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负责把露西送出哥吉坦,其他的事情另外收费…”比尔手拭着喉咙润了会儿嗓子,自己窝在皇厅的黄木柜子里视野就没离开过露西边上的长骑士提瑞尔,这个即使镶带着掉色的旧盔也扯不上强壮的男人,如今凡尔利亚皇室的最强战力“剑圣”提瑞尔·洛肯。
在刚才自己藏不住想出来缓缓这个小亲王弄出来尴尬的场面时,剑圣突破了所有人的视线,即使是八位守护在亲王边上的骑士的刀剑也没能反应过来这位老剑圣是怎么行动的,径直切到了自己的鼻头顶上…完全没能看清这两秒里他到底是怎么从皇座那儿绕到自己后头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赏金人。”活夏鼻梁耸了起来,身后两个骑士赶忙上来扶住,一人一手拉紧了亲王,打算带他离开泽莫皇厅。
提瑞尔瞅了眼这个邋遢赏金人身后半开着的木衣柜,剑在比尔脸上转了几圈收回了腰鞘,头盔从头至尾都没有抖动过,就像往常执行完任务一样从容淡定。“你倒是还有些长进,我一开始还以为长柜道里又钻进了只大老鼠。”
“嘿嘿…三年了,提瑞尔大人评价我倒是没啥变过。”比尔浑身哆嗦了小会,汗毛颤栗之余快速眨眼,手放在鼻子上下摸了阵,确定了鼻梁骨与平常没太多差别,缩着脖子脚有点不听使唤地后退,就像一些小型动物遇到天敌后的第一反应。
自己在刚来到哥吉坦宫的时候就和老剑圣提瑞尔·洛肯的孙子施耐德厮混成一团,虽然两代剑圣都没有明说这个从贫民堡的赏金会里过渡来的小家伙,但“过街耗子”这样的隐喻绝对没有少用。
比尔心里对着老剑圣吐了大口唾沫星子,以前在哥吉坦宫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听说这个总是带着鬼面的糟老头子是凡尔利亚的老剑圣,一人开创并发扬了自己那套神乎其技的剑法。但现在看来倒是真没这么简单,自己藏在长木柜里大半个小时了,打从提瑞尔进入皇厅后这十几分钟里,视野就再没离开过这边,那种猎鹰为了觅食而俯视的既视感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亲王大人…”身为专门为了保护活夏的八骑骑士长,柯博恩手转抓为扣,四根手指像沾了无数尖刺贴在了活夏的手臂,拇指对着自己方向轻压,活夏硬生被拽回了皇座下。
“放开!”活夏挣扎了会儿,但手臂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僵直在后头,越是动弹靠顶的肌肉就越是酸疼,才过了半会儿自己右臂已经麻得弯不动肘,强扭掰着晃了好一会儿,双膝跪下就差双脚没顶在柯博恩肚子上踹,脸贴在毛毡毯上刮擦了好些狼狈。
“比尔我在问你话你听到没有?亏你还敢回哥吉坦!”
比尔·琼斯,在赏金会里称为“孤鸦”,也算是凡尔利亚头牌的赏金人之一,虽说名声是传得有些远但怎么也不怎么叫好,属于臭名远扬那种类型。这几年在皇室元老会的暗部和贫民堡的几个势力间摆来晃去都只能算是个中立,也算是个哪方有钱就办事,彻彻底底的赏金人了。
不过相比历史悠久的赏金会组织,活夏真正不信任的就是这个前几年被姐姐带回皇室提拔上来的家伙,元老会那几个老家伙把这贫民堡长大的小贼当成了宝贝,什么事情都是依着他自己看着办,不管是这次赏金会的差事还是上月护送新女皇劳伦的接档。
“嘘…你姐都当你面换衣服了,你就不能消停些?”比尔视野扫过了之前就退到皇准柱子后的屏风里更换撤离衣物的露西,都没怎么理会一旁都不知道在呼吼什么的活夏目光移会了提瑞尔的身上。刚才在柜子里盯着怎么也觉得不舒服,现在反倒当面再看着心才勉强沉些下来,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不论几次比尔都觉得自己各个关节都覆上了层锈铁,搁得自己和盗贼一样有些蹑手蹑脚。
不过现在比尔眯眼眉头都快挤下眼袋了,手趴在石柱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模样还真和扒手似的。
“柯博恩骑士长,这里是泽莫皇厅,我问完马上就走。”活夏擦着膝盖整个人就快被柯博恩给举起来了,灰头土脸地暗哼了小句,脸上原本有些狰狞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拍去了柯博恩的前臂,拾起地上自己的佩剑在空中挥出了道隐灰的痕迹直指向比尔。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骗过元老会和老师的,但是露西姐和剑圣大人就在这里,你要是解释不清劳伦姐和佩斯姐她们人在哪,恐怕也没人能让你带走女皇大人。”
“嗯哼?”
