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嵊等采莲两人走了不久,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绑成一个十字型,插在地面之上,再脱下外衣罩在上面,在黑暗里看就像是一个人蹲坐在地上一般,陈嵊做完这一切,忍着痛窜入了屋外的一片草丛里,趴伏在地。
夜色清凉,陈嵊身上只剩一件内衣,又有伤在身,此时当真是又冷又痛,但他丝毫不敢动弹,如果村中纵火的真是刀疤脸那几人,那么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采莲家的住处,只是碍于采莲的剑术,或许也觉得老夫人也是一名剑术高手,不敢直接现身,所以他们必会派人在路上监视着,等到采莲两人匆忙离去救火,住所只剩下自己一人之时,便赶过来杀掉自己。
所以,要让刀疤脸主动现身,采莲两人就必须离开,好使刀疤脸觉得自己已经中计。而自己只要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采莲便会率人回来,人多势众之下,才可能抓住他们。
陈嵊之所以冒险舍身做饵,实是因为如果火是刀疤脸所放,那么便肯定了一件事,刀疤脸是不杀死自己绝不会罢休的,这一次若让他们再次离开,只怕自己日后还得担心提防,不如趁此次机会将计就计彻底解决掉他们,纵然有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陈嵊冷静地透过草叶缝隙看着场中,心中默然盘算着,突然他眼睛微微一眯,从黑暗里悄然窜出了四个人影,虽然隐在屋旁,但从领头的那人身影来看,陈嵊已然肯定是刀疤脸无疑。
四人出现得鬼魅,毫无声响,陈嵊暗想若自己毫不知情,只怕会被悄无声息地被杀掉,刀疤脸盯着陈嵊做的那个假人,黑夜里他自然难以看清楚细状,左手挥了挥,马上从旁边冲出一人,举刀砍向那个假人。
刀身看中假人,假人应声而倒,陈嵊明显感到那挥刀之人身子一僵,随即快速走上去,俯身看去,不由惊呼道:“大哥,这是个假人!”
刀疤脸闻言,紧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那件上衣,凑在眼前看了看,一把扔在地上,厉声低喝道:“搜!”
另一人惊道:“大哥,那小子恐怕早就知道我们跟着来到了这里,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吧?”
“慌什么?!”刀疤脸冷声说道:“这小子身中几刀,行动不便,怎么可能事先知道我们尾随而来?此人有些头脑,必定是从村中失火猜出了一些端倪,此时那小丫头两人正在救火,这里只余他一人,他行动不便,短时间内走不了多远,肯定就在附近藏匿着,我们只要搜搜就能找到他。”
其余三人只得应了一声,有两人推开了采莲的房门进了屋,而另一人则在院外搜索了起来,刀疤脸则进了陈嵊住的房间。
陈嵊看着在院外搜索的人暗暗叫苦,那人从一角开始搜寻过来,非常的仔细,虽然黑暗里看不真切,但一个人趴在草丛里,只要不是瞎子,凑近了也必然会发觉,而陈嵊此时又不敢再移动位置,只得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块,正想扔到另一边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却听屋内传来一声惊呼。
是从采莲家中传来,顿时把刀疤脸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几步走了过去把房门围了起来,从屋中跑出来两个人,惊道:“大哥,这屋里有……有一抬棺材。”
刀疤脸顿时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道:“没见过世面的,一抬棺材有什么大惊小怪?!进去,看一看那小子是否藏在棺材里。”
陈嵊听得也是一脸惊疑,没想到屋里居然有一抬棺材,但他随即明白过来,那棺材定是老夫人为采莲阿父备置的,只是采莲阿父的尸骨还未找到,便只好把棺材暂时放在屋中了,没想到却是暂时救了自己一命。
经过这一件事,倒让那人没有再继续搜寻院外了,只是站在一边警戒,陈嵊的藏处暂时安全,而刀疤脸在院中走了走去,情绪显得急躁,过得多久,进屋的那人出来说道:“大哥,检查过了,棺材里面是空的,房间里也没有那小子。”
刀疤脸紧走了两步,却听警戒的那人道:“大哥,猴子回来了。”
没一会,一个身形瘦弱的人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哥,那小丫头从火场过来了。”
陈嵊暗叫一声可惜,他没料到刀疤脸居然还派人监视着采莲的一举一动,现在采莲马上就要赶回来,只怕刀疤脸要马上离开了。
刀疤脸环顾了一眼,沉声道:“地榆,底丙,你们和猴子一起拦住那丫头。”
那叫底丙的人叫道:“大哥……”
刀疤脸脸色一沉,眼光闪过一丝厉色,底丙顿时把话咽了下去,与另两人悻悻离开,而刀疤脸看着屋子,厉声道:“剩下两人,与我一起,纵火烧屋!”
