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圆不由又是一阵催泪,陈嵊又道:“王后,越国未灭,无诸先降,实乃叛逆之贼,现在要紧之事便是下山以叛逆之罪制住无诸,否则容他离开,越王的一番苦心可能化为乌有。”
郑圆闻听无诸,不由浑身一震,抬起头,又回复了冰冷之色,缓缓站起身,吩咐禹期道:“将大王遗身安顿好,我与陈嵊士子下山前往楚营。”
禹期愣了一下,点点头道:“王后,我马上安排护卫。”
郑圆看了看周围面黄肌瘦的士兵们,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有陈嵊士子在旁,必定无事。”
陈嵊听得一阵汗颜,他可是知道自己都快在劫难逃了,此次下山景翠必定会招揽自己,若自己不答应此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不过陈嵊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情,对禹期说道:“禹壮士准备好人手,楚营该会马上给大家送来粮草,到时接应一下。”
禹期应诺一声,当下郑圆先去整理了一下衣冠,换上了另一件轻甲,束发在后,一扫刚才的柔弱,显得干练英气,让陈嵊不由多看了两眼,心中有些戚然。
两人走向楚营,路上陷阱密布,稍不留意便有风险,陈嵊走在前面,捡了一根木棍,慢慢探着路,时不时回身指点郑圆走在什么地方,郑圆跟在身后,看在眼中,心中竟有些莫名感触,不由问道:“陈嵊士子,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士子,不知可否?”
陈嵊说道:“王后但问无妨,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郑圆说道:“越虽得会稽,但大王已去,未有遗言留下,越王之位悬空,即便楚退兵,越也将陷入争权之乱,请问士子,可有妙策让越稳定下来?”
陈嵊站住身子,说道:“越王之外,谁人可服众?”
郑圆思索了一下,摇头苦笑道;“未有一人可服众。”
陈嵊说道:“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郑圆急问道:“什么办法?”
陈嵊说道:“凡有异心并立者,囚之。”
郑圆道:“这些人皆在他方,如何能囚?”
陈嵊回头,微微一笑道:“适才在下不让楚使将越王死讯泄露出去,目的之一便是为了此事,只要假传越王之命,让其汇集一处,岂不是等于设瓮捉鳖?”
郑圆皱眉道:“如士子先前所言,即便大王依旧活着,这些人也将难从号令,现在只凭一道指令,这些人岂会理会?”
陈嵊道:“若只凭越王指令自然不行,但若在上面加上楚王两字,他们岂敢坐视不理?王后得到会稽之后,选一块近楚之地,以朝楚的名义命其亲至,在道途之旁暗伏亲兵,待一声令下,众将合力擒拿,越国之危自解。不过楚是此计的一大变数,王后若要行此计,便必须要快!”
郑圆点点头,眼中有一丝决绝,说道:“多谢士子之策。”
景翠已经得到消息,率众将在营外迎接两人,景翠朝郑圆行了臣下之礼,才说道:“末将领兵在外,礼节难免简陋,还望越王后见谅。”
郑圆沉声道:“将军不必客气。”
黄歇道:“营中已备好酒席,还请王后与陈嵊士子移步营中,咱们边吃边议?”
景翠也顺势相邀,几人走入帅帐之中,景翠把郑圆迎入上席,又让陈嵊坐在郑圆左侧,自己居右,黄歇坐在后方,拍手之下,早有军士上前斟酒。
郑圆至来到营中,便是一脸冰色,待斟满酒,景翠举起酒樽,对郑圆道:“末将先敬王后一樽。”
郑圆拿起酒杯,慢慢倒在地上,说道:“大王尸骨未寒,英魂尚在,这樽酒将军该敬他才是。”
景翠微微一愣,点点头道:“是末将失礼了,那便敬越王一樽,越王之勇,世人皆知,末将时常仰慕。楚越虽有交战,乃是国事之争,非末将本意,如今越王身死,如日落西山,天地失色,我心亦痛。”
景翠一饮而尽,斟满酒,对郑圆道:“这杯酒便敬越王后。”
郑圆未动,说道:“饮酒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景翠点头道:“王后请讲。”
郑圆冷声道:“还请将军能把越臣无诸交给我。”
景翠微微一怔,摇头道:“王后见谅,不是末将不答应,而是楚越将达成和盟,末将已经将无诸放出营了。”
郑圆惊道:“怎会这么快?”
景翠道:“王后有所不知,无诸来到楚营便要求末将放他离开,正好黄歇下山复命,末将见楚越即将和盟,自然答应了无诸的请求,放他离开了,不过他未走多久,末将这便差人去追,或许能够遇上。”
郑圆点点头,举起酒杯道:“多谢将军。”
陈嵊却是朝黄歇看了一眼,黄歇无奈地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景翠吩咐了下去,举起酒杯,道:“饮完此酒,便议要事,王后,诸位,请。”
郑圆只好掩面喝下,景翠从怀中掏出书简,上前递给郑圆,道:“此乃重新议定条约,请越王后过目,若有纰漏,又或需增减,可再议。”
郑圆摊开看了一遍,对着陈嵊道:“陈嵊士子,此约重大,还请替我参详一番。”
陈嵊刚拿起酒杯,手微微一颤,立时感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顺眼看去,却是景翠正深深地盯着自己,似有寒意,见到陈嵊望来,马上笑道:“陈嵊士子素有大才,能得越后倚重,末将要恭喜士子了。”
陈嵊举起酒杯,道:“将军说笑了,在下愧不敢当,楚越和盟,两家便是一体,越既是楚,楚亦是越,日后少不了有事麻烦将军,在下敬将军一杯。”
景翠点点头,一饮而尽,陈嵊把酒饮完,便起身去拿条约,细看了一番,上面言明楚将会稽归还越国,楚军从会稽退兵的期限再行附议,又列举了每年越需向楚纳贡多少,并要求楚王若有令,越务必执行。
陈嵊合上条约,对郑圆说道:“在下并无异议,王后以为何?”
郑圆低声道:“那便如此。”
然后抬头对景翠说道:“条约无误,我没有异议。”
景翠笑道:“誓盟之前,末将心中有一问,不知可否请教王后?”
郑圆点头道:“请问。”
景翠道:“越王薨世,越国该由哪位公子继承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