一直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直到这似成功非成功的结果出来后,才惊觉竟然这么累,手脚发软地跌坐在地。
后来,稍作调整之后,南絮继续这样的步骤才发现,这内力并非如此好‘骗’,抽取内力时,一定要在恰到好的时机抽出,因为抽出太早会感觉抽不出多少可以利用的内力,且这内力无法抽至掌心被运出的话,就会钻回体内乱窜,或许是由于这是已经加工过的气息,为了表示它跟新入之气不同,南絮发觉这股气用意识是无法操控的,只能置之不理,任其乱窜;而,若抽得太晚,那自己新注的气力便会在一瞬被完全吞噬。不过,把握时机,却是南絮的强项,所以只失败了几次,南絮就摸通了时机点,尔后不再出现失误。
但,很累。每一次不慎抽取失败后,南絮都会有种手脚发软头晕脑胀的感觉,必须跌坐在地歇息挺长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尝试。
也因为这样歇会练会,南絮发现练没一会,无梦便回来了,回神后才发觉竟已到午时。
无梦从胸口取出在市集买来的午膳,面色复杂地看着南絮开心地给他示范,那个她只用一个早晨便领悟会的本领。
其实取内息而用,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取法,因为每个人的丹田都是不尽相同的,无梦的丹田跟南絮的丹田就是极端相反的,无梦丹田中的气始终保持着打旋运动的状态,想取时,只需随着那气旋方向迅速抽离一丝,便即可为他所用。他之所以没有过多去点通南絮,是因为他曾探过她的丹田,知道她的气是凝结静止的形态,无梦不是不想让南絮走捷径,不是不想点醒她助她早些能自如运用内力,而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抽取这样凝结的内力。
无梦也曾阅读过一些,记录了不同的抽取丹田之气的方法的书籍,但里面大部分记载的都是内气会一直保持运动状态的丹田,而凝结的,只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丹田内息凝结者,世间少有,有者不用,即为乡野农夫,硬取而不通善用之,唯有走火入魔而亡,通之且用之善者,古而往矣,未有一人’。
探了探南絮的脉搏,发现内力的确有些紊乱,“你先打好坐,”无梦打断了南絮已经可以很好抽取内力,并从掌间瞬时推出的、不停重复动作也没有失误的动作,“你之前是不是曾抽取不出内力?”
南絮看无梦坐到她身后,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先前我没掌控好……”
“那几股内力被你抽取却未被推出,已经开始随你的经脉逆流冲撞了,如果不将其抚顺,打入丹田,走火入魔不过是时间问题。”无梦将手贴上南絮的背,慢慢注进内力助其顺利打入丹田。
“难怪,”南絮想到方才一失败便觉得手脚发软,还曾一度像瘫痪了一样没有知觉,“我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无梦听着这话,觉得南絮有种责怪他不在身边的意思。忽然也有些自责,本来南絮的气息便与他人不同,他不作提点便罢,还让她一个人做着危险的尝试,倘若没有及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我会陪着你。”无梦想了想又添了句,“习武时。”
无梦的声音不重,很低,没了往日的冰冷,反而柔得有些过分,南絮听着那句柔情万种的‘我会陪着你’,耳朵里再听不及闻不见其他。
“我……我也会!”
狂跳不止的心脏,烧的通红的双颊,南絮即使拿过再多奖项、冷静面对过再多的比赛,她目前为止所有度过的时光里,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具备这恰好符合着她年纪的举止。其实,再懂事、再成熟,再冷静沉着,她不过,也才十七岁。
南絮仿佛误会了什么,无梦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却没有解释,触着她背部的手,能感觉到她剧烈跳动的心脏,而这股跳动连接着手臂,仿佛被传染了,自己心跳的频率,也逐渐加快。无暇多想的无梦用最快的速度,将南絮体内游窜的几股内力逼回她丹田处,便马上松了双手,断了这使思绪混乱不已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