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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王崇武手持插了翠绿野草的小芦笙,英武在站在鼓楼坪正中央。王崇武一身芦笙头装扮,镶边黑头巾上的野鸡彩翎随风飘舞,充满动感;雕龙对襟衣油黑闪亮,贵气十足;龙凤披肩下悬挂的野鸡白羽在黑亮的雕龙上衣映衬下,显得异常洁白,灵动飘逸;小腿上扎着绣有花草图案的彩色绑带,看上去精神抖擞,干练粗犷。

王崇武帅气地“起芦笙”。他今天吹奏的笙曲非常别致,时而清脆激越,时而悠扬婉转,中气十足的笙曲在鼓楼坪上空悠悠回荡。王崇武在吹奏的同时,绕圈翩翩起舞,时而空翻,时而侧翻,动作潇洒利索,刚健英武,笙曲始终如一,丝毫不走样,真是太神了!芦笙头娴熟的吹笙技艺和精湛的芦笙舞步让全场宾主惊讶得目瞪口呆,博得满坪芦笙迷阵阵喝彩。众多白眸皓首老寿星们更是看入神了,一辈子赛芦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吹芦笙的芦笙头,真是令人叫绝!

在芦笙头王崇武起芦笙的同时,兴阳八寨女子多耶队六十多位姑娘身着盛装,由耶头花蝉率领,从鼓楼坪左侧缓缓绕圈入场踩堂。多耶队都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左手撑着小红伞,右手举着桐油灯盏,在芦笙队外围成了一个大园圈。

王崇武起笙曲结束,芦笙队三声高亢的呼喊,响亮的芦笙曲便翁翁的吹奏了起来。整支芦笙队动作整齐划一,笙曲震天动地。美丽迷人的兴阳少女举起桐油灯盏,随着动人的芦笙曲跳起了欢快的踩堂舞。整个鼓楼坪气氛更加热烈了。

正当芦笙踩堂舞渐入佳境,满坪观众看得如痴如醉时,芦笙头王崇武一个又高又飘的腾空后空翻,越过圈内的芦笙队员头顶,矫健地落在芦笙队圈外的石板坪上。满坪宾主先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接着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热烈欢呼。实在太精彩了!

芦笙头王崇武在芦笙队和踩堂少女园圈之间转圈领舞,头上的野鸡羽翎翻飞跃动,舞姿优美洒脱,风采迷人。当王崇武舞到耶头花蝉身边时,他巧妙地借舞笙动作掩护,挥着小芦笙筒上的青翠野草,轻轻扫在花蝉脸上,花蝉的脸蛋一下就羞得通红通红。花蝉挥着小红伞遮掩发烫的俏脸,羞答答地举起桐油灯盏,含情脉脉地照在芦笙头英俊的脸上。

今夜的芦笙踩堂,让芦笙头王崇武激情荡漾。

今夜的芦笙踩堂,让耶头花蝉终身难忘……

芦笙踩堂结束后,巴头女子多耶队亮丽登场。几乎所有的姑娘都是耶队成员,银头饰、银项圈、银手镯,整整围了三大圈,真正的“银白色”世界。

领队耶头唱起了《进堂耶》——

同伴不愿进歌堂我们进歌堂,耶罗耶,

同伴不愿献丑我们来献丑。

耶罗耶,耶罗耶。

留树不种荒了坡罗耶,留歌不唱白了头。

耶罗耶,耶罗耶。

一根针落在棉絮上还听见音响,此时,全场鸦雀无声。

耶歌又起——

久不种棉留地荒罗耶,

久不唱歌把歌忘。

想来想去人生一世真短暂罗耶,

只有一次十八不再双。

耶罗耶,耶罗耶。

留歌不唱空到老,

老来想唱没有同伴空思量罗耶。

趁我们年纪轻轻桃花在,

唱首耶歌解忧烦。

耶罗,耶罗耶。

耶歌旋律清新悦耳,动听悠扬,令人静心怀想,感慨青春短暂,人生无常。

许久许久后,寂静的全场才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耶歌唱得太动人了,一百八十多位姑娘齐刷刷一个调,耶歌沿着高耸的鼓楼,飞向辽远的兴阳夜空。