陈嵊趴在草丛里,不由大惊失色,这刀疤脸大概气疯了,不按常规出牌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和采莲的家被烧个精光吗?
这当陈嵊犹豫要不要站出来之时,听黑暗里一声厉喝:“尔等贼人胆敢?!”
居然是老夫人的声音!
陈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老夫人领着七八名村中青年从院外走了进来,每人手中皆举着种地农具,把刀疤脸两人围在了中间。
老夫人冷眼看了刀疤脸一眼,转头看了看四周,喊道:“先生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咳咳,陈嵊咳了几声嗽,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出声道:“老夫人,我在此处,多谢老夫人及各位兄弟来得及时。”
刀疤脸看着陈嵊从草丛里站起,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这边老夫人已经过去扶住陈嵊走了过来,陈嵊道:“还有三个贼人过去对付采莲了,老夫人赶紧叫人过去相助。”
老夫人呵呵一笑,说道:“先生放心,莲儿剑术过人,等闲数人不是她的对手,咱们还是先处理这两人好了,依老妇之意,他们是因先生而来,还请先生亲自处理。”
陈嵊感激地朝老夫人点了点头,老夫人知道自己肯定有些问题想要问刀疤脸,所以才让自己处理,不然以刀疤脸在村中纵火之罪,只怕村中人也不能饶了他们,从这一点来看,老夫人在村中颇有威望。
陈嵊看着刀疤脸,说道:“在下与几位无怨无仇,几位何以要取在下性命?”
刀疤脸呵呵一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怪只能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陈嵊紧紧盯住刀疤脸的眼睛,说道:“是否是景翠?”
刀疤脸一脸笑容,却不应答。
陈嵊又问道:“难道是唐客?”
刀疤脸带着一丝嘲笑的眼光看着陈嵊。
“黄歇?景舍?屈丐?景合?”陈嵊突然报出一连串的名字,把自己认识的人报了一个全,刀疤脸依然一句话不说。
陈嵊突然嘿嘿笑道:“你虽然没有说话,但你的眼睛却无法骗人,我已经知道是谁派你过来的了,是景合吧?适才我报出他的名字之时,你的眼睛明显移动了一下,避过了我的目光,这是人在慌张之时下意识的动作,做不了假的。”
刀疤脸冷声道:“凭你一人之言妄加武断,当真可笑,想知道是谁?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中刀扬起,竟砍向旁边的同伴,那人被一刀砍中,侧过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刀疤脸道:“大哥,你……”
刀疤脸沉声道:“咱们完成不了任务,也逃不过死字,放心,大哥会来陪你的。”说罢,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心口,鲜血崩了出来,那人脸色顿时释然,缓缓倒下。
老夫人在旁边看得微微摇头,说道:“春德,这两人虽然纵火烧屋,但也算死得有骨气,明日便好好葬了吧。”
一名年轻人应了一声,招呼其余人把两具尸体搬走,这时采莲拿着州句一路跑了过来,老远就叫道:“阿娘,先生,你们没事吧?那三个贼人被我赶跑了呢。”
陈嵊朝采莲道了一声谢,转头问老夫人道:“老夫人,怎么你回来得这么早?还带着这么多人,难道不用救火了吗?”
老夫人笑道:“救火自然需救,不过火势太大,烧起来的房屋已然无法扑灭,老妇只好让人拆了一间房屋,断了火源,让火自然熄灭,这需不了多长时间,留下一些人看着就行了。并且先生为了燕国而来,我等身为燕国子民,自然不敢怠慢先生安危,便让莲儿独自从正路返回,吸引贼人注意,而老妇领着村中青年循小路赶过来,正好堵住了这两人。”
陈嵊道:“老夫人神机妙算,让在下佩服,想必此时老夫人也该猜出这几人的身份有着巨大的背景,在下给村中带来的灾祸,若老夫人对在下有何疑问,在下必定不敢有所隐瞒。”
老夫人沉吟片刻,说道:“老妇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刚才听见先生报出的几人名字,有一些也是名满七国,老妇自然有所耳闻,先生既然能与他们有所牵连,老妇相信先生的学识必定过人,再说,先生能由火灾推出这几个贼人潜伏在村中,谋略也是惊人,如此人才若能得燕国所用,燕国必兴啊。”
陈嵊对着老夫人由衷躬身,道:“不过还有三名贼人逃开,如今他们大哥已死,他们自然不敢再回头行凶,但我的行踪已然暴露,未免幕后人再派人前来,惊扰了村中安宁,老夫人,在下想明日便启程离开这里,赶往蓟城。”
老夫人点点头,瞧了一眼旁边的采莲,说道:“便让莲儿陪先生一道同往,路上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