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嵊在越国也是见识过精妙剑术之人,眼光已有长进,此时但见采莲挥起州句,混在夜色之中,如同鬼魅一般,剑术精奇之极,陈嵊看了一会,也觉出采莲的剑术与越国剑术亦有所别,越国剑术重在奇巧,出其不意而攻敌不备,而采莲的剑术则有些大开大合,更加写意重锋。
看到妙处,陈嵊不由拍起手掌来,采莲顿时警觉,收起州句,转头看来,见是陈嵊伸出一个脑袋探出窗口,模样滑稽,不由噗嗤一笑,走过来有些歉意地道:“今日得先生赠剑,欣喜异常,无法入眠,故来到院中舞弄一会,却不料吵醒了先生,我这便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先生早些歇息吧。”
陈嵊笑道:“采莲何来吵醒我?我能够在今夜欣赏到如此精妙的剑术,今夜不眠也愿意。”
采莲一脸喜色道:“先生说的是真的吗?我的剑术真的很厉害吗?”
陈嵊点点头,说道:“麻烦采莲扶我出屋,我想在院中坐一会。”
采莲偷偷望了一眼主屋,低声道:“可别让阿娘知道了。”说罢笑嘻嘻地走进屋,扶起陈嵊来到院中,并排坐下。
陈嵊仰望夜空,漆黑一片,孤身一人,站在长空之下,思绪不免触动,不知先生好吗?苏师兄的哑疾可有好转?衍师兄在魏的近况又是如何?张仪这师弟会不会惹先生生气?孙宾能不能拜入先生门下呢?还有……陈嵊心中闪过一丝红色的魅影,却是隐隐作痛。
“哼,先生出来自管独个儿坐在一旁,倒把我凉一边去了。”采莲在旁边不高兴地嘀咕起来,“我去睡觉了,先生待会自个回去休息吧。”
陈嵊收回思绪,忙赔笑道:“是我不对,冷落了采莲,还请采莲恕罪,我刚才只是在心中猜测,到底是谁教采莲的剑术?”
采莲眉头一垂,低声说道:“是我阿父教的。”
陈嵊微微一怔,讶道:“是家尊大人所授?!”
采莲托起腮,神情有些落寞,说道:“阿父原本是燕国武士,入燕军驻守麦丘,五年前齐军进攻麦丘,燕军拼死相守,但麦丘还是陷入齐手中,阿父便是那时候战死,连尸骨也无处可寻。”
陈嵊震惊道:“这么说,这次你们去麦丘原本是要寻家尊大人的遗骨的吗?”
采莲摇摇头,说道:“这几年我与阿娘去找寻过数次,皆无线索可循,只好放弃,这次只是去麦丘祭拜阿父和那一战中战死的燕国勇士们,盼望他们能在异乡安息。”
陈嵊突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肃然起敬来,说道:“有朝一日,我定会让战死在异乡的勇士们的尸骨能得寄息,让活着的人能有所寄望相思。”
采莲睁大眼睛盯着陈嵊,说道:“多谢先生。”
陈嵊叹口气,笑道:“晚了,回去歇息吧。”
采莲点点头,站起身正要扶起陈嵊,却被陈嵊一把抓住手臂,另一手指着天边惊道:“不好,采莲,你看天边……”
只见天边突地腾起一片火红,瞬间染红了半边天空,采莲一见之下,顿时惊叫道:“糟糕,村中着火了。”
陈嵊皱起眉头,说道:“快去把老夫人叫醒。”
采莲应了一声,赶紧进屋把阿娘叫了起来,过得一会,老夫人慌张跑了出来,抬头望去,抓起屋中的木桶,对采莲急道:“走,快去救火。”
又对陈嵊道:“先生,事情紧急,老妇与采莲要去帮忙救火,只能把先生留在这里了,所幸这里与着火处尚有距离,先生在院中应该也无事情。”
“老夫人且慢。”母女俩提起木桶便走,却被陈嵊大声叫住。
老夫人回身,脸色有些焦急地问道:“先生还有何事?”
陈嵊问道:“村中上次发生火灾是何时?”
老夫人顿了顿,摇头道:“自老妇来到此村,并无火灾发生,已有十余载了。”
“这就对了。”陈嵊沉吟道:“老夫人,此时已近子时,村中人人皆已埋灶灭灯,卧榻熟睡,还有谁会在此时玩火而焚?老夫人,我觉得,这火有些蹊跷。”
老夫人略略惊疑了一番,对陈嵊说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陈嵊苦笑一声,说道:“村中数十年没有发生火灾,偏偏我刚来第一晚便发生此事,难道老夫人心中没有怀疑吗?”
老夫人点点头道:“先救火要紧。”
陈嵊摇头道:“老夫人,根据我的猜测,若这火是阴人所纵,那么很可能便是我们在麦丘遇上的那帮劫匪尾随我们来到了村中,他们见识过采莲的剑术,深知强取必要费些力气,若惊扰了村中之人,便难以逃脱,故此才在村中放了一把火,声东击西,趁大家救火之时,对我们各个击破。”
采莲连连点头,说道:“阿娘,先生说得很对,那帮劫匪肯定是怕我才放的火。”
老夫人对陈嵊道:“依先生的意思,如何应对?”
陈嵊道:“老夫人与采莲只管先去救火便是,我一人在此,想必那帮人会很快现身,到时候你们再杀一个回马枪,必能将这群人捉住。”
采莲叫道:“那先生岂不是会很危险?”
陈嵊拱手道:“若我的推测为真,那么此事本就是因我而引起的,却连累村中受火灾之苦,甚至会有人有性命之忧,在下心中万分惶恐,唯有如此,我的心中才能一丝安宁。”
老夫人看了陈嵊一眼,点点头道:“好吧,那先生保重,我们会尽快带人赶回来。”
采莲踱脚道:“阿娘,让我留下来保护先生吧?”
陈嵊止手道:“目前尚且不清楚劫匪的意图,老夫人也需要人时刻保护,采莲你还是跟着老夫人为好,我虽有伤在身,但知己知彼,未必不能与那些劫匪周旋些时间,去吧,咱们待在这里说了这么久,只怕劫匪要怀疑我们识破了他们。”
采莲一脸担忧地望着陈嵊,却有不得不离开,回头说道:“不如先生把州句带在身上。”
陈嵊挥了挥手,采莲只好跟着老夫人奔向了着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