比尔和提瑞尔对了眼,人小踩在软红毯上试了几步,撇嘴摇着头随手从衣袖子里抽出了木棍,手切在活夏的佩剑段,呲溜划了半截剑身,活夏一时没刹停脱手长剑给飞出了小半个人距离,砸在软地毯上哗啦一阵轻响。
柯博恩站在身后第一时间就接下快摔倒的活夏,剩余七位骑士刷地立在比尔身旁围站成圈手按在自己的中剑鞘口,隔着银盔屏息凝视着中间这个穿得还有些发臭的矮个儿赏金人。
“嘿嘿…我这可算是正当防卫对吧。”比尔举手松开了小棍子,眼睛眯得一上一下像节台阶,眉头也被带动着撬得老高挤出了两条不是很明显的皱纹。感情皇室这些家伙还是这么喜欢搞人,先是把自己请来帮忙,现在反倒过来还得处理他们宫殿里头激进派和保守派间的纠纷,特别就是这群为保守派跑腿了大半辈子的骑士,大概再怎么解释听起来也带些油水。
“可是比尔大人,您现在的情况让我们很担心您能完成这项赏金差事。”柯博恩扶住活夏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古铜泛灰的方脸形同一肃教廷的雕塑般庄严。自己当上女皇亲卫的骑士长也有十余年了,从诺雅女皇的错政一直到现在劳伦女皇的
身为女皇亲卫的骑士长,现在接到的任务既然是遣送亲王活夏·凡尔利亚撤离哥吉坦宫,而平时混迹战场的洛肯氏族剑圣提瑞尔就像是执行场战争前的准备一样站到了新上任女皇的位前。
而说白了,这就是保守派弱势的表现,即使连代表着凡尔利亚的皇权现在都不得不听从激进派的代表由他们来决定帝国未来的走向,而和自己一样站在保守派的骑士们,最后也只能沦为激进派上位的垫脚石。
“嘿!我说…骑士长大人,或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聊聊?”比尔举过头顶的手降了些下来,脑袋略微往后倒仰示意了下自己眼前的剑刃。
“可以。”柯博恩神情一晃,吸了口气收回了手上的剑刃,盔甲带动着呯嗙敲锤了会儿。比尔·琼斯这个名字现在放在皇室绝对要比自己还响亮得多,打从他成为了赌神摩德瑞姆的徒弟后就一直被元老会圈上了红名提在榜里却迟迟没有下手,等到赌神消失后既然还惹得皇室教廷以及贫民堡内的几方势力不得不做出选择,最后以赏金人的名义加入了皇室的暗部间接倾向元老会的激进派一方。
是谁都不会想到,当年让几位公主一齐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小贼,现在还就真的堂而皇之的混进了哥吉坦宫殿,连新上任的凡尔利亚总督和几位皇家军位的大将军都对他没有办法,何况是这几年来已经被冷落了女皇亲卫们了。
“但是我不行啊!”比尔瞧见了柯博恩收剑的瞬间躬身往后倒翻了圈,但中间却绊到的自己落地上的木头棍子,连滚带爬的反倒看起来有些滑稽,狼狈了好些时间才从石柱子旁扶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有见过哪个下属是反过来倒问自己的上级为什么的?”
柯博恩有些吃瘪,气不过冷哼出声却不能上前发泄,现在的情况自己是带着亲王撤离,确实不是纠结在皇厅里浪费元老会发布下来的赏金差事。
但比尔这衣服都没来得及弄干净,耳边已经呼哧作响了。
比尔第一时间就锁向了剑圣提瑞尔刚才的位置,毫无疑问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双脚直接抽空,没个劲儿地后倒,扶在半空的手捧住了脖子和身体一侧,低头埋脸看也没看地顶住了石柱子斜倒下来。自己干的这种事也不是在哥吉坦宫殿里第一次做了,虽然看起来蛮没道理的但基本之后他都能油过去,但没人知道这个传说中骑士精神和正义感爆棚的老古董会怎么看待自己,如果提瑞尔这个凡尔利亚的首席战力真的就只是说着往往的话,也够玩死自己好几会儿了。
好像是嗅到了什么木质烧焦的味道,比尔骨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腰背后仰却砸在了石柱上,全身被挤得又酸又疼,肿胀的眼睛一时没法看清东西,灰白的视野中像是隔了间毛玻璃,都化成了浅黄和白的快片。
借着自己手肘突然感觉被腿给蹬上了一脚,比尔紧抿了眼皮,大气喘了出来确认了刚才身后探出来的就是这个小亲王活夏,这会儿还拿着自己刚丢地上的木棍接上往自己脑袋上冲,反手一巴掌就扇在了活夏双臂剑的侧脸顶飞了出去。心里由不住哪来的火,,自己才离开哥吉坦这么小半月时间,这宫殿里就没几个正常家伙,甚至连个耍脾气的孩子都管不住,鼓着有些涩血的嘴,大舌头卷出:“小崽子!”
活夏刚才往比尔脑袋后面这么一棍子倒是起了效果,只是接下来被比尔这么一嗓子反应都慢了半拍,得亏自己也算是俯冲接上的棍子,人被踹了出去但木棒子已经挥向了比尔脸上,自己得证明,这个比尔·琼斯,连自己的偷袭都会挨上几下,怎么还会有资格以赏金人的名义接下护送露西姐离开哥吉坦宫殿的重任。
之前劳伦姐她们就是中了他的邪才让他跟着去游行演讲,最后流血夜事件自己倒逃了出来,几位姐姐却失踪了大半月毫无音讯,而现在即使是这趟赏金会发出的差事,他照样可以最后放弃露西姐自己逃出生天。
反应过来的比尔当然是往左躲倒闪了过去,但耳朵还是倒捎着给擦破了些皮,想再过去借上一耳光回头却撞上了顶铁盔,提瑞尔挺直地站在活夏身前,手扶着自己的剑鞘中空着挡在了比尔的额头上。
比尔振着脑袋后退晃了几下,脊椎骨上一片酸麻整得大片腰背都有气无力地垂着怎么也提不起劲儿,倒齁了会儿喉咙往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痰,眼前还是觉得模糊,像蒙了块灰蒙蒙的纱布,都看不清身前银盔的边儿模样,轻声低喊了句。
“真他妈见了鬼。”
“活夏?”露西在帐后听出了些端倪,衣服都还没换好头已经着急从幕后探了出来,脸上的妆容化得就像是掉进了泥水潭里刚拖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