此时,鼓楼坪周围,十几个大红灯笼升起来了,所有人兴奋的脸都被映得通红,连姑娘们身上的银首饰也变得红红的了……

由于客人刚到,进堂多耶只是一种仪式,真正的多耶要到赛芦笙、唱耶歌期间再进行,唱得多时要连唱几天几夜,主客耶队还未分出胜负。

耶队在连唱两首《赞颂村寨》、《赞颂鼓楼》耶歌后,唱了《散堂耶》——

散堂了,

敬请祖母“萨岁”先离开;

送她回“祭坛”我们再散堂,

明年踩堂再接她回来。

散堂了,唱歌不觉久太阳已落山。

莫让歌坪长青草哟,

明年多耶我们重又来。

耶罗耶,耶罗耶。

唱罢《散堂耶》后,芦笙头吹起了《散堂笙曲》,赛芦笙、唱耶歌队伍依次退场。进寨仪式结束。

此后,连续九天,两寨日日踩堂,夜夜耶歌,尽情欢娱,共叙情谊,自不必说。直到正月十四,巴头客人才告别兴阳。

兴阳八寨头人杨天忠病倒了。自从大年初一早上受惊后,他一直昏昏沉沉过来,到了正月初五晚上,也就是兴阳大寨在鼓楼坪举行“长桌宴”宴请巴头客人的酒桌上,杨天忠喝酒受凉,回家后便卧床不起了。

正月十五中午,正月以来少有的艳阳天,太阳光把这些天的阴霉之气一扫而光,村巷的泥泞也被晒干了,走上去很清爽。母鸡们带着一群群吱吱喳喳的小鸡仔,在路边的空地上晒太阳。那些小狗仔,一堆堆滚在干草堆上嘻闹厮打,甚是可爱。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正一堆堆地围坐在木楼晾台上、寨门边,或楼前小空地上,绣花团线,吱吱喳喳,回味着与巴头大寨赛芦笙、唱耶歌的细枝末节,她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公仁德提着两笼画眉鸟,去头人家看望杨天忠。笼中的两只画眉也知趣,一路欢叫个不停,叫得公仁德紧锁的眉毛舒展了许多:这两个小精灵,真乖巧!

画眉一路欢叫着走到杨天忠大院下面,由于有楼层环绕,声音更集中,听起来似乎更响亮了。

杨天忠这两天舒服些了,能自如地下楼上楼了。此时他正躺在火塘边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暖暖的让他四肢发痒。

噫?好像听见有画眉在叫?不是做梦吧?正纳闷着,公仁德走上楼来了。那画眉一到二楼,叫得特别欢,把个诺大的厅堂叫得回音嗡嗡响,真有意思!

“格老,格老!”公仁德一走到厅堂就叫了起来。

杨天忠在火塘边应了一声,就由包量扶着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公仁德走进来了:“格老,你别动,我来了。”

“哎,我正想到厅堂去散散心呢,走吧,到厅堂外面去坐。”杨天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他们来到厅堂外,公仁德把两笼画眉挂在原来挂画眉的木勾上,两只画眉又开始欢叫起来,在笼里上窜下跳,把个鸟笼振得扑扑摇晃。真生猛!

杨天忠看到画眉,眼睛马上发亮,眼角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格老,哪儿弄来的画眉,叫得真好!”

公仁德关切地看着杨天忠:“格老,身子骨硬朗些了吧?”

“什么病?只要听见画眉叫就全好啦!”头人爽朗大笑。

“这两只画眉可有来头哟,是我托人从孟江河孟寨头人那里弄来的。”公仁德有些自得地捋捋飘洒的银须,“右边这只还是去年孟江地瓜坪款会斗鸟赛头名呢!”

“哎哟哟,真是太好了。”杨天忠凑近右边鸟笼,只见这只雄鸟长得果真不同凡响,全身羽毛细滑油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嘴巴是少见的粉红色,像鹰嘴一样锋利弯钩,头高扬着,头顶长有一撮。彩毛,显得异常好斗,两只脚又粗又高,踩得笼底咯咯响,生猛极了。

“真是非同一般,好鸟,好鸟啊!”杨天忠赞不绝口,神色也恢复了神采,病魔也好像一下子溜走了。

“这只鸟王还有个名字,叫:敢斗。”公仁德朗声说道。

“好,真好。现在它成了兴阳敢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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